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助理的拍摄水平很不错，再加上现场本就安静，他似乎都置身于现场了。

这首曲子，他一直喜欢。

《溪流》。

手机的光下，他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手，也不自觉的，就捂住了胃部。

可他保持着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就那么专心的，看着，听着。

痛苦这种东西，只要习惯了，似乎也算不上什么。

因为，你开始麻木。

活着才会疼痛。

你那么清晰的知道这一点。

他突然笑了，举着手机的手，也渐渐放下，耳边，还能听到清晰的钢琴声。

与他温和的笑成反比的，便是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胃部似乎都在痉挛，那种疼痛，一抽一抽的，不会让你昏过去，只让你始终感受着它的存在。

有点不安的心情，即使开着电视，似乎也无所事事。下个雨，会好些吗？

可明明，下雨天，那么寒冷。

欧阳清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那浓重的消毒水味，让人不由的就想要皱眉。手上的吊瓶，已经挂了一半，那冰凉的透明液体，顺着管道，流入他的身体。

“老板，您醒了？”助理见床上有动静，走过来。

他早上赶过去给老板送文件，结果就看到老板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样子，都要吓傻了好么……

他知道自家老板旗下有很多公司，由他暂时帮管着的慈善方面的事业就是其中之一。有钱果然都是拼出来的！

“医生说您的胃部最近要接受部分切除手术，您最近饮食太不规律了……”助理汇报着。

岂止是最近不规律，应该说，基本从来没有规律过，除了……她在的时候。

希望她按时吃饭，所以他也按时做饭，那段时间，似乎是他的胃，最健康的时候了。

欧阳清笑了笑：“没那么严重。”

“老板，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少爷也会担心的。”助理劝说着。

他家老板很执拗，唯一能听得进去的话，似乎就是少爷的了。

老板今年三十六岁，孩子也快要成年了，现在在国外留学。

老板结过一次婚，后来又离了，现在，可以算得上是A市的黄金单身汉，可他却从未见过老板对哪个女人特别上心过，尤其是离婚之后。圈子里，似乎对老板的事情，也是绝口不提的。

“老板，身体为重，好歹等手术做了，您再回去上班。”

难得的，欧阳清答应了。

现在是早晨十点，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空，助理替欧阳清请了护理之后，便回去上班了。

病房其实并不大，二十多平米的样子，单人间，外面可以看到医院的花坛，花坛那边，有不少人，都在晒太阳。

下午的时候，欧阳清接受了职工组团过来的慰问，以及各个商业伙伴送来的慰问品，病房里摆着的东西，似乎都让这里热闹了些许。

晚饭是清淡的流食，没什么味道，就连盐，都放得很少。不去刻意忙碌的时候，欧阳清才发现，自己到底多么，无事可做。

他明明自由了，没有人敢和他说不，就算那么多人厌恶他，憎恶他，可他们也那他没办法，他终于站在高处，可以一览众山小，那些让他觉得屈辱的日子，似乎再也看不到了。

可哪有那么简单呢？

存在过的终究存在，再怎么掩埋，也会因为雨水冲刷，而露出污浊。

住了两天院，欧阳清就几乎和隔壁几个病房的病友们认识了，这一排住的都是有钱人家，隔壁病房是一位患有心脏病的老太太，边上那一间，是一位五年都没醒过来的年轻男人，对面，是一位扭伤了脚的年轻男人。

他依旧礼貌的和周围的人说话，而他们看起来，也似乎喜欢和他说话。他看起来友善吧。

可他的友善都是伪装的，连话，他也不想多说的。

隔天上午的时候，隔壁病房的老太太那边，有人过来探病了。而欧阳清，看到了那女孩身边跟着的张管家。

张管家站在门外，耐心的等候着。

朱家的太太住院了，说着想念思思小姐，所以正好周末，思思小姐便过来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他对朱家喜欢不起来，对着朱思楠的那份心疼，让他觉得朱家，不过如此而已。可思思小姐全程都保持这微笑，带着做的吃食过来，温声和她的养母说话，她们的关系，看起来相当不错。

张管家看到欧阳清在医院，也是颇为意外，他知道，欧阳清在A市的地位。

“清少。”张管家看到欧阳清的时候，主动打了招呼。

微笑，穿着条纹病号服的欧阳清依旧显得温润如玉，明明三十六岁了，可他看起来，也只有二十七八的模样，若不是身上的成熟与稳重，极有可能让人猜错年纪。

“张管家，好久不见，”说话声音缓慢，却让人听着熨帖，“是郑先生生病了吗？”

“少爷很好，今天是特地带小姐过来看望她母亲的。”这并不是不能说出去的事情，所以张管家如实以告。

“朱思楠，那个郑先生的小徒弟？”他似乎来了兴致一样，询问着。

“我听了她的演奏，很出色。”

张管家就像是与有荣焉，微笑：“小姐一直很努力。”

接下来的谈话不过是不咸不淡，欧阳清只是简单的说了，他最近要动个小手术，而张管家，则礼貌性的送上了慰问。

“张叔，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我要回去练琴啦。”女孩子提着保温盒，从病房里出来，露出温和的笑容，微微转头，便看到了站在张管家身边的欧阳清。

笑容不变，她继续道：“您好。”

欧阳清点头回应，微微一笑：“钢琴弹得很好。”

那温润的声线，近在耳边，她与他不到两米的距离。

大概，是张管家和他介绍过她了吧。

曾经，他们对于对方，都是最重要的伙伴，以及……亲人。

可真奇怪，那些记忆，她比谁都记得清楚，可心里，却不会有更多的感情波动，就像个，残忍的旁观者。

“谢谢，也希望您早日康复。”朱思楠鞠了鞠躬，因为衣裳穿得多，所以婴儿肥的脸上，红红的。

“小姐，我们该走了。”

“嗯，”朱思楠点头，“那么再见，欧阳先生。”

欧阳清，突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