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心头一喜，细察各处经脉，并未发现如此逆行逆天神功之后身体有何不适，如此便又逆行起稍强一些的逆天神功。

啁！

但听一声类似凤鸣的呼啸声乍然而起，一只巨大的青羽凤凰从永生中窜出，身披青色光芒，如一道青色闪电射向头顶的护法白莲。

这一击当可撼天动地。

只听轰隆隆如雷炸响，那护法白莲震动数下，竟从被击处开始迅速龟裂，随之消融，露出个数米大的窟窿，透过这窟窿已可看到第五通道的顶棚。

这一击竟将强大的护法白莲完全穿透。

敖池脸色顿时煞白，噗的吐出一口血。

其余七龙亦是嘴角渗血，显然是肺腑全都受到了冲击。

他们身后那条由八剑化合而成的金龙在腰身处竟也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缝，险些拦腰断开。

如此护法白莲所释放的强大佛法立时减弱数分，凤凰浑身一震，茫然地转头看了看叶枫。

两人四目一对，凤凰立时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佛度，护法白莲之第四奥义。

想不到八部天龙合力维持的护法白莲竟已达到这般境界。凤凰惊讶地看向敖池。若不是护法白莲之主敖池本人深彻领悟其中的高深妙法，八部天龙合体之力再强，也不可能使出这一招早已沦为传说的佛渡。

佛渡，叶枫感应到凤凰心中所想，暗自揣摩，难道这就是佛教信徒常常说的“佛渡一切苦厄”么？果然，可以渡一切苦厄。

他举起右手看了看，此时老化的皮肤尽已恢复，而永生的滚烫亦已消失，可是叶枫却清晰地记得刚才的感觉：明明感觉到永生灼烫得整条手臂都如烙铁一般，但他却没有丝毫痛苦。

如果说他在中招时被那舒适感觉所蒙蔽，没有了其他感觉，但他如何能感觉到永生的灼热？既然他感觉到了灼热，如何又能感觉不到痛苦？

佛渡，好奇妙的招数。如果它不是用来吞噬人类的生命力的话，岂不就是真的渡一切苦厄么？

只是，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能渡一切苦厄的功法呢？

八部天龙所修习的佛门功法名为大梵揭谛，与心火菩提诀一样，同是属于《法华玄经》的一部分支功法。既然修炼分支功法可以实现这一招“佛渡”，那《法华玄经》本经中的功法会不会就有这种真正渡一切苦厄的功法呢？

叶枫想到此，不由得对那部《妙法莲花玄心经》越发的神往。

他这里心思电转间，黑暗神器的吸力已开始吸食护法白莲的本身能量，此次没有叶枫和凤凰生命力的转化，护法白莲的能量迅速流逝。

敖池见罢暗暗皱眉，手印连结，咒语嗡嗡而起之际，护法白莲居然迅速修复，眨眼间那个大窟窿便已修补完好。

凤凰本欲继续先前对他的攻击，谁知此时竟又被那无边的佛法笼罩，身心复又变得懒洋洋的，似乎只要能享受这种其乐融融的感觉，就算下一刻便死也无关紧要了。

如此，黑暗神器吸收的能量又转化成凤凰的生命力。

叶枫大骇，连续两次逆运逆天神功，注入永生之内。

但见青光乍现，普照白莲覆盖的所有区域，两只数丈高的青光巨凤带着有如凤鸣的呼啸之声先后轰然击在护法白莲之上。

刚刚修补好的护法白莲立即又被破开两个大洞。

八部天龙顿时感觉有如五雷轰顶，眼前金星乱冒，胸口剧痛之下尽皆吐了一口血出来，那敖池更是连吐了数次，脸色已由煞白转成蜡黄，眼瞅着就要倒下。

叶枫见罢哪肯再给他们机会修补白莲？下一次说不定凤凰的生命力就会被完全吞噬掉了。他连续不停地逆行逆天神功，注入永生之内，数只高达数丈的青色巨凤纷纷窜离永生。

护法白莲眨眼间就被青凤层层覆盖，黑暗神器不知何时停止了吸食……

“不好！”凤凰突兀地起了一个念头，令叶枫继续逆行的逆天神功一窒。

但见护法白莲已然完全被青凤攻击破碎，不复存在。

叶枫本能地望向八部天龙，他们虽然尤在，但个个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已受重创，就算能免继续做战，也不可能再施起护法白莲。

说实在的，没有护法白莲，这八部天龙有何惧？凤凰如何会突然冒出“不好”的念头，警惕性甚至调得比刚才与护法白莲对抗时还高？

叶枫正自琢磨不透，却见凤凰突地身化七彩光球回入永生之内，心下一惊。刚才他并没有想让凤凰回归，凤凰本身似乎也没有回归的意思，但怎么……

叶枫正自惊疑，蓦地发现一件极其骇人之事。

永生，突如黑暗神器一般，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吸力，疯狂地从八部天龙身上吸食着一股力量——生命力。

仅仅一呼间，八部天龙全都从盛年变成了老年，从英挺的青年变成了老态龙钟的老者。

“快，快停下……”叶枫惊道。

但那永生哪里理会他，仍在疯狂地吞噬，如同一只饥饿无比的狼，更如同一只要吞噬掉世间所有生命的凶戾魔王……

永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令叶枫一时手足无措，如果它就这样一直吞噬下去……

叶枫不敢再想下去，抬头蓦然看到八部天龙痛苦的模样，心头又是一惊。

他们蜷缩在地上，皱巴干枯的脸庞因痛苦极度扭曲，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流下。看样子只消再继续片刻，他们的生命力就会完全丧失。

他们几个与叶枫恶战半天，还差点要了他的命，但叶枫并不想杀他们。何况，不能让永生一直这样吞噬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停下，快停下……”叶枫一边惊呼一边用左手用力地捂住永生，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它。

但，永生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反倒开始吞噬他的生命力，仿佛一个长期没有进食而饥饿无比的婴儿。

仿佛被抽丝剥茧，仿佛身上的骨肉被一点一点切割，叶枫此时深切体会到那种生命力被永生强行吸走的感觉。

第一次，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是如此之近。叶枫的一颗心渐渐凉下来，但他仍旧紧紧握住永生。

这片刻时间，他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长期以来，永生一直提供给他的那股修复伤患的温润热流，即生命能量，其实是永生以往吞噬、而后一直储存在其中的生命力。

这生命力虽然丰厚强大，但他刚才不知多少次连射那种由生命能量凝结而成的青光凤凰，去攻击敖池的护法白莲，致使永生之内这种生命力的亏缺，永生这才产生了那种饥饿感，开始疯狂吞噬八部天龙的生命力。

如果不阻止它，它一定继续这样吞噬下去，不知得吞噬多少人的生命，才能令它这种饥饿感消失？

这种局面，归根结底，是他刚才过分使用这种能量导致的。

叶枫的皮肤已经干枯褶皱得如同树皮，头发亦已雪白。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将尽，油尽灯枯，但他却将永生握得更紧。

他是不会松手的，死也不会松手。

“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如果有来生，有没有人爱，我也要努力做一个可爱的人。不埋怨谁，不嘲笑谁，也不羡慕谁，阳光下灿烂，风雨中奔跑，做自己的梦，走自己的路。”（注）

叶枫突地想起过去曾经读过的这首小诗。

是啊。曾经，他是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从不痛苦也从不幸福。

曾经，他生得潇洒，活得自在，一直沉默一直骄傲，从不依靠谁，也从不被谁依靠；从不思念谁，也从不被谁思念。

他不会为年轮的转换而烦恼，亦不会为世事的沧桑而悲伤。

曾经，他只是淡漠地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默然地听着人们的爱恨情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开始羡慕起那些人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希望自己不再仅仅是个看客，而是参与到这种种的悲欢离合之中？

叶枫笑了笑，眼前变得朦胧，他知道，如今的他还是那棵树，但也不再是那棵树。

他眼前闪过那只在自己面前蹦跳的白獐，闪过兄长叶青看着自己时的憨笑，闪过父亲关切的目光和母亲叮咛的话语……

唉，母亲为他做的新衣裳他还来不及穿哪。

如今的他尝到了父母慈爱的滋味，尝到了兄弟的情义，尝到了师生之间的默契，亦尝到了朋友的挂怀……

“如果有来生……”

现在的他，难道真的只能希冀于来生么？

但，就算真的有来生，他还会遇到现在的父母兄弟，还会遇到龙玄宇和影子这样的师傅么？

小白，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找到小白。就算有来生，他又到何处去寻找现在的父母亲人？

（注）：录自微博，传为三毛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