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艳看了她一眼，神情淡然：“大姐说得没错，就是向心力！这股向心力就是阿辰自己，但若是他自己都心存忧虑，整天疑神疑鬼，这个家又怎么可能会有未来？”

蒋琰斜睨了一眼宋辰，微微笑道：“让一个习惯了制定大战略，胸怀天下的人做一些‘切蛋糕，小格局’的事情终究还是强人所难，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而且说实话，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类能够完成这个人物！人心苦不足也是没有办法的！”

李尹馨、曾倩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即便是走入这里才一天的尹菁荷，也只觉得这个家复杂归复杂，但基本的脉络还是看出来了：男主外女主内！现在男主人尝试要对家产做一些分割，但是在主旨精神上欠缺与家族成员的沟通和理解！

宋辰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十分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好吧！没有在事前与你们沟通是我的不对，但是分配方案在与于文杰他们讨论的时候，背后的驱动力终究还是以我个人的经历为原型！”

所有女人身躯一震，想到了四年前，一个20岁不到的青少年用异常坚定而又怨恨地语气向他的父亲、亲戚长辈发出了尖锐的“十年誓约”！

这件事对在场很多人来说都不是秘密，有些还是宋辰亲自告诉她们的。**最后，他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彻底地超越了他父亲半辈子努力的事业！这起‘因小失大’的教训可能是人类整部商业历史上最为惨痛的特殊案例，以至于让全球业已成功的企业家心有戚戚，唏嘘不已包括宋辰自己！

李婉的神情十分哀恸，一直充当着局外者身份的赵圆也是十分惋惜。

“婚姻是权力，也是责任！当我父亲选择与我母亲离婚时，娶了与我的岁数相差不多的继母时，我看似还有选择……实际上，没有！”宋辰环顾四周。语气十分伤感，“无论我与你们的将来如何，我都必须保证我的下一代拥有最基本的继承权，而且我也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重演一遍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所以其中一个补充性条件就是有关孩子的抚养权，你们可以离开，但你们必须放弃抚养权！”

这意味着孩子从宋辰那里继承的辰星集团的股份也不可能被带走！

李婉双目通红，此时此刻她才终于发现，埋藏在自己儿子心中的伤痕竟已是这么深！甚至不惜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拒绝任何女人将自己的孩子从身边带走，受到随时可能出现的继父的伤害！

这算是失言了么？毕竟他曾答应过自己可以随时带着孩子离开。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啊！李尹馨抱着儿子，蠕动着嘴唇，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就像我妈说得那样，在签署正式协议之前，你们必须慎重地考虑你们的将来，你们仍然还有机会回头，并且得到补偿！”

见大家都不语，李婉眨了眨眼逼退差点留下来的眼泪，轻声道：“饭菜应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开饭吧！”

声音异常沙哑。

……

这个夜晚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煎熬，包括宋辰他自己，今晚他没有去任何一个女人房里，包括今天才到加州的尹菁荷。他只是穿着一件深色奢华的羊绒睡衣。漫步在齐整翠绿的草地上，身边跟着他的母亲。

“我当初应该想到的，那个女人对你敌意这么深，怎么可能会容许你的存在！”李婉轻声一叹。表情十分感伤，“真是讽刺啊，活了大半辈子的我见识竟然比不上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

“都快20岁了还孩子？”宋辰无奈地笑了笑。“若是在古代的时候，那个这个年纪早就可以成家立业，孩子都是读幼儿园的年纪了！”

其实，他也不是先知先觉地知道继母黄珍不欢迎自己，而是上辈子在父亲的家生活了几个月之后才感受到这个女人赤裸裸的敌意与排斥，更让他感到心寒的是父亲不咸不淡的态度，多方面的元素促使他逃离了那个家，回到母亲身边！

李婉幽幽一笑，一阵寒风吹了过来，她紧了紧柔软细腻的围巾，遮住小部分曝露在空气中的脖子，温声道：“若是她们选择离开，你打算怎么办？”

宋辰抬起头看着片片深沉的乌云遮掩了星空，他耸耸肩，状似无所谓地说道：“怎么办？到时候我只能拼着你埋怨，多请十个八个保姆给我带孩子了！至于公司，职业经理人制度早已经深入人心，不会因为一两个高层离职而出现剧烈动荡的！”

李婉叹息道：“哪怕阿悦阿艳这两姐妹吗？”

宋辰沉默良久才轻声道：“主要指得是她们这两个！”

李婉也跟着沉默了，好一会她才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她们两个，尤其是阿艳，只差对她言听计从了！你这次做得这么决绝，她们肯定会不舒服吧！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无法接受‘自己努力辛苦这么久却得不到好处’这个事实！”

宋辰苦笑着摇摇头，背着手，暴殄天物地用昂贵的意大利人工皮鞋提了提草皮，任由泥土盖住了他的鞋头，看上去显得十分肮脏。他十分艰涩地说道：“我很喜欢她们，也愿意在很多方面满足她们的要求，但是涉及到这些核心利益，我不能动摇，也不敢动摇！”

“她们会离开你吗？”李婉担心地问了一句。

“不会……”宋辰缓缓摇头，“她们或许会埋怨，但还是会接受的！她们都是聪明的女人，不会因小失大的！”

李婉背着手也学着儿子提着泥土，她苦笑道：“虽然很喜欢媳妇追捧的生活……但有时候，妈妈还是会怀念以前单纯的日子，那时候若曦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妈妈可是高兴了很久！那段时间是妈妈这辈子少有开心放声大笑的时候！”

宋辰凝视着母亲深情地说道：“我会让您一直过上这样的日子的！”

“我相信！”李婉仍然低着头，她轻声道，“你打算和若曦什么时候完婚？”

“……”宋辰再次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我答应过她会尽快完婚！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会带她去学校进修。补偿那段失去的大学生活！”

李婉轻声道：“不要再拖了！再拖下去，有些人就会忘记了本分！更何况……今晚的事情对她也应该是不大不小的约束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

与此同时，赵圆也在与女儿谈话。两个女人相对坐在床沿，目光放在躺在大床上已经睡着了宋煜，表情都很平静。甚至，翟艳的眼神至始至终就没有波动过。

赵圆捋着女儿的齐整刘海，直视着她的双眸问道：“你很失望吧？”

“如果您是指财富的话，没有！就像在翟阔电器一样，作为私生女，我要的只是家人的认同。企业的认同，社会的认同！而不是微不足道的薪资待遇，更不是爸爸那些股权！只有翟政那样的庸人才会认为我对他的继承权有企图之心！”翟艳摇摇头，她淡淡地说道，“妈，我和阿辰在某些地方有相同点，那就是对财富的追求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急切！相反，阿辰就像一个伟大的设计师，在一张看不到的白纸上勾勾画画。为的是实现他勾勒已久的互联网帝国！而我就像他的助手，帮他查漏补缺，并且将每一个工程任务分配给不同的人才，在帮他实现这个愿望的同时享受着权力带来的快感！”

赵圆目光怔怔地望着女儿。她低着头轻声道：“是么……你以前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在条件适合的时候离开他身边吗？”

所谓“条件适合”，大抵就是宋辰一直警惕并在今晚直接道明的事情。翟艳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她淡然道：“我知道母亲您有，但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您还认为这种方式能让你生活得更为体面么？”

被女儿揭穿了心事。赵圆并不恼怒，只是微微一叹，说道：“是啊！如果你爸爸有阿辰这样强烈的责任心。翟政愿意后退一步，我也愿意忍气吞声过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是因人而异的吧！”

凝视着女儿，赵圆语气一转，又道：“尽管如此，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做没名没分的情妇么？”

翟艳认真地点点头，说道：“一开始，我其实抱着与您一样的想法！而现在，如果是在中国，我最多也只是考虑一下，但在美国这个社会，他们对情妇文化还保持着相当弹性的认可，我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人们尊重的是我的位置和我掌握的权力，而不是我的身份！只要阿辰对我信任不减，我的地位就无可动摇！哪怕张若曦也无法窥觑我的位置，阿辰终究需要有个女人能帮助他平衡妻子的位置！”

“平衡？”赵圆愣住了。

翟艳微微一笑，勾唇道：“妈妈您还没想到吗？阿辰手中的股份迟早要分散给家庭的其他份子，我们原以为阿辰会将一部分财富转移到我们身上，再由我们专注带大孩子，将他们成才！但是没想到他却绕过我们这些母亲直接将财富交到孩子身上！这个分配方案防的，是我们这些情妇一旦从宋辰那里得到外界不可能购买得到的私有股份，又在最后转手给其他阻止甚至背叛了他……偏偏这种行为非常有可能得到政府和敌人的支持！而给了自己的孩子就没有顾虑，通过具有法律效益的协议，他就能最大限度地捍卫宋家的利益！”

赵圆目光一亮，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这看起来有点像婚前协议！丈夫或妻子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在结婚前与另一方划分各自的权益范围，避免一旦离婚侵蚀了彼此的利益！这样说来，若曦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也无所谓受害者，只是相比起我们，身为合法妻子的若曦本应该有更多的权力向宋辰索要自己的利益，但被这个协议约束了！”翟艳摇摇头，又道，“不过这件事现在还不好说，要看以后她签署的协议是否有这样的内容！即便有，他应该会给予更多的补偿！更何况，婆婆手里就捏着大量的股份！”

“不错！”赵圆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总之，今晚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眠之夜啊！”

翟艳嗤笑一声，摇头道：“什么不眠之夜啊！就算真的有，也只能是白梦瑶文怡贤这些女人，她们每个人得到的股权收益比美国所有彩票奖池加起来的金额还要高，她们能不激动？而出井彩香、蒋琰蒋红菱这些女人，虽然会嘀咕几句，但阿辰的股权分配方案总体上还在她们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只是阿辰断了她们未来某些退路罢了！”

“退路啊！”赵圆幽幽一叹，“阿艳，你很爱他吧！”

“是！”翟艳欣然承认，“这个优点明显缺点也十足的男人，我实在找不到理由不爱他！或许当初他莫名其妙地喜欢上我，并把我拉出翟家那个泥潭之后，我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他了！所以当他流露出不信任我们的时候，我才会觉得难以接受，毕竟我所有的权力都是建立在他的信任之上的！”

翟艳的表情十分苦涩。

“既然你爱着他，并且毫无保留……”赵圆握着女儿冰凉的小手轻轻道，“那就相信他能给予你一些补偿吧！相比起白梦瑶这些躺着就能天降横财的女人，他没理由不会给你和阿悦一些补偿！”

翟艳咬着柔唇低声道：“我不敢奢望！”

“什么不敢奢望！”赵圆轻哼一声，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两姐妹荣辱与共，别说这次资产分配事关你们未来，就说你们两个从他创业开始就跟着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阿辰怎么也要考虑到这个份上！即便他因为事情多忘记了，你婆婆总归记着！你放心，你婆婆是个心软的人，等我有空我会敲敲边鼓的！”

“妈！”翟艳下意识地觉得不妥。

“放心，妈心里有数，不会乱说话的！”赵圆轻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这件事告诉你姐姐，让她回美国之前心里有个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