神州一地，其大不知几许。

故老相传，史册金铭，无一处能寻到答案。

只是民间多有传说，连那能腾云驾雾，身化长虹的仙人，万里之遥，不过朝夕之间，也从来不曾看到过天地之极。

仅仅人族所居中州，就是无边无际，其中之人，九成九的人或许一生都没有踏出过自己所居之城，更别提知晓中州之大了。

中州四方，还有西海，东漠，天南，百蛮，无不是无边无际之地。

更远之地，却已经没几人知道了。

如此广大无边之地，生灵自然多不胜数。

只是也因地大，种种生灵之间，少有侵犯，甚至哪怕同源同种，居于异地，也少有相见之时。

除中州人族外，其余生灵大多都可说是闭塞之极。

风俗习性，千奇百怪，迥异难同。

今日，却是难得共同见证了同一幅景象。

无论中州，西海，东漠，天南，百蛮，抑或是极远之地，甚至是在那不见天日的极深之渊、四海之底、大地之下的生灵，都被一轮“大日凌空”的奇景给吸引了目光。

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空中那一轮“金阳”，还有那金阳之中，一白衣人影若隐若现。

更听见一奇异之极的声音。

平和如人寻常低语，却宏亮庄严，广布于天地之间，声闻于亿万万生灵。

“天地法宪……！？”

同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出自于神州数个常人难至之地。

镇南龙城外。

陈亦当空端坐，神思缈缈，先前那分明悟豁然抚去尘埃，化作心中意愿，口齿张合，宣之于外。

“我成不朽时……”

“地界、神州有情众生，当脱无边生造疾苦，生有所依，生有所求，求有其法，法有所得……”

梵音一起，两界、九域生灵，都感到无边庄严和慈悲，似乎将天地都包裹其中。

无论能不能听懂这声音的语言，却都明白其中之意。

“我成不朽时……”

“若地界、神州诸有情众生，其身下劣，诸根不具，丑陋、顽愚、身残、意缺、癫狂、沉沦诸欲，闻我名已，一切皆得端正黠慧，诸根完具，减诸疾苦……”

闻听众生灵，无论两界九域，无论直立爬行，无论披鳞带甲，都在此时一种无边喜乐之意。

喜乐之余，却又根本寻不到根源。

那声音还在响起。

“我成不朽时……”

“若地界、神州有情众生，仍存无量杀心、仇怨，造无边恶业，则令我身待受无边恶业，受无边业火焚烧，直至诸有情无量杀心、仇怨洁净，我金身澄净具足，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方得菩提正果，于时不朽……”

最后一个落下，仍在天地间回荡不绝。

神州界无数生灵中，已有所感，已有不少望天拜倒，对那轮金阳中的人影拜谢恩德，大呼“慈悲”。

哪怕有许多生灵，根本就不知“慈悲”为何意。

东漠之地，那无边红沙深处，竟有一片连绵殿宇，宏伟瑰丽。

其中往来，竟都是素衣秃顶的僧人。

此时也尽在抬头，看着空中那轮金阳。

那金阳中似是一个白衣僧人，让他们都十分不可思议。

“经中有言，诸佛证道之前，曾发大宏愿，不度众生，誓不成佛……”

一个十分年轻俊秀的僧人，从一座琉璃彻成的大殿中走了出来，满脸不可思议和狂喜。

“原来是真的……”

“我佛……不曾消逝……”

哪怕这年轻僧人能看得出那引动了天地法宪、发下宏愿之人，修为还算不上顶尖。

但这般佛门圣景，已足以说明一切。

能发下大宏愿，引动天地法宪之人，又岂是区区修为可以比拟？

“阿弥陀佛！”

“诸弟子，随吾参拜佛子！”

年轻僧人竟对天上陈亦盘坐之像，合什拜倒：“佛降兜率，法现人间！”

“佛门大昌，当在今朝！”

“众生喜乐，当在今朝！”

众僧面面相觑，只是也同样受那梵音中的庄严慈悲所感，又见那年轻僧人都已拜倒，也尽皆口宣佛号，望空参拜。

“佛降兜率，法现人间！”

“佛门大昌，当在今朝！”

“众生喜乐，当在今朝！”

中州之地，一青山之中，烟云袅袅，隐约现一道观。

道观中，也有不少道士在抬头看天。

檐下，两个霜白长须的道士相视一眼，目中神色，十分复杂，喜忧各半……

与此同时……

中州大洪皇朝深宫之内……

西海极西之地，一大岛之上……

天南之地、百蛮大荒……

各处均有莫名存在，因这天地所示，宏愿广布，而有种种异动。

在现世之中，相比之下，引起的动静反而小了许多。

只因现世中人，接受过太多信息，哪怕再难以理解、接受的事情，也能让人们变成口中的笑料谈资。

只不过，经天地法宪广布世界的那种庄严，宏愿中的慈悲，也让人一时失声，最后的声音消失后。

许多人竟发现自己眼角有湿润之意。

不说两界寻域中渐渐在酝酿的惊涛骇浪。

镇南龙城中。

三大愿出口，陈亦才从那种缈缈茫茫的状态中猛然惊醒。

底下，王钊、裴长风、数以万计的龙城守军，都正在用瞻仰神的眼光看着陈亦。

一个个嘴巴都张得老大。

陈亦却顾不上。

他不知道刚才的举动引发的影响，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的心情，只有四个字……

欲哭无泪……

以前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被坑死。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

这誓愿证道之法，到底是哪个吃饱了撑的大佬扔过来的？

老子真的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老实人好欺负吗？

陈亦情绪失常，心里把已经很久没用的自称都拿了出来……

幸好……

不管这誓愿证道之法从何而来，但这三大愿也是他自己本心所愿，否则绝不可能出口。

誓愿证道之法，并非他曾经以为的那种取巧走捷径法门。

正好相反，这是一种需要身具无边慈悲、无边毅力、无边伟力才能走的路。

只因这是举众生成道之法。

一人成道，何如万人成道？

更何况是举无量众生同升极乐。

一人成道虽难，又怎及得举无量众生解脱苦海，成就天人的大道艰难？

想到这里，陈亦不由心中发涩。

被坑得老惨了……

幸好他这次发下的三大愿，并不是如诸佛一般，携无量众生脱苦海，成极乐。

仅仅只是度地星神州两地众生，也仅仅只是让他们脱离寻常苦难，进入“小康”而已。

若是如传说中诸佛所愿……

陈亦觉得自己就做一个史上最弱罗汉挺好……

就怕连这么微小的愿望都不可能。

誓愿证道之法，众生解脱，则发愿之人道成，众生沉沦，则发愿之人一样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