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8 凡夫俗子

蔡湛的目光灼热得让人如芒在背，如此咄咄逼人且大胆无礼的男人，张若曦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放在眼前这个男子身上，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这让她十分后悔，暗道自己孟浪了，不该生出跟这个男子叙旧的心思，明知道这个男人当初对她有情意的。

当然，张若曦不是怕有些绯闻会传到未婚夫耳里，毕竟自己在大庭广众下邀请对方聊天，后面又跟着于文杰和保镖，坦坦荡荡不容置疑！

张若曦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经常美国东瓯往返，怎么可能见不到我！对了，同学们都还好吧？”

“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有些也加入辰星公司，应该都不错吧！”蔡湛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张若曦，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很危险，至少他的余光已经留意到站在张若曦身后不远的两个保镖已经皱起了眉头。

意识到自己无礼，蔡湛收回了灼热的视线，以一个老同学的口吻揶揄道：“你也挺绝情的，当初你辍学之后， 你的舍友兼密友都说你跟断了风筝似的，连联系方式都不留一个！搞得一干同学想要走辰星集团的后门都没有路子！”

对方语气正常化，让张若曦松了一口气，她莞尔道：“怨气挺重的，不过那段时间我深居浅出，要么在家里休养，要么在娘家养胎，的确疏忽了那帮同学！如果下次有聚会，你代我向他们说声对不住了！”

“下次如果有同学聚会，你愿意来吗？”蔡湛试探性地问道，“其实大家都很期待与你见面的，当初你选择辍学，不知道多少同学教授为你感到惋惜呢！

蔡湛的话是有水分的，但这却是人之常情。

1998那年，她因为怀孕而不得不辍学。知道内幕的同学口耳相传，不知道几人暗中嘲讽她的痴傻，认为她对宋辰的滥情毫不知情；几人怀揣着恶意的摇头叹息，笑她的天真和无知……这些人中，恰恰包括蔡湛口中所谓的“舍友兼密友”，只是她们以为自己不知道罢了。

世界的规律秩序皆有因果的逻辑循环，若非如此，张若曦当年又何必疏远了那些人，不闻不问呢？

如今，她几乎已经是公认的宋辰的合法妻子。辰星集团的老板娘，当年那些喜欢在背后咬舌根，说她坏话的人从大学这座象牙塔里出来，见识到了社会的人情冷暖，眼看着张若曦的地位水涨楼高，身价惊人，终于知道要攀交情了，只是现在已经太迟了！

张若曦绽起优雅的笑容，摇摇头。温婉得体地拒绝了蔡湛的邀请：“都有四五年了，很多人的样子我都忘记了，聊表歉意就行了！”

蔡湛大失所望，眼神里掩饰不住苦涩和焦虑。同学一场，他没想到张若曦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眼看着佳人的娇靥，即便已是五六岁孩子的母亲，仍然是那么清纯脱俗。气质比当年更加成熟婉约，他轻声问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尽管蔡湛强忍着激动，但张若曦还是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当年不加掩饰的情意。让张若曦没想到的是。尽管辍学已经有三四年，眼前这个男子仍然对她怀有幻想，这让她着实有些感慨，更有些哭笑不得：“还不错，我想世人眼中的我，应该是幸运又幸福的女人吧！”

“我不相信！”蔡湛面红耳赤，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有那么多女人，甚至还不顾廉耻地带回家，让你难堪，我不相信你能从他身上感到家庭的幸福！”

蔡湛的激动来得莫名其妙，张若曦樱唇微启，神情十分吃惊。但她很快就回过神了，不用回头，她伸手制止了想要过来的于文杰和两个保镖，反而神情自若得反问道：“那么蔡湛，你想要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是整天待在家里像个弃妇一样以泪洗面，亦或是跟我未婚夫的情人斗成一团？”

张若曦的质问，蔡湛竟然无言以对，他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语道：“这……事实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张若曦淡淡地说道：“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多数女人的应对方式无非如此，要么自卑怯弱，要么暴力相抗，碰到万分强势的男人，或许也有隐忍伺机的，但……我为什么要学这些人？我未婚夫即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他注定要成为名垂青史的男人，我难道不应该做得比普通女人更好？”

始终保持着优雅和自信的张若曦，在衣冠楚楚却面容落魄的蔡湛面前犹如凤凰般高贵得让人不敢心生窥觑。在这样一个优雅的女人面前，蔡湛亵渎之心消散一尽，取而代之地是浓浓的自卑，他的心底深处一直保存着大学那个靓丽倩影，他想起了自己毕业之后的经历。

自从东瓯大学出了一个“宋辰星”【注：没打错，“辰星”指敬称！】之后，东瓯大学的学生可谓是扬眉吐气，即便是面对国内顶尖学府的人也不落下风，而97届的东瓯大学工商专业都以自己是宋辰的同学自居。

这里面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那就是这些人只要愿意加入辰星系任何一公司，成功录取的机率目前是百分百！尽管宋辰在东瓯大学几乎没有学满两个月，但辰星公司的chr【人力资源部】不能不考虑大老板在里面没有朋友，所以干脆就一网下去全部录取了。

当然，全部录取不代表你就飞黄腾达了，这些人大部分会被丢进辰星内部的培训部门，进行上岗前再学习，同时还会有个调查的过程——于是人力资源官很快就会惊讶得发现，他们的大老板在短短的大学时间里，几乎没有交情深厚的同学……即便是老板娘，似乎也无意与这些同学维系感情，至少她就从来没有跟总部的chr打过招呼。

当然，这是题外话，这些同学中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加入辰星集团！有些人决定了继续深造，读硕博去了；有些人选择去一线城市寻找机会。也有些人家里资本雄厚，那就更不用担心出路了。

蔡湛的悲剧就在于，他即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也没有富余的资本，他想要学习宋辰破釜沉舟，怂恿父母抵押房产供他创业，得到的却是坚决拒绝的答案；反过来，父母要求他去辰星公司上班，蔡湛同样拒绝，理由是他与宋辰不合。不想自取其辱。

这当然不是事实，因为这几年，高高在上的宋辰甚至都快忘记了蔡湛的存在了！问题就在于，蔡湛不想“寄人篱下”，给“情敌”打工——尽管“情敌”这个词语难免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心比天高的蔡湛拒绝了父母的规劝，又没有资本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跟一般人一样，打工完成自己的积累。

那时候，刚从二流大学的象牙塔里出来的蔡湛并不明白。“中国畸形的教育体制与中国处于国际产业链最低端：制造”的时代背景是严重冲突的。简单地说，为中国提供了大部分岗位的私人企业老板并不需要高等学府出来的所谓“精英”，而只是一个听话以及“有点文凭”的中低层管理人员。

尽管时间不长，但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严重打击了蔡湛的自信心。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换了两三个工作，微薄的工资水平、缺失的福利待遇让蔡湛终于认识到现实有多么骨干，而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的一道倩影会越来越清晰。还有一个深埋藏在心里的愿望。

那个拥有绝色容貌，家境富裕的女子，如果能够娶到她。不但可以少奋斗三十年，甚至可以羡煞友人和亲戚，我要追到这个女人！

这些话，是蔡湛刚入学碰到张若曦发自内心的呐喊，这个宏愿随着张若曦近乎倒贴追宋辰而渐行渐远，最终随着宋辰功成名就而变得遥不可及。

再回头看那些“跪舔”宋辰的人，他们大部分已经在辰星系公司站稳脚跟，并且担任中层的行政工作，但高于同业的薪酬水平，完善的福利待遇，甚至比公务员还要略深一筹的地位，对比之下蔡湛就像是个一穷二白的乞丐，完全不值得一提。

命比纸薄的蔡湛十分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这也是为什么他见到张若曦会这么高兴激动的原因，他拉不下脸去求在辰星公司工作的同学，但是去求张若曦就没有任何疑虑，如果这个过程中能够与这个年轻的少妇发生一点什么，那就更好了！

说不定他还有抱着美人归的可能，至于她身边的宋灿已经被意淫的蔡湛自动忽略了。怀揣着这个“美好”的愿景，蔡湛也就不敢再撩拨张若曦，他讪讪笑道：“看到你这么自信从容，我就放心了……”

蔡湛这句充满暧昧的话一经出口，张若曦的耐心终于到了尽头，她意识到今天招蔡湛说话完全是个错误。尽管仍然保持着笑容，但张若曦已经决定到此为止。

她颔首道：“不管如何，今天见到老同学，我还是很高兴的，希望下次能够再次见面！”

说罢，张若曦招呼儿子准备离开：“灿灿，我们回家了！”

下次？哪有那么多下次……蔡湛心中一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张若曦的手，但是他毕竟没有失去理智，手伸到半空就停了下来，又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缩了回去，表情讪讪地说道：“等等若曦……”

“我们关系还没亲密到这个地步，蔡先生，请自重！”张若曦满脸警惕地说道，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同学似乎还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人情世故显然还没弄清楚。

“呃……好吧，张小姐……”蔡湛眼中闪过一丝羞恼，“走之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就当是老同学的请求？”

张若曦微蹙柳眉，深吸一口气，她淡淡地说道：“你说说看！”

蔡湛期期艾艾半天，才低声道：“我想加入辰星公司，不知道……”

如果是聊得开心，哪怕打破惯例帮同学走后门，引来暧昧，这种举手之劳张若曦也能帮忙。但是看情况，眼前这个男子不但没有值得推荐的优点，而且也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这让张若曦难以接受这个人情。

但直接拒绝也不好，张若曦不想在本就单薄的同学圈里继续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印象，所以她沉默片刻后，表情勉强得问道：“我看你穿着制服，应该是在富锦百货工作吧？”

蔡湛面色一红，低喃道：“我是富锦百货某品牌男装的销售人员？”

张若曦倒是没想到毕业两年了，蔡湛还是混得这么差，难怪想要自己说情。她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有名片吧？”

蔡湛大喜，忙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并用两只手十分恭敬地送了过去，动作熟谙，已经是职业习惯了。

张若曦低头看了一眼名片，不愿给出任何承诺，只是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便牵着宋灿的手道：“灿灿，回家了！”

蔡湛痴痴地望着张若曦窈窕的背影以及那对如白玉般无瑕的修长美腿，心中无限遐思。

不远处，站在远处旁观的程西对东瓯富锦百货的负责人问道：“那个男的是公司的人还是商家的员工？”

那名经理答道：“可以肯定不是公司的人，但看起来有点眼熟，应该是商家的导购员！”

程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道：“查查看，说不定这个人有点用处！”

“是，程总！”

与此同时，张若曦走出富锦百货，看了一眼头顶上的艳阳天，将名片递给于文杰。于文杰看了一眼名片的内容，问道：“张总，要安排一下吗？”

“不，这个人不能进辰星公司！下次会面，将这张名片交给程总，他肯定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张若曦摇摇头，淡淡地说出一番话之后，就带着儿子钻进车中。

下次会面？看起来上司的确对富锦百货有兴趣呢。

回到家，张若曦便见曾倩迎了上来，只见这个披着散发的女人满脸兴奋。

“大姐，法国婚纱设计公司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