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

“我可能是唯一一个会有痛觉的圣族。”

白这么想着，勉强支起身，忍着剧痛将手指插进眼眶，把在颅腔内弹射并变形的子弹夹出来，带出不少红白血浆。

圣族只有味觉、嗅觉、听觉和视觉，几乎没有触觉，且完全没有痛觉。白之所以如此特殊，与他的进化部位有关。

圣族的进化部位往往会成为直接决定其实力的武器，比如有的圣族双臂变成骨刀锋利尖锐；有的圣族双臂巨大力量惊人；有的圣族长出长舌……他们或是将原有的器官进行变异，或是进化出新的器官使用——比如那几个能够喷射毒液的圣族，他们都在咽喉处进化出毒囊用来制造并挤压喷射毒液。

唯有同李金奎、温言一样身为高等圣族的白，进化了脑部。

他的肉身并不强大，大脑却已经完全变异，再也不像身为人类时复杂精密稍受打击便会停止工作的大脑，如今即使是一颗子弹穿过头颅，白也不会有多大损伤，只是很疼而已。

大脑变异不光给白带来“爆头不死”的鸡肋能力，还给予了白远超其他圣族的记忆力判断力和计算能力，换句话说，比起身为人类的时候，白的智商得到飞跃性增长。除此之外，特殊部位的进化变异还让白的思维略微不同于其他圣族。

比如：圣族只把人类当做食物，即便是温言也是如此，只有白会将部分人类看作宠物，奴隶。尤其是对于白娜娜的微妙感情，连白自己都无法理解，只能归因于自己脑子出了点问题。

“刘远舟，杨小千，两个混蛋都这么喜欢爆我头么。”白揉揉右眼眶，碎肉积血哗啦一下掉到他的衣服上。

因为只有脑部产生了变异，所以白无法像李金奎一样迅速修复身上的创伤，因此额头的圆形疤痕一直留着没有祛除。现在右眼被整个打掉，视线缺了一半，在完成下一次进化前白恐怕只能保持独眼龙的形象。

“得去找个假眼装上，不然太丑了。”白咧嘴自嘲，这次受伤完全是他自己大意，错估了刘远舟的能力导致失利，若不是自己脑子结构不一样，现在应该已经是具尸体。

刚说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被打脸，这感觉可真差。

白晃晃头，用手臂撑起上身，以膝盖做支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身就看到一团球状黑雾飞到面前落下。

“现在感觉更差了……”

黑雾散开，露出杨小千的身形。

白站在原地，杨小千也一动不动，两道目光交汇，时间仿佛停滞。

三秒钟后，白率先打破沉默，他举起手朝杨小千挥了挥，轻快地打着招呼：“嗨，杨小千，好久不见。”若不看他那张少了一只眼沾满血液的狰狞面孔，只看他愉悦的神情与欢快的模样，像是与久别的老友重逢。

杨小千依旧不敢置信，盯着对方的脸。

几十个日日夜夜，杨小千忘不掉这张脸，连自己那一枪打在这张脸上什么地方都记得一清二楚。

眼前这个变异体，这个不知道狙杀过多少人类的变异体，竟然也长着一样的脸，圆形疤痕与当初自己开枪留下的弹孔位置完美重叠……

等到对方垂下手臂，杨小千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念出他的名字：“梁，锦，源！”

梁和林梁医生的儿子，那个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同学，那个与世无争洒脱无辜的少年，那个在渡口被感染后由自己亲手了结的可怜人，竟然又一次出现在眼前。杨小千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

“为什么？”杨小千低下头，面容阴沉，阴影好像要从他的身体里溢出。

不是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是问他为什么没有死。

“我亲手杀了你，你为什么没死？”

白做了个伤心的表情，用夸张的语气嚷嚷：“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无情啊，话说，现在你变得很无趣啊，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种恩怨情仇的问题不是更有意思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的问题有什么意义。

无论梁锦源生前是个怎样的人，他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将人类看作食物的变异体，他会杀人吃人杨小千一点也不奇怪。

杨小千只奇怪他为什么没有死，他应该死的，死的越彻底越好，谁变成变异体都好，可为什么偏偏要是梁锦源？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再杀他第二次？

“梁锦源，你爸妈很想你，我也很想你。”杨小千抬起头，泪流满面，清澈的目光如破晓时分的晨光，明亮坚定。接着杨小千举起右臂，伸出手，说：“回来吧。”

“你回来，你爸妈一定不会介意你的身份，我们一起守住这个秘密，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如果你要吃人维持生命，我就给你找来被判死刑的罪犯。只要你愿意回来，一切都可以变回原样的，我们还能一起看小说，一起玩游戏，一起喝酒吹牛……”

白怔怔地听着，装出目光迷离神情恍惚的样子，在杨小千话音未落时忽然往右侧身翻滚，在他站立的原地，一道仿佛被刀劈出的深深裂痕撕开天台的水泥地面。

“哈哈哈。”躲过偷袭的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杨小千，狂笑不止，“杨小千，要不是我了解你，说不定还真会信你呢。看来杀我一次你没满意，还想再杀一次，哈哈哈哈哈。”

长刀破空的声音压住白的笑声，黑幽灵朝着白疯狂挥刀，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却始终触碰不到白的衣角，更休想伤他分毫。

衣服上沾满深红，白恍如一只染血的蝴蝶，与隐形的巨人共舞。

“你不是梁锦源。梁锦源已经死了，你只是一个变异体，一个能改变自己容貌的变异体。”

如果杨小千能看见自己此时的脸，一定会对那狰狞的表情感到惊骇。

“爆头不能杀你是吗？很好，很好！我要把你抽筋扒皮，千刀万剐，粉身碎骨！”

白无奈地耸耸双肩，躲避黑幽灵攻击的同时犹有余力观察杨小千，发现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双眼之中只有仇恨和杀意，于是笑道：“终于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泪水了，想杀我，你试试啊？”

无论黑幽灵怎么尝试，始终无法触碰到白，就好像白能看见他在哪，甚至能预见他下一步行动。

我的眼泪是真的，因为我真的不想再杀你一次。

杨小千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却没有说出口，他不必对眼前这个变异体做任何解释。

他知道，即便真有一个能改变自己容貌的变异体，也完全没有道理变成梁锦源的样子，更不可能知道那块弹孔留下的疤痕在哪里，眼前这个变异体确实就是梁锦源。

但那是变异体。

远江人与变异体没有任何和平相处的可能，只有厮杀到底，赶尽杀绝！

不管这个变异体生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只要他现在不是人类，就要杀！

“梁锦源，同样的话我再说一次。”

或许是错觉，白好像看到真的有浓厚的阴影从杨小千身体里散发出来。

“你的父母我会照顾好，请你安心地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杀意决绝，黑雾化形为两只大手和三柄长矛，杨小千完全放弃防御，将所有力量用于进攻。

白向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两把手枪如同魔术戏法般出现在他手中。

“终于等到你不理智的时候了，这个机会来的可真不容易。”

在这一瞬，白和杨小千脸上同时露出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