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是个比较孤僻的人，他醒着的时间百分之八十都留给了实验和电脑，而剩余的部分也大都只用于处理其他的必要事务。和人的交流他向来都只控制在最低限度，他从不和人进行必要之外的交流。

迄今为止迈克尔和其他人的一切联系都是在必要的工作过程中被建立起来的。总是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所以他总觉得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毫无意义”的事。前世也是，今生也是，在任何认识他的人眼里他都是顶着一系列耀眼光环的天才，他们总觉得他就是传说中“完美无缺”的那个人。

然而事实是，世上从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人。如果你认为某个人符合这个条件，那要么只说明你并不真正了解他，要么就是他是个极其擅长隐藏自己的危险人物。

迈克尔更偏向前者。他并不想隐藏关于自己的什么，但只是他身上的光环实在太过耀眼，甚至掩盖了他自身。

而旺达或许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例外。这几个月来迈克尔专门从紧凑的日程表里抽出了不少时间陪她吃饭，散心，逛街......而这些在过去都是被他看做占据了宝贵时间的无意义活动。

他当时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旺达，甚至连自己都没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大概......大概她就是值得这样特别吧。

“其实也没有啦。”旺达说道，“虽然大家都没说出来，但大家都挺喜欢你的。”

“因为他们不了解。真正的我其实很无趣的。”

“没有啊。”旺达微笑说，“我就觉得你挺好的。倒不如说......”她嘻嘻地笑了一下，“......我反倒觉得这反而让你显得更真实。”

一天的训练后，迈克尔终于算是基本掌握了混沌魔法的操控。他所能释放的魔力比起刚开始也稍微强大了一些，他对魔力的驾驭也更加精确——好歹举起个杯子已经不是个问题了。（只是要让它在空中玩杂耍还有难度）

“哇，你果然很厉害呢，一天之内就能练到这个地步。”旺达赞道。

迈克尔放下双手，魔力褪去，悬浮的马克杯登即落回了桌上。

他摇了摇头：“还差得远。”

“别急，你的进度已经很快了。”旺达笑了笑，拉着他的胳膊，“这样，晚上不如去我家里怎么样？我那笨蛋哥哥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别看我这样，我对厨艺还是有点自信的。一起来吗？”

“好吧，那就叨扰了。”

***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几人每一天都在紧张训练准备中渡过。次月的十五日，还不到破晓时分，迈克尔便带着旺达来到了杜姆的城堡。杜姆在他城堡的地下专门准备了一间密室，他们抵达时发现另外两人已经更早地等在那儿了。

迈克尔看了眼杜姆：“准备好了？”

“百分之百。”杜姆说着，迟疑了一下，低沉的声音稍缓了些许，“你知道，你不一定......非得这么做的。我们还能另想别的办法......”

迈克尔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后悔。墨菲斯托给出的条件十分难得，我们不一定还能有更好的机会。”顿了顿，他淡淡道，“而且我也没有把灵魂留在地狱的打算。我们会赢得这一战的。”

杜姆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术式早已准备完毕，奇异博士双手结印，几人脚底站着的地板上圆环状装饰的纹路陡然亮起了荧光。一条条光路构成了巨大而繁复的魔法阵，光线逐渐切换为了大红的颜色，就像没有温度的火焰在每个人身体周围燃烧。

“如果有人想退出，这是最后机会了。”奇异博士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再次强调，我们要做的是前往地狱面对墨菲斯托本人——在地狱领主自己的领地里。这是一件危险到接近疯狂的事，我甚至不确定过去有没有人做过这种送死的举动......”

“重复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是在浪费时间。”杜姆冷冰冰地说，“还是说你开始畏惧了，斯特兰奇？”

“只有愚人才毫无畏惧，杜姆。但我们如今已经做了凡人所能做的一切准备，事到如今更多的准备只会变成拖延。但在临行之前，我还是得向你们所有人强调，”奇异博士说，“不要莽撞行事，也不要把谨慎当成是懦弱！”

他双臂向上一撑，整个法阵似乎都烧到了临界点。无边的引力从下方传来，仿佛要把每个人的灵魂拖进深渊。

旺达下意识捏紧了迈克尔的左手，像是为了寻求安慰一样看了他一眼。迈克尔面无表情，盯着脚底逐渐逼近的火焰，静静地等着它把自己的身体吞噬。

周围的一切在众人的视野中开始消解、熔化，火焰中开始出现了彩色的流光。现实开始消失，一些令人费解、超越现实的景象开始从几人的视野中闪过。奇异博士双臂一展，圣洁的白色光球将四人全部包裹了进去，像个透明的泡泡。他们在无边的彩色光流中一路下坠，在仿佛没有止境的坠落后，一抹妖异的红光才终于撕裂了寂静的黑暗。

他们到达了地狱。

炽天使的光球保护了他们全部。他们从一片地狱火的海洋之中飞越过去，穿过血红色的平原，最终俯冲着降落在了一个小土坡上。

“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挡炽天使之光辉，”奇异博士抬手一扬，解除了包围着他们的光球，“哪怕是来自地狱的寇仇！”

“那可好极了，我们正需要你的气势，博士。”杜姆眯起了眼睛，双掌一张，手中亮起了墨绿色的魔力之火，“因为我已经开始闻到地狱的臭气了。”

有东西来了。

一双双眼睛在暗红的空间里亮起，畸形的生物陆续现出了身形。就好像被活人的气息吸引一样，生在地狱里的恶魔纷纷靠近了过来，一望无际，如同一片血红的浪潮。

“呃......博士？”旺达小声问，“也许你应该考虑个冷清点的地方着陆？”

“不能。冥界是变幻莫测的。”奇异博士淡定地道，“落在什么位置都不奇怪。”

迈克尔扬了下手。法阵张开，铠甲零件一片片地飞出。半米之内神域铠甲已将他全身武装了起来。

“那就让我们杀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