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磨的感性再次回归本体。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一篇平铺直叙的议论文多了形容词、多了例子、多了感想、多了批注，硬生生变成了一篇记叙文。

又像是一杯冰块里加了很多牛奶，加了很多爆珠，加了很多西米露，加了很多芒果冰……然后就变成是一杯芒果爆珠西米**茶加冰了。

所有记忆，所有感情回归本体，任索细细品味这种失而复得的体验，感觉仿若隔世。

其实绝对理性对他而言并不算是陌生的体验，哪怕是正常人，只要做某件事做得特别专注的时候，基本都能进入这个状态，不过不能是打游戏这类具有高激励性质的活动，而类似于做数学题这种容易沉浸的学术活动。

所以任索这20天以来，就当于在全身心做一道永远做不完的数学题，而且越做越没人性，越做越没女朋友，再继续下去怕不是要秃头了。

幸好任索够机智，凭借理性明白一个道理：

人努力，也未必一定能成功。

但如果放弃，就肯定很轻松。

其实刚才也很危险，如果不是真理之门要求任索付出理性，任索的理性也未必能下定决心抛弃这二十天付出的沉没成本，将自己失去的感性感情拿回来。

没错，任索的理性的确判断出，为了能掌握完美真理权限，哪怕失去理性也是值得的。

然而真理之门太不地道了。

它隐瞒关键信息，压缩关卡时间，逼使任索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消磨感性。

虽然不算是欺骗消费者，毕竟真理之门在通关后奖励的「基础真理权限」哪怕有一点点副作用，但基本与任索期待的奖励相差无几。

只是它居然在这个「通用版本」上推出了「心悦VIP尊享版」，而且性价比极高，任索的理性自然是倾向于买买买，果断买，早买早享受，迟买会白送。

但此时任索的理性也出现一个顾虑。

因为真理之门太不地道了，它会不会还隐瞒了其他信息，哪怕任索能掌握完美真理权限，可能还需要进行其他的付出？

这是很正常的考量，瞬间令这个看似优惠的交易，变得利益与风险对半。但如果仅仅如此，任索也肯定会进行交易，毕竟他没有退路了，拥有真理之门的他必然会在日常生活里使用，最后还不是会理性消磨殆尽。

这时候，东承灵，古月言，任星美，乔木依，露娜她们成为压倒任索理性的最后几根稻草。

怎么说呢？就像是你入职了一间公司，老板又是996，又是画饼，又是感恩，但这是你唯一的offer，而且预期收益的确不错，但这个老板太鸡贼，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做下去。

但这时候，你发现你并不是普通的无产阶级，你是有女朋友的！

然后你当然会一张辞职信甩到老板的脸上，大声喊道：“老子不干了！”

“老子就是要找955，工资高，福利好，能实现人生价值，每年两次出国游，每天可以带薪拉屎，出新游戏还有‘游戏假’的好公司！”

“找不到就先让待在家求女朋友养着。”

有退路就是这么自信。

这才是理性的判断。

既然错过你这个机会，那就错过吧，我再等等看，说不定有什么不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就能轻松无敌天下的机会。

反正我等得起，何必自寻烦恼？

等等！

任索忽然有点担心，这个黑心高利贷真理之门真的将所有东西都还给他了吗？

先回忆一下！

当想起东承灵、古月言、任星美、乔木依、露娜，我最想念她们的是什么？

是温柔？是感情？还是回忆？

直指本心，我的真心啊，给出最真诚的答案吧——

是肉体。

很好，爱情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依然是纯情小男孩。

接下来是亲情。

爸，妈，我居然卖了你们的感情。

现在，我已经将你们的亲情抢回来了！

不过……

我回到莲江这二十天来，你们好像一次都没联络我哎……

我真的是你们儿子吗……

任索一阵心塞，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没错，他能肯定妹妹是被爹妈收养的，但……

妹妹是收养的，也无法推断出他自己就不是充话费送的啊！

想通这个关节，任索许多地方都豁然开朗。

这般想来，应该是爹妈收养了我们两兄妹之后，经过培养，他们发现妹妹是SSR级资质，我只是SR级。按照正常策略，他们自然是更加用心培养SSR的妹妹，SR的我自然就放养了。

歹势咯。

自认为洞悉真相的任索垂头丧气，继续回忆友情。

于匡图，第一反应是想打他，稳了；

白忌，第一反应是想送他套女装，稳了；

黎丹，第一反应是想在他睡觉时在他脸上画圈圈，稳了；

赵火……

回想起这个畜生，任索心里不禁有些复杂。

你居然喜欢女装之后的我，好变态啊！

你居然拒绝女装之后的我，好过分啊！

也就是在绝对理性状态下，任索才会愿意女装变身去勾引男人，放到现在他肯定不愿意了。

不过他居然真的能勾引到赵火，并且还被赵火单方面甩了……

任索就有种「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的挫败感。

但赵火居然没渣得透底，毅然拉黑了小锁，也让任索对他刮目相看。

赵火不是普通的渣男，而是一名有责任感，有道德感，有尊严的……三好渣男。

屈辱，庆幸，感叹，惊讶……所有感情融合在一起，汇成一句话：

你要女装你要女装你要～女装。

仔细想想，居然只有我女装勾引过他，好像太亏了啊！

我良心都过不去啊！

我也不要他女装勾引我，但怎么也得女装丢一下人吧！

我甚至不需要他穿女装，只需要他乖乖挨我一发「不一样的人生」就够了，保证让他穿着男装也能变成美少女！

只要我能获得一个将游戏机专属能力用在别人身上的能力！

任索心里暗暗发下一个宏愿：有朝一日刀在手，好朋友们哪里走！

不仅仅是赵火，于匡图、白忌、黎丹你们都逃不掉！

不能只有我女装过！

只要大家都有黑历史，那就没有黑历史了！

整理好心情，任索完全确认自己失去的感性和感情都拿回来了。

不过这里面其实还有一点小问题。

那就是每次使用真理交易权限，都会磨去任索些许感性与理性。

刚才他进行了将近60万点真理点数的交易，来夺回他的感性与感情，理论上他的感性与理性也因此消磨。但那时候他的感性是作为交易物品，所以……

他的理性可能被磨去一丢丢了。

那么，对任索而言有没有影响呢？

任索花了半秒钟思考了一下，感觉完全没问题，他很聪明很健康，甚至还有点饿。

确认好自己的状态，任索抬起头注视眼前的真理之门。

「在吗？开门啊，你有种这样阴我，你有种开门啊！」

任索在心里咆哮了几句话，真理之门都毫无反应。

任索现在可以肯定，真理之门其实本身是不会说话的。

刚才说话那么激动的真理之门，其实是披着他感性思维的真理。

所以当任索将感性夺回来之后，真理之门自然又变回了一个‘死寂的系统’，跟重力、光线、引力波之类的事物毫无区别——它只是一种现象，一种真理，一种力量。

这是【理性任索】刚才就推测出来的结论。

不过，当任索将双手放到真理之门的门扉时，他依然可以启动‘基础真理权限’，进行等价交换。

哪怕任索身上已经没有「真理之钥」，但已经启动的真理之门不会再关闭，「真理之钥」只需要用一次就足够了，任索的权限也不会消失。

但如果任索真的使用交易权限，那他的感性和理性肯定就会被真理之门消磨，最后还是会成为守门人。

这也是【理性任索】刚才就能确定的事实。

任索可以现在就退出游戏，上传游戏记录，结束《真理之门》。

但就这样结束，会有很大风险。

因为真理之门始终没有守门人，但真理的力量已经降临，所以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有概率触碰到真理之门的门槛。

到时候，真理之门必然会自动引导受害者，令其主动付出理性和感性，并且永生永世成为真理之门的守门人。

任索之所以会与真理之门产生关系，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偶然是因为小世界游戏机帮他们拉皮条，必然是因为只有任索才能通过5关试炼，令真理之门降临。

现在真理之门已经完全降临，也就是说它对守门人已经没要求了，只要是个人就可以。

而且，真理之门会选择守门人，是否真的如它所说，只是为了重启宇宙，执掌永恒？

它会不会为了重启宇宙而加速宇宙熵增，无限次生灭寰宇？

它会不会被守门人的感性与理性同化，彻底成为智慧存在？

这同样也是【理性任索】刚才进行合理的猜测。

因此，【理性任索】给任索留下的最重要一条嘱托，是让任索务必要执掌真理之门。

第一，放弃真理之门，很可能导致极其危险的后果，必须要让真理之门处于自己的管理中。

第二，如果不要真理之门，那他这二十天的劳动就真的变成沉没成本了，太亏了！

至于怎么掌握真理之门，【理性任索】也已经为任索准备好，但是一个成功率只有50%的冒险方案。

其实掌握真理之门的方法，【理性任索】早就计划好了，只是以前没有实施的必要。

因为按部就班掌握真理之门，本来就是【理性任索】的计划，而且赌博向来是理性的敌人，他不愿意冒险。

【理性任索】最后实施冒险方案，除了因为他有退路了，更重要是因为——

如果我可以全都要，为什么要输一半？

感情，感性，理性，记忆，我要；

真理之门，完美真理权限，我也要！

理性并非不愿冒险，只要当收益远大于风险，理性甚至愿意将自己也卖出去！

之前，只是因为收益不大于风险罢了。

而现在，东承灵、古月言、任星美、乔木依和露娜的感情，已经令理性的天平倾向冒险！

我可以允许自己放弃真理。

但我无法原谅自己不再爱你们。

任索抬起头，仰望这座伟大的真理之门，十朵原质火焰永世不灭，真理的力量已经彻底降临。

任索忽然想起小世界游戏机。

这个《真理之门》，是小世界游戏机坑了他吗？

是。

如果小世界游戏机不搞这个游戏出来，任索哪来这么多事，哪需要这样九死一生，差点连女朋友都玩没了。

小世界游戏机错了吗？

没有。

如果任索一开始对女朋友的爱就超越真理，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整个游戏终究是他自己玩的，小世界游戏机没有逼他。

为什么小世界游戏机要这样做？

【理性任索】已经有了猜测：小世界游戏机只能这样做。

真理之门的降临近乎必然，如果小世界游戏机不让任索帮忙降临，真理之门也会挑选其他强者作为守门人，而且不止一个——试炼失败的话，守门人会死。

牺牲无数守门人之后，真理之门依然会降临。

小世界游戏机之所以让任索帮忙降临真理之门，便是让受害者锁定为只有任索1人。这样就算出事了，也就只有任索出事，然而任索也处于小世界游戏机的控制之下，那就是说小世界游戏机依然掌控全局。

任索无论成败与否，小世界游戏机都会获得真理之门，区别只是任索变成怪物还是变成废物。

那么，小世界游戏机是反派角色？

不是。

在《真理之门》的一开始，小世界游戏机就已经极其仁慈的，为任索准备了真正的外挂，真正的金手指，真正的作弊方法。

这个外挂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任索能顺利通关五关试炼都离不开它。

到了游戏最后，这个外挂还能发挥余热，帮助任索彻底掌握真理之门。

任索轻轻呼出一口气。

小世界游戏机，你是一个比真理之门还要恶劣的混蛋，比赵火还要人渣的畜生。

但我原谅你了。

「关闭完全适配。」

随着任索心中的命令，他感觉游戏中的自己悄然发生了改变。

夜风不再凉快，月光不再柔和，就连真理之门的触感，摸起来也没刚才的凹凸有致。

与此同时，任索的交易权限刹那间发生大变。

他一无所有。

任索，或者说守门人，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了。

感情，感性，理性，法术，能力，道具，全都从交易清单上消失了。

因为任索关闭了完全适配系统。

这个任索从一开始游玩《真理之门》就开启的适配系统，让任索和守门人共享修为、能力与法术，也共享感情、感性与理性。

正是因为适配系统，任索才能依靠出售感情，兑换到强大战力，打通真理五个试炼关卡。

也是因为适配系统，任索才会被真理之门所害，为真理之门打白工，差点将自己也赔进去了。

所以，当完全适配系统关闭后，守门人就变回了最初的守门人。

弱小。

无助。

一无所有。

没有感情，没有感性，没有理性。

但守门人拥有「基础真理权限」，而真理之门也已经完全降临！

如果是游戏一开始，哪怕任索直接让守门人去推真理之门，真理之门肯定也没反应，因为守门人没有权限，真理之门也没有降临。

现在，面对完全符合条件的守门人，已经降临的真理之门，根本无法拒绝他的入主！

真理之门，被守门人的双手重重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

门里面，包含了世间的真理。

守门人，踏入真理之门。

任索没进去，他的视角直接脱离了守门人，眼睁睁看着守门人的背影消失在真理之门中。

轰隆！

随着真理之门的关闭，游戏画面就此定格！

「守门人完美掌控真理之门！」

「任务完成！」

任索直接被踢出游戏，进入任务评价结算界面。

「任务完成。」

「完成任务基本目标——60分；」

「……」

w（?Д?）w？

任索还是第一次看见任务结算卡住了。怎么回事，小世界游戏机服务器要维护吗？你们这样的用户体验，今时今日是不行的哦，至少要送我几千功勋赔偿一下。

「检查到玩家游玩时处于异常状态。」

「玩家存在代打嫌疑，需要进行评价复核。」

「玩家可以先上传游戏记录，任务评价在1到3个工作日内会复核完毕。」

「你是否选择将此结果作为最终结果上传？上传成功后并且确认玩家没有代打，将获得相应的功勋奖励和专属奖励。」

「本评价仅可保留至3月20日23：59：59，剩余时间为00：01：12。」

「评价仅可上传一次。」

我又没有用分身打游戏，你凭什么说我代打！？

这游戏机的狗运营故意为难我！

任索暗骂一声，还是麻溜地上传游戏记录——只剩下一分钟时间了，不跟你游戏机多计较。

「《真理之门》上传完毕，感谢你的游玩，小世界其乐无穷！」

任索彻底松了口气，退出游戏机，摘下潘多拉魔盒设备。

家里很安静，外面静悄悄的，毕竟已经将近凌晨了。

说起来，这两天因为在游戏里使用分身进行攻略，所以家里都没怎么搞卫生了。

任索十分自然地召唤出分身，摆摆手示意他按老规矩干活。

不过任索看了分身一眼，又挥了挥手，让分身用「不一样的人生」变成美少女。

不得不说，【理性任索】捏的脸，还真的特别符合任索的审美观。

虽然任索不会对分身动什么心思，但看见一个美少女在家里做家务，心情总归舒服很多嘛。

“好，写入行为逻辑里，以后分身做家务就自动变成这个模样吧！”

留下分身在家里干活，任索走到阳台上，看见莲江市区那边的夜空爆出闪光与残月，强大的灵气波动，连郊区这边的天莲学院都隐隐能感知到。

“刚上传就开打了啊……”任索感叹一句，然后嘿咻一声，直接跳出了阳台。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

当舍弃的欲望我已经舍弃了。

该守的感情我也已经守住了。

从此以后，自有真理的冠冕为我存留。

名为理性的冒险，已经结束。

名为感性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全文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