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浑浊、仿佛游离在生和死边缘之间的意识，埃瑞克感到整个人就像一片在混沌的暗流中飘荡不止的叶片，随波逐流、不知去向。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如果有评选与死亡最接近次数这么一种奖项的话，他自信一定能够勇夺冠军。讽刺的是，似乎他至今以来都只有这样濒死的瞬间才能得以有片刻的休憩，这也是他在一连串身心疲惫的剧斗之后所能换来仅有的宁静。

但这往往都不会很久，因为他总是必须继续前进，直到有一天再也没法醒来为止。

埃瑞克睁开沉重的眼皮，几乎只恢复意识的瞬间浑身的剧痛便如影而至。他咬了咬牙，努力在手臂上集中力道将自己身体支撑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眼圈微红的少女。

埃瑞克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看上去自然的笑容，伸手轻抚瑞文的脑袋。她不等埃瑞克发问便轻声解释：“这儿是在蝙蝠侠为预防这种情况准备的最终堡垒内，其他人也都在这儿。看上去他早早地准备了一座魔法堡垒，他说在瞭望塔沦陷时激活了隐藏的咒语将自己传送来了这里，泰坦、复仇者和正义联盟剩下的成员们也都在他的引导下暂时留在了这里。”

“是么。”埃瑞克又一次下床尝试失败后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叹气道，“真亏他连这一步都想到了。”

好吧，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感谢上苍了，他本以为这最后一次着装后已必死无疑。但就算如此，他现在的情况其实也没强多少。他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欧米伽和亚魔卓病毒只作用只变本加厉，装甲也已彻底没了响应，基本已没了战斗力。

糟透了。

与此同时，与这个房间仅隔着几步远的会议室内。

“所以，超人和神奇女侠都没能撑过来。”

蝙蝠侠坐在他超级电脑前的椅子上，语气淡漠、脸上更看不出有丝毫的波动，冷静得让人不禁感到有些不近人情。

“是的，他们为掩护我们撤退而留在了那里，应战荒原狼和他的军队。”美国队长说道。

蝙蝠侠沉吟半晌，道：“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我需要想想。”

“这是世界末日，蝙蝠侠。”闪电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没必要一个人承担，我们可以一起出谋划策，一起想个办法渡过这些。”

“我说了我需要一个人。”

他声音又低了几度，听上去只更显冰冷了，几乎有些不讲理。闪电侠怔了一怔，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依言离开了房间。其他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也一一离去，只留他一人坐在电桌边，蝙蝠形状的影子被荧屏上散发的淡淡荧光拉得很长很长。

他像一尊融入了黑暗的雕塑，静坐了一分钟有余，陡然之间毫无征兆地一拳砸碎了身边那昂贵的显示器，电火花“噼啪”直溅。

“你是个蠢货，克拉克。”他咬着牙说道，“你一直都是。”

两天便如此过去，众英雄们休整的同时也一直讨论着反击的计划，可惜并无什么结果。这两天里外界坏消息可谓是接踵而至，报道中除了某某国家军队受挫、政府妥协的消息外，便无外乎都是对超级英雄们的指责。有人认为他们已然落败，也有人觉得他们弃人类而去了，但无论是何种说法都充斥着名为绝望的气息。

新闻媒体几乎只传递出唯一一个消息——地球在沦陷，人类已没有未来了。

当然，以雷神、浩克为代表的一些人三番五次迫切地希望能出去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在世界末日小心翼翼地蛰伏于一个小小的魔法堡垒里显然不是他们的作风，但队长暂时还能约束得了他们这无谓的送死行动。同时蝙蝠侠这两天状态显然也不在最佳，他两日两夜没有合眼，脾气相较往常也更显暴躁。

他仍在研究那个召唤来天启大军的亚马逊魔法，原本他可以向神奇女侠询问相关情形，可惜现在她和超人都已经失踪——如果用比较乐观的说法的话，但只身两人面对那样数量的类魔外加双无限宝石在手的荒原狼着实让人乐观不起来。

第三天，他决定冒个险，利用过去对戴安娜故乡的研究数据资料尝试着去找到天堂岛的所在。虽听说那儿不怎么欢迎男性，但也许他可以利用和戴安娜的交情打动希波吕忒女王让她告知自己关于那个亚马逊法术的事，也许她们会有办法能将这些天启人送回老巢。

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敌人便提前一步敲上了门来。

大约是在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刻，闪电小子慌张地叫来了众人让他们看电视新闻。新闻中的画面看上去只是一片连绵的山峦，但在这儿呆了数日的众人却都能认出来，这正是他们正藏身的这最后堡垒外部的伪装。

所有的新闻频道都在同步直播，镜头正对着他们头顶的天花板。

一瞬之间，剧烈的颤动袭遍了整个设施，砂石和灰尘从天花板的缝隙间沙沙洒落。刺耳的警报响彻基地，几乎同一秒冒出的无数安全漏洞令人根本应接不暇。新闻镜头中这座基地外部的魔法伪装瞬间被撕开，露出了一栋黑色外壳的现代化基地。

“他们发现了我们，”鹰眼皱起眉，道，“可这是为什么？”

“为了摧毁希望。”美国队长沉重地道，“他们希望全球的人民看到我们被打败的瞬间。”

夜翼焦急地大声道：“系统正在瘫痪，有不可抗的外来力量正在接管系统......大量类魔正通过安全漏洞入侵基地，我们必须赶紧撤退！”

“撤退？”雷神在手心敲了敲他的锤子，哼道，“正巴不得它们找上来，为什么要撤退？”

蝙蝠侠沉默半晌，竟也道：“托尔说的不错。”

众人惊讶地向他望去，蝙蝠侠续道：“这是最后的堡垒，我们已无路可退，唯有背水一战。”

顿了一顿，他道：“托尔、浩克打前锋，所有人听从美国队长的指挥，尽快迅速撤出这个基地，先去占下我们背后三百米处的高地，我们在那里与敌人决死。”

“等等，”队长听出了不对，皱眉道，“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出去？”

蝙蝠侠向托尼·斯塔克瞥了一眼，淡淡道：“我们有些别的事要去做。”

托尼一怔，随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般愕然：“你......难道......你真的把‘那玩意儿’折腾出来了么？”

蝙蝠侠没有回答，但眼神已是默认了。他扫过所有人一眼，道：“现在，地球最伟大的英雄们......为我们的明天去战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