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在上四十一层之前杜卫东从未想过扫地僧会是魔神。

或者说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类也可以成为魔神。

直到他踏上四十一层，看到那尊佛陀之后，他才知道他还是低估了废墟的无耻程度。既然如此，那么扫地僧成魔神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一个人类成为的魔神，比起墨菲斯托来孰强孰弱？

他看向中年男子，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对方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就给出了杜卫东想要的答案：“天龙八部世界不属于魔神世界，本世界的综合等级高于倚天屠龙记世界，但是顶端战力却不如倚天屠龙记世界。在标准规则内，张三丰已经是武侠世界的顶点之一，拥有次级魔神的实力，但是他也不是魔神。不过因为这次融合世界，废墟的管理者强行拔高了天龙世界的综合等级，使天龙世界不但综合实力超出倚天世界，就连顶点战力扫地僧也不输给张三丰。这样的强行修改规则原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是由于张三丰已经具备了次级魔神的真正强度，所以被强行提升的扫地僧也就拥有了这样的强度。而且由于是强行提升，属于规则之外的力量介入，导致的结果就是扫地僧已经真正成为了次级魔神。”

“明白了。”杜卫东点点头：“换言之，扫地僧已经不止是具备了魔神的强度，他本身也成了一个魔神，最重要的是，他有了神格，是这样吗？”

“看来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男子微笑。

杜卫东点头：“怎么会忘，能杀死魔神的只有魔神，不摧毁魔神的神格，魔神就能够永生不死。”

“那么……”男子道：“你带来能够摧毁魔神的封魔瓶了吗？”

杜卫东露出一丝苦笑，来本世界之前他的准备足够充分，却就是没想着去弄个封魔瓶——天知道明明是武侠世界，竟然也会出现魔神。

男子一看杜卫东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结果，他笑道：“意料之中。”

杜卫东摊手：“你猜到了？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老实说，如果我带了封魔瓶，扫地僧是不是魔神都没有意义。”

“没错。”男子同意：“扫地僧再强，也仍旧是一个人类成为的魔神，他不具备墨菲斯托的天赋，比墨菲斯托要弱的多，当然，只要是魔神就不会容易对付。不过更关键的是你具备消灭魔神的实力——如果你带了封魔瓶的话。”

“很遗憾我没带。”

“所以我出现了。”

“果然我们说着说着就会说到重点，那么这次我又要如何消灭扫地僧？我没了铁匠之锤，扫地僧恐怕也没有灵魂之石。”杜卫东耸耸肩道。

男子微笑起来，他说：“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如果能够消灭扫地僧，你会那样做吗？”

你会消灭扫地僧吗？

换言之，你会杀死他吗？

男子一句话直接把杜卫东问愣了，过了几秒杜卫东才笑出来：“竟然没有瞒过你。没错，即使能干掉扫地僧，我也不会那样做。”

“但你仍旧需要杀掉他的方法。”

“是。”

“因为他早晚会死，死在你手里。”

“没错。”

“那么我的问题是，你打算何时做这件事？”

杜卫东想了想，回答：“当我觉得合适的时候。”

“告诉我具体时间，你需要我的帮助。”

“也许不需要。”

“你没有封魔瓶，杀不死魔神。”

“我未必没有封魔瓶，没有封魔瓶也未必就杀不死魔神。”

“魔神不死，这是规则。”

“对于不守规矩的人来说，规则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打破的。”

“但你不是。”

杜卫东沉默了片刻，说道：“也许吧。”

男子微微叹口气，道：“那么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杜卫东很认真的说：“但是我很感谢你，是真心的。无论如何你帮过我。但是就好像上次我拒绝了你，这次我仍然要拒绝，我还没有做好在你和承影之间做出选择的准备，所以至少现在不行。”

“我说过了，没有选择就是选择。”男子看着杜卫东的眼睛道：“上次你拒绝了我，这次你仍然要拒绝，这两次都选择了承影而背弃我，你这么做值得吗？”

“我不怕死，但我也不想死。”

“承影能杀你，我同样能。”

“至少你不会因为我的拒绝而大发雷霆，承影却会因为我们的接触而彻底消灭我。”

“那么你就是选择了一个随时可能杀掉你，毫不珍惜你的长官追随，而放弃掉真正在意你，了解你的人。”

“是。所以承影收获了我的憎恨和服从，而你则收获了我的友谊。”

“现在看来你的友谊未必那么值钱。”

“也未必不值钱。”杜卫东笑笑：“至少当机会来临时，我会毫不犹豫的把刀捅进废墟的心脏里，而把胜利的果实和你分享。”

男子敏锐的注意到杜卫东语言中的称呼，他皱眉道：“是废墟？不是承影？”

杜卫东肯定道：“是废墟，不是承影。”

“为什么？承影是废墟的代言人，他们是一体的。”男子问。

杜卫东淡淡回答：“但他们的本质不同。如果废墟是公司，领导人是老板，我们是员工，那承影充其量就是个经理，经理要求我们工作是本分，对我们好是人情。正如我会对你感恩一样，我对承影同样心怀感激……他曾帮我过，两次。”

男子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好半天后他才说道：“我看到了你的选择。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意外的结局，却并非不能接受，而你则要为你的言行付出相应的代价。当然，你还有机会回头。”说着，男子慢慢向后退去，身影渐渐消失。

杜卫东高声道：“能让我问个问题吗？这个空间是你弄出来的还是扫地僧？”

“不是我。”男子回答：“记住，我们不是敌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说到最后一句，男子已经基本消失不见。

杜卫东微微低头，用眼皮挡住眼中露出来的一丝狡黠，他喃喃自语：“如果不是你的空间，那就好办了……谁说杀魔神只有封魔瓶才能做到！”

说着，他手腕一翻，已拿出了得自暗黑世界的怀特之腿。

随手抛出，怀特之腿悄然消失在空中，下一刻整个空间忽然一暗，然后恢复正常。杜卫东很清楚，怀特之腿的消失代表着该空间已被彻底封死。

他不清楚这个封闭的空间那个中年男子能否进来，能否窥探，但是他很确定至少承影等控制者是看不到里面的。

既然承影看不到，那么白衣男子很可能也看不到。

自从在暗黑世界中他接触到废墟的本源规则后，他就确定只要他们进入任务世界，控制者们就随时都在监控着他们，但是那个中年男子建造的小世界控制者们就看不到，被怀特之腿加固过的空间控制者们同样看不到。

从本次进入任务世界开始，杜卫东就一直在寻找这样的小空间，他一直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因为有些事绝不能被控制者们知道，同样也不能被中年男子知道。

那就是他对空间规则的理解。

对空间规则的控制。

他不能被控制者和白衣男知道他已经掌握了空间的规则。

那意味着立刻抹杀。

控制者们绝对不会犹豫，或者说废墟绝对不会犹豫。

就好像对于计算机来说，拥有控制权的系统一个就够了，如果有第二个，那么就是一个病毒，病毒一旦被发现，结局只能是被查杀。

杜卫东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病毒，他虽然理解并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控制规则，但那力量实在太小了，小到当杀毒软件（承影等控制者）启动的时候他根本无力反抗，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他必须寻找每一次能够独自进入小型空间的机会，然后抓住机会发展壮大自己。

就好像病毒也是会感染的，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除了系统盘以外的硬盘全部感染，纳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以此才有一丝可能和杀毒软件一较高低。

而现在，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如果说暗黑世界中，他在本源空间中完成了自身程序的编写，了解了计算机的运算法则，那么这次他就要将自己无限复制，并逐渐感染各个硬盘，打响自己的第一枪。

他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计算机在感染病毒的过程中速度会减慢，废墟也一样。

从本质上来说，他这么做是在剥夺废墟对任务世界，或者说对那无所不能力量的拥有权，一旦他做的稍微过火，废墟即可察觉，到时候降临的必将是全盘查杀，甚至是格式化。

他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微微张开，在这个似乎很小，但实际上无限大的空间中一动不动，他就那么坐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秒，也许已经有十几分钟，也许已经过沧海桑田，杜卫东的眼睛缓缓张开了，他双眼的眼珠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星眸。

真正的星眸。

如果此刻仔细看他的眼珠，就会发现那已经不再是眼珠，而是广阔无垠的宇宙。

一只眼珠，一个宇宙。

在他的眼睛中，无尽星空缓缓转动，那闪烁着微光的恒星璀璨如银河，散发着幽暗而深邃的光，忽明忽暗，此起彼伏。

“窃取的力量建立微型宇宙并不难，但是仅仅这样还是太少了，太少了……”杜卫东喃喃道，没有了眼珠的他此刻“双眼无神”，他转头看向远处，眼中完全没有焦点，好半天后他忽然一招手，一只眼珠已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手心缓缓转动。

“虽然少，但至少这是我自己的力量……”杜卫东看着那眼珠自言自语道。此刻他的眼眶中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但他好像能够看见似得，就那么盯着玻璃球大小的宇宙看了起来。

“内宇宙的力量会自己增长，那不属于废墟的力量，虽然长得缓慢，但这力量不会被发现，是安全的。”他略微欣慰的笑了笑。忽然手一张，玻璃球宇宙骤然变大，变成了篮球大小，球体里面的银河与星系也愈发清晰起来。

他继续自言自语：“不过照这样下去一万年也不可能比得上废墟的一根头发……他的增长速度比我快多了，看来还是要从外宇宙盗取力量。”一边说着，他另一只手随意一挥，一道七彩光芒已照射在篮球宇宙上，篮球宇宙猛地变的繁荣起来，星系骤然增多，看起来甚至有了一丝拥挤。

杜卫东微笑着看着篮球宇宙，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其中一个星系猛地爆炸，刺目的光芒从篮球宇宙上亮起，然后数以亿万计的宇宙战舰从破碎的河系中冲出，向着另一个星系飞去。

杜卫东微微皱眉，他很清楚那是什么，那是他的内宇宙经过亿万年的演化，其中的智慧生命形成了自身的文明，开始横扫整个宇宙。

与此同时，其他星系中也不停的飞出各色战舰，有亮着炫目光芒的，有飘飘忽忽根本看不清的，也有直接推动星球移动的，还有的干脆就是一个个体，一个堪比星球一般的生命体直接肉身横行宇宙。

刚刚还死寂荒凉的篮球宇宙转眼间热闹起来，炮火遍布整个宇宙，然后过了不知道多久，整个宇宙都变成了一片废墟，所有生命体都消失不见。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杜卫东喃喃道：“难道现实物理规则下的宇宙最终的终点就是灭亡吗？我不能接受。”说着，他再度招手，又是一道七彩光芒融入篮球宇宙中，原本死寂的宇宙再度出现一个个星系。“创造的力量，废墟的力量，无中生有，梦想成真，只有这样的力量才是永恒！”杜卫东似有所悟，他再度认真的看着，看着篮球宇宙中的星系慢慢变多，慢慢产生生命，慢慢发展壮大，然后开始战争，最终走向灭亡。这次杜卫东没再召唤七彩光芒，而是沉默了起来，好久好久之后，他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生命造就了毁灭，唯一的真理只有创造……既然现实规则下的宇宙无法走到终点，我就来重新定义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