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4章 刹那即是永恒

傲慢是原罪，但是这人生来就背负的罪，却也正是人所存在的真正意义。

——神沾染了罪，于是从天上堕落，化作人。

真正的神，他们是虚无，是永恒，是整个世界的脉络，规律，发展次序。那是种宏大无边，超越一切意义，一切概念的东西。没有好，没有坏，没有光明，没有黑暗，宛好一个庞大至极精密之极的机器，毫无感情毫无偏颇地运行，将世间万物联系起来，没有任何事物脱离了这个束缚这个次序……

如果不存在欲望、绝对秩序的神拥有了知性，拥有了混沌的不确定性干扰，那么神就不再是神，而是人。

人舍去欲望成就永恒，神沾染欲望从而堕落。

但所谓欲望，那并不只是单纯的肉欲，而是人性的组成部分，是人类本能。是人改造世界也改造自己的根本动力，从而也是人类进化、社会发展与历史进步，是「想要做」的冲动。

最根本的想活下去的“生存欲”；

想要拥有某个存在的“占有欲”；

想要不被他人指使的“叛逆欲”；

想要了解各种未知的“求知欲”；

纵使是传说中斩去三尸，消灭了私欲、食欲和性欲三大恶欲，成就金仙大道的圣人，也必然被渴求知识的欲望所纠缠。

而本质是「欲望」的原罪，却也不仅只是恶的罪孽。

正如有光明才有黑暗，但没有黑暗那么也就不存在所谓光明，所有的一切万物皆拥有两极。

并不独存的原罪，对应的就是美德。

因为存在傲慢，所以懂得謙遜；

因为存在貪婪，所以懂得自足；

因为存在淫慾。所以懂得貞潔；

因为存在妒嫉，所以懂得慈悲；

因为存在暴食，所以懂得節制；

因为存在憤怒，所以懂得耐心；

因为存在怠惰，所以懂得勤奮；

菲莉茜雅只差一步就能够成为真正意义的神，但是她在根源之涡的门前以自己的意志收回了脚步，放弃了成为永恒不灭的“神”，而是选择了成为虽然拥有尽头，但是却能够用真正的自我确切活着的“人”。

而正因为是人。虽然是拥有了神的力量，她也确切的拥有七情六欲，拥有那深埋在骨髓、追随到灵魂本源的骄傲。

萧岚或许是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在无意之间触碰到了女儿的自尊。

——于是，就此迎来恶果。

“既然你是如此的自信。那就看看弱者能够发挥出的力量吧或许你自信在相同的领域上拥有绝对的优势，所以多重时间凝滞，多重次元折叠都只是班门弄斧，因为那都是从虚无的起源之中流出……”

菲莉茜雅淡淡的说着，她的脸上泛着愤怒，但是眼眸中的目光却越加冰冷。

萧岚展现出的力量并不恐怖，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痕迹。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力量可言，有的只是虚无一片，但任何惊天动地的力量在他面前都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空虚和空洞在他那似乎能洞烛万物洞烛一切规律的虚无眼神下能将任何力量都粉碎。这是菲莉茜雅即便没有看过萧岚主动出手也能够了解到的确切事实，这也让她同样了解到，如果是使用初涉皮毛的时间与空间力量，那么几乎就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如果是虚无之外的力量呢？”

轻轻的如此低吟着，菲莉茜雅郑重的举起了手中长刃。原本只浮现出一片黑翼的她背后唰的一下弹出了其余六片羽翼——不，已经不是羽翼。

比墨汁还要黑暗，将一切光明吞噬，正体不明的喷射出来的黑翼，如同雪一般纯白，从背后喷出如炸裂龙卷般的白翼。

三片白翼，三片黑翼，伴随着最后一片灰色的光翼浮现，无论墨一般的漆黑还是雪一般纯白，背后展开的全部七翼蜕变成了混沌一片的异彩。从根部到尖端，瞬间从外表到本质，全部都改变了。

而头顶上方，也出现了同样颜色的小小轮环。

——这就是，菲莉茜雅的本质。

身为继承了天使与恶魔血脉的那菲力姆，她拥有来自父亲的恶魔力量「虚无」，以及来自母亲的天使力量「真实」。

怀有这虚与实境界的起源，她的力量表现的就像是用虚与实将所有一切拆解重组，能够将学习任何力量并将它们化作自己所有，被命名为「拟态」的绝对真实，而将所有模仿来的伪物追溯到尽头，将最接近起源的真实力量发挥出来的话——

“看看吧，你并未拥有，真正属于我的力量！”

一股来自遥远时空宇宙之外，燃尽一切无可匹敌的浩瀚意念，在瞬间撕裂了周围的黑暗虚无。

被辉耀的光芒淹没的世界中，赫然出现了一昏壮美无比的宇宙风景，一颗体积无比巨大的赤色恒星当空而立，即将进入到生命中最后却最光彩绚烂的时刻。

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截取，而是确切演绎的世界之力。

根据曾经截取到无尽宇宙中超新星爆发与坍塌时的印象与意念，强烈的意志制造出否定你给自己以外所有一切的心象世界并将其投射到现实之中，再以自身的力量重演出那最接近宇宙开辟与终结的恢弘场景。

重现恒星寿命尽头最后一声绝唱，摧毁一切，击破一切，最炽烈闪耀，最真实存在的【超新星爆天渊之剑】；

还原恒星死亡之前最后一声叹息，吞噬一切，湮灭一切，最原始黑暗，最绝对虚无的【原暗天渊漆黑之星】；

向外的爆发，向内的塌陷，当这绝不可能共存的矛盾双方于同一时刻诞生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也随之诞生。

一剑挥落，世界的真实即被瞬间颠覆。

从恒星内塌陷出的无尽深渊在虚空中向内延伸逐层的演化成漆黑的色泽同时，宏大而深沉的恒星光焰也在虚空中展露出末日的身姿，相生相灭的矛盾现象在上演的同时摧毁了周围的一切，无论时间空间还是物质能量。

所过之处，空间就像是像玻璃一样不断地迸裂着，露出一片片光怪陆离的色彩，随后又重新归入平静之中。

撕裂时空，贯穿次元……

“混沌刹那永恒！”

——萧岚确切的目睹这真正辉煌的光景。

根本躲不了，也不需要躲。

直到此刻也依旧站在原地一步没有移动，他只是默默注视着这磨灭的瞬间，仿佛身心都被那眩目的光辉夺去了一般。

是的，他曾看到过这道光。

从虚空之中俯视着女儿的过去，他骄傲的看着菲莉茜雅一步步成长，将继承了自己与芙罗拉的力量觉醒然后吃透，再青出于蓝的焕放出只属于她自己的光彩。

那份分外鲜明的记忆，将萧岚带回了并不遥远的过去。

在和现在有些相像的最后战场上，混沌的炫彩光芒在虚空之中熠熠生辉，于破碎的时空之中打开了前往世界尽头的道路。

啊，没错……就是这道光。

他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看到这一幕的当初，他心中所浮现出的无尽欢喜。

越是模拟命运，他就越是看到世界的真实，看到那截取表层之后黑暗残酷的真相，也就对自己最初的决心愈加怀疑，思考着「我真的能够做到吗？」这样的问题，但是当那光芒打破了被因果的轮回所囚禁的命运，确切的在突破的次元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道路之时，他一度迷茫的心就又重新变得了坚定。

女儿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并且做到了他所没做到的事。

能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突破一次，那么就能够在真实之中突破第二次，那将是不管神明还是命运，都绝对无法再夺去、再玷污的东西。

脸颊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萧岚在这一刹有些茫然若失。

就在混沌的光芒把一切崩裂破碎，让世界彻底的归于虚无之际，他的心中轻轻的响起了一声没有听众的低吟。

“未来，要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