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从陈安的这番话里听出了几分讥讽的意味来，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等着陈安继续说下去。

“最开始很好，但后来，我们被发现了。”陈安道，“宇宙中永远不缺乏强大的种族，第一个发现我们的种族强大到不可思议，我们之中的一个个体发现了它们，在入侵它们的第一时间就被揪了出来，然后我们整个族群都暴露了，它们对我们产生了兴趣——我们对于它们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我们拥有各个文明的‘可能’、而我们本身也拥有一种匪夷所思的强大技术。

“一场环银河系的猎杀开始了，而这场战斗导致的是我们的彻底暴露，这片银河中的文明人人自危，但它们畏惧的是我们，我们的众多个体被逼出来，许多灭族计划不得不被提前、然而仍然有逃亡的漏网之鱼，在银河系中乱窜。

“但那会儿，我们的全部主力都在对抗‘它们’，甚至为此，三分之一的我们重新整合起来——那是一个血腥的过程，漫长的入侵岁月让我们也发生了变化，我们的个体之间彼此虽然仍然存在联系，但却不可能再同一的整合起来，就只能以一个杀死另外一个的方式进行吞噬，然后变得不可思议的强大，最后反击击溃了‘它们’。

“但这片银河系已彻底混乱，弱小的种族在逃亡、被入侵的种族也在逃亡，你以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陨石’落在地球？因为这里是银河系的‘无人区’，逃亡者的首选地带，谁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一颗生命星球和一群落后的土著生物。

“——所以，如你所见，反光体生物是我们，而它们这个族群已发现了自己之中的异类的存在，正因如此，你以为那两头反光体生物的目标是你？

“不，它们的目标是那头第三个反光体生物——是我们，因为第三头反光体生物的目标是你，它们蹲守在你这里的原因仅仅因为这一点，它们打算借助你反杀掉我们的那个个体，但可惜的是，它们被人类先发现并揪了出来，然后被我们摧枯拉朽的干掉了。

“那对于我来说才是场好戏，每个人都有目的、每个人的目的又多促成了别人的变化，你如此、反光体生物如此、人类如此、甚至我们也如此。”

叶方没有说话，一切正在他的脑海之中连成一条线，然后他问道：“它们……是十二面体飞船？”

叶方口中的“它们”，显然指的是之前陈安提到的那种强大种族。

听到这样的一句话，陈安忍不住多看了叶方一眼，道：“我现在更想知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叶方道：“我经常做一个梦。”

“梦里从巨洞飞来的十二面体飞船？”陈安一语中的，道，“那不是梦境，那是一道信息——在大概三十多年前，我们在巨洞的深空里观测到它的到来，那会儿我们才意识到，我们之前干掉的它们并非是它们的族群，它们是来自于银河系之外的生物，能够横跨巨洞的种族。”

叶方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线艳羡的语气。

陈安笑了笑，道：“它袭击了我们的‘前哨站’，这道信息便传遍整个银河系，预警‘他们就要来了’。”

叶方道：“那个反光体生物，它既提醒我他们就要来了，还想要杀死我？”

陈安道：“他是第一个发现你的异常的，那时候就连我也无法确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我们，还是一个更奇怪的存在，因此，从我们的角度、它必须提醒你、而从你的角度，他必须杀死你。

“但你杀死它之后，你的身份就变得毋庸置疑起来，因为你根本无法吞噬我们的个体，而地球上的类生者的存在也很奇怪，很可能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个体出现了某种状况，我们的技术出现了问题，导致了一系列类生者和你的出现。”

叶方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道：“那头白雾也是你们？”

陈安点点头。

叶方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他们都想要杀死我，那你为什么不想杀死我，反而跑到这儿和我说这么？”

陈安笑起来，道：“那你应该先问他们为什么也想要杀死我。

“我是一个异类。

“每个族群里都有异类的存在，我就是我们之中的异类，我不想被什么人吞噬，而也无法与我们对抗，就只能跑，而我们却想要吞掉我，所以他们想杀死过，而且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个我暂时无力改变的局面。

“所以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显然是可以成为同盟的存在。”

叶方道：“那你为什么不跑，而是打算在这里干掉那头‘白雾’？”

叶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傻傻的直来直去的问问题了，但现在的这种情况，他还真就只能这么问，叶方敢肯定，陈安说的必然只是一部分“能让自己知道”的，而他所知甚少，想要从其他的角度与方式来问，不但可能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能将自己掌握的、本来就少有的信息都给交代出去。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面对叶方的这个问题，陈安就只是笑了笑，道：“因为我想要吞掉它，这个理由合理么？”

这个理由当然合理，如果在陈安所说的“我们”之中真的诞生了一个集合了三分之一个体的存在，那么陈安想要绝地反盘，那便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吞掉更多的个体，让他们的这个种族认可它为首要的新个体主体。

但叶方看着他，沉默了好长时间。

然后叶方问道：“你之前说顾安德与我们不同——那是什么意思？”

听到顾安德这个名字，陈安微微愣了愣，然后笑起来，道：“顾安德，他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在上一次的炉山，已经被我彻底从这颗星球上抹除了。”

顾安德，死了。

叶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