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神塔
作者:摩越 | 分类:科幻 | 字数:1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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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 瞬间永恒_第一百五十九章 了结
红罗进来之后,对于柜台内的神器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哀求不止。沈烈这次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淡淡的说道:“红罗女,你这几年每年必来此处,可曾想到,那门外的风,吹树叶动,是叶动还是风动?”
红罗女听过这话,陷入沉思,又过了一会,才又开口哀求,只是这次沈烈再也不开口。红罗女在店铺内待满一日时间,又写了个大大的道字留下,转身而去。数日之后,有人见到红罗女到了神遗之地的苍茫大山之中,对着树林,伫立许久,也不说话,也不猎杀妖兽,就这么站立着,仿佛是在看风景……
白发的少年,还是一言不发,这次沈烈也是只字未曾开口,苏廷锐留下一个恨字,转身离去,整个过程,只有片刻,两人自始至终,再无交谈。
期间又有数位慕名而来的天神,在见到沈烈之后,自觉得看不透沈烈修为,自然不敢有什么异动,留下字迹,离开店铺。
这一年,有一位修为突破神尊的高手前来,在店铺内,与沈烈相对三日,两人也是没有任何交谈,最终神尊留下一个‘玄’字,飘然而去。之后,这一年的神器被一位天神中期的人拿了去,出门之后,自然又是引起一阵骚动。在这自由交易之城中,又添加了一分传说。
年复一年,花开花落,神界之中,局势依旧。自由交易之城的商家神人,也早已经对一字铺熟视无睹,只是每年逢一字铺开张的日子,还是有人前去一试运气。这几年,红罗女一直在苍茫大山之中,从未归来。
白发少年,每年一字,字字不同,在他的眼中,仇恨也好,思念也罢,倒是越来越浓,神色之间,也越发的阴冷。这数年时间,沈烈与他,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沈烈除了送出神器之时,几乎是一字不言。
到了后来,甚至连送出神器之时,也不再说话,整个人都闭目盘坐,一动不动,数年如一,仿若人间界那种庙宇内的雕塑,在他的身上,生命气息也渐渐削弱,如果不是因为一字铺每年还照样是开门一次,每次还是有新的神器出现,要求查看神器的人,也照样交上材料之后,获得近距离观看的机会,恐怕人们都以为沈烈早已经坐化陨落,留在那店铺内的,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肉体了。
时光仍然,无声消逝。光阴依旧,如箭而过。转眼十年,又到一字铺开张之日,自由神人也好,慕名而来的也罢,纷纷上前,排队而入。留字走人。
“前辈,红罗望前辈垂怜,指引大道之基所在。”这一次,是十年来红罗第一次回转红衣神国,她连自己的城市都没有回去,径直来到一字铺中,修为还是天神后期,离那神尊境界,也不过是临门一脚。
偏偏就是这看似近在眼前的距离,阻挡了无数天神千万年的岁月。
沈烈纹丝不动,仿佛雕塑。红罗女也不在意,只是悠悠说道:“这十年来,红罗在苍莽大山之中,每日观那日出日落,看那风起风停。初始之时,见那树就是树,风就是风。风吹叶动,是风动也是叶动。后来,看那树又不是树,风又不是风,风吹树叶,两者动又不动。再看时,那树还是树,风还是风,风吹叶动,风叶在动,树叶在动。只是此种冥冥,皆不是红罗的道基所在。红罗思这神界,莫非真就没有知道红罗道基所在之人了么?后又想起前辈所言,红罗身在水中,尚不知冷暖,他人都在岸上,又如何能体会寒暑。心中对前辈思念之情也油然而生,于是便回转此间,愿红罗蒲柳之姿,在前辈座前做一婢女。”说罢也不等沈烈回答,也不在那光幕之上留字,而是脱去身上红色长袍,收了起来。缓缓走到沈烈身后,低头站立,果然与婢女一般神态。
沈烈此时,还是毫无反应,只闭目盘腿而坐,仿佛真的变成了雕塑神像,没了知觉感应。红罗眼中,露出一丝失望,转而又完全消失。只站在沈烈身后,收敛心神。
又过数日,苏廷锐缓步而入,此时他的神格已经凝练成功,成为一个一级神人。但是看他身上气势,却有一股奇异之处,往往让人忽略他的修为,只注意他那一头白发和那柔和的脸颊。再若仔细查看,又会被他那双幽深的双眼吸引,种种异象,不一而足。
进了店铺之后,苏廷锐也不写字,只是看着沈烈,一言不发。沈烈也是纹丝不动,毫无反应。站在沈烈身后的红罗女暗暗打量苏廷锐,心中突然感觉有些异样的波动,不过随即又被她收敛心神,再不敢看苏廷锐一眼。
“这次我来,希望你能借我源石百万,五级神器一件,四级神器五件。”半日之后,苏廷锐突然开口说道。
红罗女惊讶的抬头看他,心中震惊不已,来到这一字铺中之人,莫不是对沈烈恭敬有佳,纵使是神尊高手来此,也是以道友相称。而且来此的人,要么是为了留字,希望能够获得神器,要么是看那神器,希望能从中领悟沈烈的炼器手法,借鉴经验。
就算是高手前来,看不上神器,也多是因为要与沈烈论道交往,还有的是周边的神国派遣来的人,拉拢沈烈的。可是还真未曾听说过,有人开口借钱的,而且还借的这么理直气壮。开口就是百万源石,神器还倒不算什么,虽然也算是价值不菲,但是从沈烈这十数年送出的神器来看,沈烈必定有什么方法,可以炼制低级的神器。可是这百万源石,一次性能拿出这么多的,在自由神人之中,还真不多见啊。
“百万源石,我可以给你,神器自然也不是问题。只是这十年来,你所看到的,想到的,真的就是你所表现出的这些么?”终于,沈烈缓缓开口。
这让红罗女更为吃惊,自己以红衣神国核心弟子的身份,天神后期大圆满的修为,甘心自愿为奴,都不曾让沈烈开口说上一句话,这白发少年开口借钱,做派言语毫不客气。居然还能让沈烈答应,其中因由,红罗女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唉,哥哥生前,常以我的心愿为最大目标,只要是我想要的,他必定竭尽全力也要去办到。当日你带回标本之时,我就想到,这其中疑点太多。后我求你收我为徒,望修炼有成之后,为哥哥报仇。当时,你心生杀机,煞气外泄。我还以为,你是为哥哥的死心生嗔怒,后来我又想让你帮我报仇,你心中杀机更甚。”苏廷锐缓缓诉说着。
“当日,我不曾明白,以你的修为手段,杀我如捏死蝼蚁般容易,又如何杀机旺盛之下,皆不出手。这十年来,一时心中愤怒,道出心迹,恨你,本就是我该有的,不是么?可惜,你当时居然还是强按杀心,不曾动手。十年来,我每每思念哥哥之时,都会为你为何不杀而疑惑。十年间,我十次告诉自己要放心,却终究还是放不下。我与哥哥,本是孤儿,在人间界一切种种,相互帮扶,终究走到神界。可不曾想到,在这神界,居然因为你,害了哥哥性命。”苏廷锐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是在他的脸上,有着晶莹的水珠滑落,那双努力睁开的大眼,终究容不下这许多的泪水。
“我也曾想,若我不顾一切,向你出手,你会不会还是如往常一般,杀机显露,却强按回去。终究是我没有去尝试过,十年时间,每次我留下一字,就能感觉到你杀机外泄,但是这杀机,却不是在我留字之时升起的。而是一直就存留在你心中,我猜的是也不是?”
“是,这杀机,日日在我心中。”沈烈还是面无表情,语气平淡。丝毫不为苏廷锐的话语所动。
“那你为何不杀我?”苏廷锐又问道。
“唉。”沈烈叹了口气,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是他在来到这见店铺以来,第一次起身,转眼十年,终究要到了了解的时候了。
“我当日不杀,只因为我接过了你哥哥手中的蜻蜓标本,心中念想触动,为你哥哥所趁,破了我的道心。”
“我后来心生杀机,是因为察觉到你哥哥趁我不备,破我道基,后又不杀,却是因为杀你也解决不了这种子早已种下的事实。”沈烈平静的诉说着,就好像是在回忆自己当初的心境历程。
“后来你求我收你为徒,我心中杀机顿显,是因为那种子,终究还是破土而出,发出芽苗,终究还是触动了我的道基,幸而我身本就与人不同,否则,真的就被一朝毁了道基了。”
“你显出恨意,试探我之时,我不杀你,只因为我道基不稳,种子发芽,时时在长,日日消磨,虽然我的道,遇人不一样,却也受到威胁,不得不留你,以求再得一颗种子,来制衡那颗早已经成长起来的破绽,也算是以毒攻毒吧。”
“十年来,你每年来此,是为了想探出我的破绽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以便你做出下一步动作吧?”
“可惜,你十年不语不动,封存肉身,我修为还是浅薄了,看不出跟脚深浅。”苏廷锐也不否认,只是对着沈烈咬牙说道。
“你又何必如此作态?你我十年交锋,难道你还觉得我也看不出你的跟脚么?”沈烈脸上微微笑道。
“你若看出,此时为何还不出手?”苏廷锐也收起了恨意,似乎刚才只不过是一场幻梦,此时两人,如同两个朋友似的,平心静气的聊天谈心。一旁的红罗女起先听二人对话,只觉得云里雾里,不着边际,后来却越听越觉得心惊。这十数年的一字铺,难道只是这两人的一场比斗么?
“呵呵,你可知道,十年来,我不躲不避,在这里等你来试探,等你每次来时,用尽手段,消磨我的心志,撕裂我的破绽,一次次的,毁我的道心,一次次的,蒙蔽我的道基,却是为了何种目的?”沈烈眯着眼睛,抬头向上,可惜,头顶只是店铺那黝黑的灰色屋顶,看不见天空悠远。
“你十年不躲,又能如何?”苏廷锐却也不去理会沈烈的问题,反问一句,双眼紧紧的盯着沈烈的眼睛。
“我十年不避,只因为要借你催生那颗种子,使两颗种子平衡不失。我十年不躲,却是因为你们兄弟二人这他心通的神通虽然神妙,却终究无法触及,我心中真正的道基所在,一切威胁,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般虚幻罢了。”
“你觉得你找到了一块上好的磨刀石?”苏廷锐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为不可查的异色。
“上好的?磨刀石?呵呵,你倒是对这神通颇为自信。”沈烈轻笑,砖头对着苏廷锐说道:“百万源石,我还给你,神器种种,也都给你。今日之后,此处再没有一字铺,也再没有你苏廷锐。”
“何必假惺惺的作态,哥哥身死之时,我便早已经没了活命的念头,如今你以为你脱困而出,十年之间,磨了一把好刀。却不知道,刀有双锋,伤人之时,也在伤及自身。”苏廷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屑,口中愤愤说道。
“我十年不躲,十年不避,却是因为我若杀你,便如翻手屈指,念动之时,随手就能达到目的。可是你,你苏廷锐十年来,不躲不避,却又是有什么依仗?”沈烈问道。
“你可以试试。”苏廷锐的白发,无风而动,在他的脑后,缓缓蠕动之间,如无数条灵蛇飞舞。
红罗女在一边越听越觉得心惊,她本就不是笨人,两人话中暗藏机锋,虽然此时,都没有杀气外泄,但是却在这小小的一字铺之中,凝造出一种沉重到让人呼吸困难的阴冷,自然是因为两人此时,其实早已都是心生杀机,杀机旺盛之下,引动天道感应而生。
“十年不躲,十年不避,你太自信了。”沈烈说话之时,眼中精光外射,终于彻底睁开了双眼,在沈烈的眼中,黑色的瞳孔之内,隐隐可见,那其中的瞳仁,居然是一种诡异的紫色,如若细看,就可以察觉到,这种紫色,乃是由无数紫色星光,串联而出,那一颗颗星光,就是一个个文字,每个文字,姿态各有不同,内容也是千般含义。
但是就是这些文字,每一个之上,都有着一丝大道气息,彼此之间,互相呼应。旋转之时,又相互依存,轨迹变幻,毫无规律,万般幻变,只在瞬间之内,没有任何轨迹可循。
“哼,今日我就是身死,也不会让你好过。”苏廷锐说话之时,语气平静,面目表情,也是文思不变。可是就在这种声音之中,偏偏能够听出一股歇斯底里的冲动与呐喊。
沈烈微笑,轻蔑的说道:“你与你哥哥苏廷硕相比,相差的太远了。当日他一言不发,单凭一个眼神,在我心中种下破绽的种子,使我花费十数年的时间,还要借你这个废物的手,才能最终破去这破绽,而你,十数年来,话语频频,动作不断,却让我嫁接来颇了你哥哥的算计,还借着机遇,一举破了心中壁障,从此大道坦途,再无波澜。你哥哥当日临死之前的算计,想借你之手复仇,却是让你这个废物自作聪明,全都成过眼烟云,一场心思,也化作了徒劳。”
沈烈说罢,单手轻抬,朝苏廷锐脖子部位点去,口中继续说道:“废物的东西,想你哥哥苏廷硕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兄弟。”
“啊,死去吧。”苏廷锐此时双目赤红,嘴角狰狞,再也没了先前的那种淡定,脸上原本柔美之姿,也没有了半分痕迹。剩下的,只是一个彻底被激怒的少年,不顾一切的扑向眼前的仇敌,双手之间,更是凝聚了神人初期的左右功力,只为了临死之前,那势在必得的反扑。
只可惜,沈烈身形不动,人却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站立在红罗女的身旁,冷冷说道:“你不是要随我修行么?杀了他。”
红罗女一愣,随即看着沈烈的脸颊,心中颇有些犹豫,但是看到苏廷锐那狰狞的样子,眼看就要扑到沈烈的面前,沈烈却丝毫没有动弹,于是终于伸手一只手指,点在了苏廷锐的眉心。
以红罗女天神后期大圆满的境界,出手对付一个小小的一级神人,确实和碾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何况,这只蚂蚁此时早已经疯狂,不顾一切的扑向前方,眼中只有沈烈,丝毫没有察觉到红罗女的动作。
看着扑倒在地的苏廷锐,沈烈为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红罗女说道:“你既然不杀他,就此离去吧。我也要离开了,日后这一字铺,再也不存在了。”说罢身周五条灭神丝无声出现,绕到苏廷锐的额头之上。
苏廷锐竟然在此时缓缓转醒,口中不甘的念叨着,只是再也无法发出声音来。沈烈冷笑道:“你确实比你哥哥聪明得多,也有天赋得多。可惜,你以前的心思,并不在修炼之上。同样的手段,以你这种聪明的人,又怎么会连续用两次呢。”说罢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五条紫色的灭神丝一动,苏廷锐的身体化为飞灰,瞬间消散在空气之中。
红罗女心中震惊之情,无法言表,徒步走在街道之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之间,有着厚厚的玻璃阻隔,虽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却永远都无法触摸。
此时,在她的脑海之中,一直停留着苏廷锐临死之前,那不甘的愤怒与悔恨。红罗女在人间界,本是风尘女子,后修炼得道,飞升神界,偶遇到红衣神国的红衣神王,如今数千年过去,早已经忘记了人世间的种种。
但是,当初在人间界,她学到的有些特殊的技巧,却还是保存下来。其中有一项,却是颇为独特,就是可以读得懂唇语,这种技巧,在神界的神人之中,算不得什么,神人们如果愿意,可以随时想出一百种方法防止这个,也可以想出一百种方法,替代这种技巧,达到比这个还要好的效果。
但是正是因为这种技巧,让她真正的明白了苏廷锐临死之前,与沈烈对话的内容。
“你骗我……你根本没有驱除破绽,这次原本我利用自己种下的种子,和我哥哥种下的破绽相呼应,你根本没有可能抵挡,到最后只可能道基毁灭,从此之后,只能是一个废人,修为休想再有寸进。”
“你故意激怒我,趁我不注意,在我心中种下破绽,使我反为你所制,又借这女人的手杀我。你不能杀我,你根本没有办法杀我。哥哥所留下的那颗种子,早已经发芽,你如何能对我出手,除非你拼着日后心性修为留下巨大破绽,随时可能走火入魔的危险出手,否则你怎么可能杀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你本就杀不了我的,你原本就不能杀我的……”
“你确实比你哥哥聪明得多,也有天赋得多。可惜,你以前的心思,并不在修炼之上。同样的手段,以你这种聪明的人,又怎么会连续用两次呢。”
“你杀不了我的,你不能出手……”
……
苏廷锐彻底化为飞灰,死去之后,沈烈其实对红罗女还留下了一句话,或许根本就不是对红罗女说的,或许本来故意说给她听的,只是不论如何,红罗女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这里,离开红衣神国,越远越好,离那个人。
“我先前确实不能杀你,因为我不愿意冒险留下这破绽,可是我现在却必杀你不可,因为我的破绽,终于从你哥哥苏廷硕的眼神中,转到你的身上。你哥哥不是我杀的,他是在最后一刻,震断了全身经脉自杀,所以这种子才让我束手无策。而你,如若真死在了他人的手中,我岂不是永远也无法驱除这破绽?可惜,你最终还是输了,输在了你留在这女人心中的那一丝种子的气息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