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确实骗了他。

奥丁没有提起过这位兄弟。

或许正如洛基所说，奥丁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任何人的家伙。

他在别人眼里高大，却伤透了洛基的心。

在无数个黑暗无光的日子里，这个支离破碎的灵魂，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一句可能的对不起，等待那一句可能的谢谢你。

但他还是没有等到，只能借助陆宇的话，欺骗自己痛苦的灵魂。

这位一生渴望光明的夜行者，最终还是在无光的深渊中陷入永眠。

陆宇弯腰，捡起地上那颗泪珠。

洛基的泪已经化作晶莹剔透的宝石，它并不肮脏，反而在黑暗的深渊里闪耀着光彩。

“我不会变成你的样子的，一定不会。”

他喃喃道，坚定了心里的某个决心。

或许，这世上的成功，并不需要那么多牺牲。

或许，我该等待，等待一个更好时机到来。

…………………………

此后一路寂静。

沿着那巨龙的脊骨，走过它长长的脖颈，陆宇来到了尼德霍格的龙头处。

在最前面，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孤单地坐在龙头上，看向前方。

在他面前，龙头正对的地方，是一团氤氲的彩色光芒。

更近一点，可以看到，在隐约的黑暗里，周围还有无数藤蔓连接着这团光芒。

陆宇从那些藤蔓里感受到涌动着的强大力量，他的眼瞳中，有彩色的豪光乍现，星空识域正在飞速运算解析。

面前七彩的辉光，内里的组成结构正在向他敞开面纱。

“看出什么东西了吗？”

斗篷人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响起。

“能量输送，还有许多我无法解析的片段，真是奇怪，这些东西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陆宇疑惑地回道。

尼德霍格似乎冷冷地笑了声，没有回身，依旧端坐在那里：“你当然看到过。无论是在巴德尔的记忆里，还是在诗蔻蒂的幻境中，你都见过他们。”

“他们？”

陆宇脑海电闪过许多画面，最终突然停留在一张张面孔上。

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诸神？！”

没错，这个感觉，就像诸神展露的独特气质！

“黄昏是一场赌赛，对局者是奥丁和绵延的仇恨，胜利者是幕后的天庭。”

尼德霍格轻声开口，离得近了，反而听不出那种暴躁，只剩下一丝余烬般的遗憾，“然而，赌赛开始前，双方已经付出了筹码。”

“没人能赢，天庭也休想赢。诸神将自己的一部分放在了这里，倘若他们死亡，那皎月就会继承他们的力量。”

“所有人都死了，所以，你面前的，是集聚了诸神力量的兵器。在这无数个岁月里，祂一直在消化吸收诸神的力量，尤古多拉希尔供养着祂，如今已经快到成熟的时候。”

陆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他没想到皎月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在诸神的黄昏开始前，无论是阿萨神族，还是华纳神族、巨人，居然都将自己的一部分放到了这里。

他们对天庭的挑拨心知肚明，哪怕败亡已成定局，也不想白白便宜了天庭。

陆宇不敢想象，一个在无数岁月里，用诸神力量孕养出的存在，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

从第零维的角度来看，皎月简直就是尤古多拉希尔最正统的继承人！

奥丁一直想让尤古多拉希尔的力量拧成一股绳，至死也没有完成这个成就。

但皎月只是一出生，就轻而易举达到了奥丁追求的顶点。

这样的存在，真的是尤古多拉希尔能控制的吗？

“你们……准备怎么控制它？”

陆宇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突然觉得，比起面前这位的梦呓，魔界入侵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控制？”

尼德霍格嗤笑一声，“奥丁当初为此做了许多计划。从英灵殿选出最优秀的战士，制造出炼金灵魂，并趁着大崩溃的时候，将这些火种投向中庭。”

“等到时机成熟，对，这个时机是皎月自己选的。等到那个时刻到来，皎月就会控制尤古多拉希尔，靠近中庭，召唤中庭的火种后代，附身前往中庭。”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个计划不算太蠢。但现在——”

“蠢透了。”

“洛基骂得对，奥丁是个混蛋，他知道皎月是不可控制的，却仍将一切选择都给了皎月。”

“他有没有想过，皎月一旦拥有独立的意志，究竟还会不会履行自己的使命？”

“我们这些创造者，在祂眼中，真的就比超脱者更加亲切吗？”

“就像你说的那样，利用皎月推翻头顶的大山，会不会造就一座新的大山？”

尼德霍格的话，让陆宇有些愣神。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暴躁的黑龙，居然保持着这么冷静的思维。

陆宇看向尼德霍格：“其实你不想将祂放出来？”

如果尼德霍格想，早在前世，波尔就会带着皎月大杀四方了。

“怎么不想？我每时每刻都想让祂出去猎杀那些超脱者，但上万年了！上万年，我一直坐在这里，我能感受到这里孕育的是个什么存在！”

“我不想打碎一片黑色的天幕，又迎来另一片。那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我不能那么做……”

黑龙的声音里充满矛盾。

在无数个孤寂的日子里，他缩在这片暗淡无光的深渊中，慢慢磨平了尖牙和利爪。

仇恨折磨着他，他想放出皎月，为死去的友人复仇，却害怕友人的遗志无法完成。

和赫尔莫德相比，尼德霍格更像是奥丁的精神继承者，他学会了冷静，学会了大局思考，只是他习惯于隐藏这些，依旧以当初的野性面貌示众。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表现得什么都不愿意知道。

现在，是黑龙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陆宇看向他：“奥丁将看守皎月的任务托付给你，你有权进行选择。我观察过了，祂的确已经失控，倘若不进行阻止，要不了几天，祂就会彻底脱困。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我可以帮助你施加新的封印，只是我封不住如今的祂，必须对祂进行削弱。如何选择，在你自己。”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陆宇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必须把皎月封印在这里！

祂太危险，一旦放出来，绝对是人类文明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