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煦然转头向后，“三哥，我可以去，也可以不去，今天就是来给您当司机的。”

“下车。”

“好嘞。”

三人走到一处石桌坐下，顾明赫打了一通电话，周围陆续经过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态度友好地跟他打招呼。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一个优雅的女人在白大褂的搀扶下缓缓靠近。

脚下不急不徐，面上尽显柔和。

在石凳上坐下，眼神随着脖子转动而扫视面前三人。

“跪下。”

顾明赫很自然的跪下。

项思霓眼神向顾煦然看去，只见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跟上顾明赫的动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行，现在就剩自己了。

项思霓也跪下来，眼睛看着那个优雅的女人，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起来吧。”

顾明赫率先起身，接着扶起项思霓，放她在石凳上继续坐好。

气氛莫名的压抑，顾明赫仿佛习惯了一般，眼底的柔情藏不住。

“母亲，这是我爱人。”

向前倾身，语气放轻，带着笑意介绍道。

顾母指了指一旁，“这是谁？”

“他没有妈妈，是跟我一起来看望您的。”顾明赫刻意没有说出同父异母的话，这种关系，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顾煦然起身鞠躬，“您好！”

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柔软舒适的衣服下是她孱弱的身板。

抬手，袖口露出的手腕连接小臂有种不带血色的白，手背上蜿蜒的青色血管上带着几个明显的针眼，轻轻挥着，示意他可以坐下。

“母亲，我很想你……”

一阵秋风吹过，顾明赫起身从医生手中拿过羊毛披肩，盖在母亲肩上。

熟练的摘下披肩上的珍珠胸针，拢了拢披肩，仔细地替她扣好。

“儿子，你父亲死了吗……”

手顺势放在母亲肩头，轻声回答，“再等等，快了，就快了。”

项思霓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不停颤抖，瞳孔地震。

这是自己能听的话吗？

他跟父亲的关系，也不好吗？

抬手盖住儿子的手，停在肩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瞥了瞥嘴角，“不必安慰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不在乎再多些时日。”

顾明赫俯身，披肩上的手掌稍稍加了些力度，看着顾煦然的方向。

“母亲，多个儿子，好不好？”

顾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都会什么？”

对视的眼神不变，压着眼皮，眯盯顾煦然。

顾煦然从容不迫的起身，脸上露出讨好的笑，露出八颗牙齿，“妈，我可以讨您欢心！”

“足够了吧？”顾明赫眼皮轻抬，恢复了之前的神情。

“够了。”

护士端着几杯水过来，放在石桌上，回避的退下。

顾煦然下一秒就端起一杯白水，重新跪下来，“妈，给您敬茶！愿您福寿安康，人寿千岁，德泽万代！”

顾母抬手，身子未动，顾煦然跪着前行，直至她的脚边，双手重新上举。

右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递回去，“磕头。”

顾煦然将杯子放回石桌，重重磕了三个头，“妈愿意认我，我感恩戴德！”

项思霓此时只想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下顾煦然所有的话。

他得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才能有如此的表现。

明明都卑微到尘土里了，却又好似占了便宜般卖乖。

这些词儿，是自己想一天都想不出来的。

顾明赫重新坐下来，看了看来时的路。

“我先回去，妈，改天再来看您！”识相地起身，向顾母鞠躬。

眼神落到项思霓身上，她还傻傻的冲顾明赫笑着，只听身后的顾煦然继续开口。

“这些树不错，我跟嫂子四处转转。”

“哦哦，好的……”项思霓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哥哥，那我也走了！”

冲着顾母摆摆手，“阿姨拜拜，您真有气质！”

二人渐渐离去，顾母眼神猛的厉了，“这是你哪个弟弟？”

“六弟，五弟的腿让我打断了，过不来。”

“原因呢？”顾母重新端起水杯喝水，姿态跟刚才全然不同。

“那条腿本就该断。”

轻笑一声，“这便是最好的原因了。”

……

项思霓跟着顾煦然在偌大地院子里转着，建筑物很多，风格各有不同。

不像是同一批建的，有些好奇，项思霓问道：“这些楼，为啥感觉都长的不一样啊！”

“您还是问三哥吧。”

看出他不想聊天，项思霓只能安静下来，拿起手机拍照，将路过的楼一一拍下。

回去问问。

园子里绿化面积很大，每幢楼下都有大片的植物，树下开花，花下长草，植物附近又有曲折的小路，石桌石凳。

项思霓走的有些累了，不明白为啥要跟着他屁股后面转，“咱们能不走了吗？你不累吗？”

“三哥让我们走，我不敢停。”

“那你走吧，我可要停了。”项思霓说着就准备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三哥的意思是，让您盯着我。”

瞪圆了眼，回忆着刚才的对话，有说过吗？

顾煦然笑了笑，跟她解释道：“要不怎么会让您也离开呢？”

监工不好当，项思霓椅子还没捂热，就又站起来，一脸的不情愿继续走路。

“慢点，再快，我真不走了！”

“好嘞好嘞……”

日头做来越大，项思霓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拿出手机一看，才一个小时？

不对，都走了一个小时了！

这么久！

“他们究竟在聊什么呢？”

“我可不敢猜！”

百无聊赖，身心俱疲。

项思霓快步走到一处长椅边坐下，“我不走了，你也坐下，他要生气，我来哄他！”

“那行。”

顾煦然也累了，刻意保持着距离坐下，有微微的风吹过，身上的汗意被秋天的凉爽渐渐带走。

二人向后靠坐，抬头正对着一栋楼的窗户，每层每个都有安全护栏。

说的好听是疗养院，实则是精神病院吧……

项思霓在心里猜着，没跟顾煦然讨论。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今天显然是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

顾君屹的事，他肯定也吓到了吧……

手机跳消息，屏幕瞬间亮起。

「他妈妈，也在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