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看向牛魔王。

牛魔没有说话，他只是缓慢的抬起手来，于是在他身后、远远近近、万千妖魔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孙悟空来到他的身前，一巴掌敲在他的脑袋上，道：“我问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你让那群妖魔喊什么喊啊！”

牛魔王没有恼怒，他深吸一口气道：“五百年前大败，我等自保尚且无暇。”

孙悟空哦了一声，然后便问：“谁干的？”

“不是我。”英俊男学会了抢答。

牛魔王道：“迦楼罗。”

孙悟空扭头看孔雀明王，道：“你老弟？因为他犯错了，所以现在你把他踩在脚下？”

他顺势看向孔雀明王脚下的大鹏鸟。

孔雀明王脸色煞白，他终于意识到今天下来的为什么是他了。

但她清楚这位大圣的性格，知道这时候他不能跑、要是真的跑了，那就真的完了。

因此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大圣，这不是迦楼罗，而且，我并不知道此事。”

孙悟空看着她就笑。

牛魔王再一次举起手来来，他身后，布满山坡与大地的妖魔齐声呼喊起来。

那就像是一群只想要打群架的孩子。

在某些人看来会很讨厌，但在某些人眼中又很讨喜。

很远很远的地方，叶方看着场中的这一幕，沉默不语，当然，此时此刻，他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说话的人。

但他在这样远的距离上，看的更清晰一点儿。

远处的大地之上，旌旗飘摇、妖魔布满大地与山岗，他们振臂高呼，参差不齐的声音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名词。

齐天大圣。

孙悟空站在废墟中央沐浴山呼。

天空上的云层翻涌起来，伴随着孔雀明王洒下来的辉光开始变得黯淡，有风平地而起，空荡荡的在荒野之中席卷，于是满山林的植物都动摇起来。

群妖上方、悬浮在天空之中的几位大妖仰天发出纵声的长啸，声音震撼回响，雄浑中厚，像是回荡的战鼓的轰鸣。

所谓群魔乱舞，莫过如此。

叶方心想：要是我把这样一群妖魔请到地球上去，那谁还敢和他叫板？反光体来一个他都能敢杀一双。

孙悟空在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呆萌，但孔雀明王的心底都在发寒。

然后天空中响起一道愤怒的声音：“孙猴子，尔敢！！”

牛魔王抬起头来。

天空之中，闪过一道惊天动地的闪光。

有句古诗，就是来形容这东西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是一片金色的光影，在远处叶方的显示器屏幕上只有一道淡淡的光迹，空气之中就某种撕裂空间般的锐啸，反馈给叶方的速度数据已然突破了阀值。

那是这个世界的、真正的力量。

妖魔、神佛，这两个名词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传说，还有沉甸甸的、不可思议的强悍力量。

它或许没有各种小说世界、影视动漫世界中动辄只手灭星辰的夸张，但它给人的永远是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与真实感仿佛他们皆是真正存在过的、携带着千万年的历史厚重感，眼下只不过是以神话传说的方式展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在蒙蒙的细雨里穿过青石板路，于林间惊见天人景致，转眼定睛，却本空无一物，日后做了谈资、每每细想，却有深入灵魂的敬畏。

这是中国的仙与神。

大地之上，被千万人高呼着姓名的妖魔看向落在废墟上的那道身影。

那也是个俊朗的美男子，却半人半鸟、金甲金冠，正是八部众之金翅大鹏。

天空之上，传来隆隆的轰鸣，天光裂开一线，无数道身影在天空的尽头浮现，依次是娜迦、夜叉、乾闼婆、阿修罗、紧那罗、摩呼罗迦，而在他们身后，崇光之中，是密密麻麻的各色“妖魔”，不那不是妖魔，那是佛兵，夜叉族人、阿修罗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几乎遮蔽了整片的天空。

他们同时开口，声音在天空中化成一道，只做一声。

“妖魔，还不速速伏法？！！”

声音无形，却如有形般拥有力量，将天空之中盘旋沸腾的铅黑色浓云层层荡开，但地面之上的风却在升腾，像是有什么力量在趋势一般，呼啸冲天天空。

这道声音在天空的尽头来回回荡不绝，与大地上升起的“齐天大圣”的呼喊混在一处，却仿佛失了声。

孙悟空纵声狂笑：“人人见我皆问我……孙悟空，你法印可在？”

他的笑声是如此癫狂，甚至压过了佛与魔的声音，成为天地之间，唯一回荡的声音。

他的身影缓缓从大地之上升起，在天光和黑暗里抬起自己的手来，一字一顿的喝道：“我且尔等看看，俺老孙，法印可在！！！”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中，他右手手腕上的法印开始发出光芒。

那像是在大地上升起了一轮太阳，但金色的辉光转眼就变得猩红起来，然后空间之中，响起了一道道的碎裂之音，那法印在辉光中层层碎尽。

然后这猴头伸手向地，拢手向上一捞，于是在地面之中，有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从大地之上升起，在半空之中像是灵蛇一般盘绕上他的身躯，然后光芒就炽盛起来，当光芒散尽的时候，那人那妖魔已然是金甲加身，猩红的披风在呼啸的狂风之中烈烈鼓荡。

但那道身影，在那一刻，恍若神灵般让人不可直视。

千万妖魔的怒吼声在这一刻无限的盛大起来，那是声嘶力竭的呐喊，他们齐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齐天大圣。

天空中的神佛寂了声，而天空中的大圣却放声狂笑，他俯瞰……是的，俯瞰，他在天空里俯瞰天空，一字一顿的怒吼道：“众妖魔……可愿与我将这天上地下，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千万里之内，千万妖魔齐声应诺。

风声过耳，呼啸震撼。

而在更为遥远的所在，一身红袍的白骨站在一片荒凉的大地上，看着远方天空中金甲加身的战神，怔怔的出了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