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路德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深夜时分。

窗外一片漆黑，乌云遮蔽黯淡的星月。

“你醒了？”

宽厚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是阿尔叔叔。

他脱下了黑色大衣，撸起白衬衫的衣袖，蹲在客厅忙活着什么。

“这是教师公寓？”

路德一只手撑在沙发上，摇晃昏沉的脑袋。

他打量了一下客厅的布局，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没错。先喝杯水，醒醒酒。”

阿尔呵呵笑着，随手把桌上的那杯水递过去。

“没想到约翰是个十足的酒鬼，他的儿子酒量却差劲到这种地步。”

“我母亲讨厌酗酒的人，她无法说服我父亲改掉这个毛病，所以只能用更加严格的要求来管教我！”

路德拾取着那些流淌而过的记忆碎片，下意识撇了撇嘴道。

咕咚咕咚！

感受到喉咙的干涩，像是着火似的，路德接过的那杯水，一口气灌下去。

即便他有着极为出众的意志天赋，但这并不免疫酒精。

除非是突破三阶，提取“要素”，进化为更高层次的生命本质。

“好像是有这回事。约翰经常在信里抱怨，说多丽丝总不让他多喝酒——我觉得你母亲是对的，约翰喝醉以后，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阿尔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眼角浮现少许皱纹。

“是啊，他会拉着你聊那些说过一百遍以上的老套故事，比如什么其实是狼人的伐木工兄弟，还有深山老林的吸血鬼家族……我快要背下来了。”

路德很有默契地接过话头。

两人相视一笑，客厅里充满着快活的气氛。

“阿尔叔叔，你这是在干嘛？”

路德注意到客厅地板上，绘制着清晰地图案。

在阿尔叔叔的脚下，铺着一层暗金色的粉末颗粒，共同组成一个互相嵌套的六角星。

很明显，这是一个不知道用途的的未知仪式。

“准备对付柯罗-乌诺斯的杀手锏！”

阿尔沉声答道。

“超凡世界当中，仪式阵型分为三种，线形仪式，粉末仪式和实体仪式。最后一种应用的较为广泛，像你举行就职仪式或者通灵仪式的时候，会点燃三根蜡烛，这就是一个最基本的实体仪式。”

“马塞亚-沃格斯在废弃工厂的那个仪式，向‘眼魔索托斯’祈求力量，就是标准的线型仪式。其中的区别，只在于撬动灵性和物质界缝隙的媒介是什么。”

看到路德一脸萌新的样子，阿尔颇有耐心的科普道。

“那你这个应该是粉末仪式！”

路德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之前面对执法者的时候，阿尔叔叔说由教会密涅瓦机关提供的“G1-雷火”，就是对付柯罗-乌诺斯的最终武器。

那这个又是什么？

“没错。它的全名叫‘赫密斯之门’，能够跨越遥远的空间，让高阶超凡者投影到此处！”

阿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继续说道：“这是‘珀西银币’，由常年驻守在五角大楼的鲁思-珀西先生，亲手铸造出来的，沾染着他的灵性气息。只要我用这枚银币作为媒介，就能召唤珀西先生的投影，使之从灵界穿梭而来！”

路德眼眸微动，似是觉得惊奇。

他看向那枚举起的银币，只见上面用古以撒文字铭刻着一句话——

“直呼我名，便可得救”。

路德微微一愣。

这句话要是放在“神权时代”，算是极大地“僭越”！

绝对要被教会打上“异端”、“渎神”的烙印，然后送上火刑架。

“鲁思-珀西先生是个无神论者——不是说他不相信神灵的存在，而是他认为神灵和人类并无区别，不值得献出身心与灵魂。”

似是看出路德内心所想，阿尔低声笑道：“据说，他还曾亲自质问过教宗阁下，天父究竟是沉眠，还是死去。”

是个狠人！

听到这番话的路德，不由默默在心底竖起大拇指。

那可是教宗！

北大陆的精神领袖，至高意志的唯一解释者，天父于地上的代言人，接近半神位格的顶尖超凡者！

这一长串的头衔之下，所代表的是不容亵渎的尊贵身份，以及强大实力。

“当然，鲁思-珀西先生之所以能这样问，主要是因为他和教宗阁下一样，是联邦神圣议会中的一员。”

阿尔解释道。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位顶尖的超凡者，很少见的‘灵界’序列，五阶‘梦境领主’。”

原来如此！

路德一脸恍然，敢情是个大佬。

“灵界”序列的晋升途径，一般是由“灵媒”、“通灵者”开始。

越往后，越要深入灵界，危险性极高。

这是一个低阶弱鸡，高阶强力的冷门职业。

即使是自诩资深玩家的路德，了解到的信息也不算多。

“神圣议会……”

不过他倒是抓住了另一个关键词。

那是阿美利加联邦不为人知的真正权力中枢，一共包括有议长在内的十二人。

能够进入神圣议会，并且拥有一席之地的议员。

无论身份，还是实力，绝对都属于联邦金字塔上的顶尖存在。

比如北大陆的教宗阁下，就是其中之一。

而路德之所以特别关注，是因为后来的“众神陨落”大事件。

那一场惨烈战役中，神圣议会的十二人，有半数凋零。

阿美利加联邦的超凡力量，自此陷入衰弱。

这也是世界各国所建立的稳固秩序，崩塌的第一步！

“那阿尔叔叔，你为什么不告诉执法者？”

路德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问道。

“有时候给别人希望，可能会残忍。”

阿尔坦然的答道。

他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想了想却没有点燃。

“鲁思-珀西先生，是五角大楼唯一的五阶超凡者，他不可能轻易离开。‘赫密斯之门’只能召唤来一个投影——这还是因为珀西先生的职业特殊，对于灵界有着极深的了解，所以才能跨越空间，传送过来。”

时间和空间，那是跻身于神话生物的超凡者，才能立足的领域。

即使是五阶的“梦境领主”，也做不到从联邦的首府威尔克顿，顷刻抵达马尔萨州的丹伦市。

“与其让别人怀抱希望，遗憾死去，还不如保持沉默。当人没有退路的时候，他才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这是我在战场上得来的经验！”

阿尔看着似懂非懂的路德，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谨记一点，‘清道夫’忠于联邦，但你不能完全信任联邦。”

“那些大人物做事，只会反复地权衡利弊，考量得失。他们思考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所以你不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于联邦。”

路德点头，移开目光，不再去看“赫密斯之门”。

窗外仍旧是一片漆黑。

客厅里的两人静候黎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