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越野回来，钟国龙足足休息了五天，每天到吃饭的时候，都是刘强打来饭菜，不少人都来看他，陈立华没事儿就跑过来，拉着钟国龙说天道地的，就是怕他闷得慌，还有李大力、余忠桥等，老新兵十连的人都来遍了，一帮兄弟见面，分外亲热，也给了钟国龙莫大的安慰。

班里面，戴诗文对钟国龙比较照顾，经常询问他的腿伤，有几次还拿着药水给钟国龙擦，这让钟国龙很感动，钟国龙见不得别人的好，班副的举动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恩。

当然，其他那三个老兵，还是不断的冷嘲热讽的，钟国龙这时候想好了，他从来不顶嘴，老兵说着，他就听着，甚至有时候嘴角还能露出笑来，这让戴诗文很安心，可是刘强却越来越害怕。从小和钟国龙一起长大，刘强知道钟国龙这样的举动很反常，而这种反常，刘强也曾经见过，这种微笑意味着钟国龙在积累仇恨！

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目前困饶钟国龙的，还是谭小飞的那封信。信是钟国龙两天以前收到的，一开始兄弟们都很兴奋，但是谭小飞单独写信过来，还是让他们很意外，钟国龙一字一句地读着信上的内容：

老大：

我是小飞，这是我自己一个人给你写的信。老大，你和四哥、六哥还好吗？训练累吗？有没有想我们呢？真想你马上回来啊！

老大，我给你写这封信，其实是很无奈的。你知道，在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学习的梦想，想好好学习，想将来考一个好点的大学。你在的时候，不也是很支持我的吗？

你们走了以后，我们四个还经常在一起，可是，老大，我现在有些担心。我总感觉，三哥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有些玄。三哥带着我们，成立了一个龙之会，说是要把兄弟们组织起来，给你看好地盘，等着你回来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龙之会成立以后，名声越来越响，已经有好多的小弟靠过来了，三哥又发动手下的弟兄，在各个学校收学生的钱，用来养活这些人，也赚了很多钱，他都分成几份，给咱们兄弟们留着呢。现在，事情越来越大，我有些担心，我很害怕，老大，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很懦弱呢？

…………

老大，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但我确实有些承受不住了，总感觉我自己和兄弟们的距离越来越大，越来越生疏了。

我想退出了！

我不是不讲意气，也不是有别的想法，我只想好好学习，只想好好学习，现在我已经高三了，明年就要高考，我想在这段时间里面好好复习功课。

老大，我真的是不愿意在这样怕下去了！想安静下来，等我考上大学，你们还是我的好兄弟，等你回来，我还是老大的好弟弟。

老大，我错了吗

……

钟国龙靠在坑道边上，看着刘强和陈立华，有些不自信地问：“你们说，他错了吗？”

沉默……

陈立华站起身，长舒一口气，缓缓的说道：“老大，我觉得，老三他们现在走的路，好象就是当年咱们兄弟设想的那样。称霸，收很多小弟，赚钱。跟咱们无数次讨论的一样。”

“是啊。”刘强说道：“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觉得别扭。老大，你说是咱们变了，还是他们变了？”

两个人的目光一齐聚向钟国龙，钟国龙紧皱着眉头，钟国龙此刻很烦，几个不同的意识形态交织在一起，拧得死死的，脑子里龙云那坚定严厉的目光，谭小飞那满含泪水的双眼，王雄、李冰、老蒋，在里面翻来覆去，没有个头绪。

“先不管这些了！”钟国龙烦闷地挥了挥手，吐掉嘴里的烟头，“咱回去给老三写信去！老三究竟在做什么，咱们谁也没在身边，也说不准。这个我得好好考虑一下！当下最着急的，是小飞想上学，上学总不是坏事吧？我总感觉，我欠小飞的太多……怎么说呢！以前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三个兄弟回到宿舍，周末，老兵们集体去上街，新兵们也都跑出去会老乡去了，只剩下他们三个，钟国龙拿出信纸来，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还是写给老三吧！咱们不在，老三最聪明，不提别的，就说小飞的事情。”

刘强陈立华点点头，钟国龙又想了想，提笔写下去：

“老三，其他兄弟们好！

很想念你们！我和老四、老六都分在了侦察连，全团最牛的连队，我和老六在一个班，老四在别的班，但是每天都能见到，我们都好，你们不要挂念。

老三，几次的电话，时间紧张，光扯用不着的了，今天才想起写信来。我和老四老六都在呢。你们在那边的事情，我不想过多的说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但是要记住，不要做坏事。这句话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因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坏事的范畴究竟是什么。我想等我搞清楚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今天这封信，我主要想说说小飞的事情，老三你知道，小飞从跟我们那天起，和我们就不一样。那时侯咱们是臭味相投的混小子，小飞是一个经常挨欺负的好学生，我把小飞拉上，也主要是考虑这小子家里是开五金店的，提供家伙方便，而且他文笔好，可以帮咱们写检查。

小飞就这样加入咱们了，没想到这小子真是很够意思，和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和咱们一起打架，一起喝酒，一起提心吊胆的混日子。现在想起来，我越来越感觉，咱们兄弟其实欠小飞挺多的。他本来就应该是个好学生，不该和咱们过一样的日子。

老三，我们几个迟早也要回去的，我们回去的时候，咱们的理想和目标，我自己都不敢肯定会有什么变化，但不管咱们几个怎么样发展，小飞读书的年龄，却只有这几年了，我的想法，也是我和老四老六的想法，还是让小飞去好好读书吧！

咱们兄弟七个，不应该让任何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理想。小飞想读书，我觉得这不是坏事，咱们也没有理由拦着小飞，在这一点上，我是一定要坚持原则的，作为你们的老大，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们几个，尤其是老三你，多帮帮小飞，他家里面做生意赔了钱，妈妈又有病，其实也不容易，咱们几个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小飞要是将来考上了大学，有了出息，我想也一定不会忘记我们的。

老三，我想我们以后还是要经常写信吧，电话这个东西，方便是方便，但总说不了太多，也不舒服，有什么事情写出来，我和老四老六有时间就可以拿出信来看一遍，尤其是训练累了又睡不着的时候，看着你们的信，好享受啊！

我们想着老家的兄弟，你们也想着我们，总有一天，咱们兄弟还会在一起，开创一番大事业的！

你们的老大：钟国龙X年X月X日

信写完了，钟国龙把信放进信封，心情居然很沉重，这封信的内容，与以往不太一样，钟国龙也从来没给兄弟们写过这么郑重的信感觉滋味怪怪的。

“老大，你想什么呢？”细心的陈立华发现钟国龙有些忧郁，忍不住问道。

钟国龙没有回答，反问他们两个：“你们说，将来咱们要是回去，还能和当初那样吗？喝酒、唱歌、打牌、争老大……”

刘强想了想，开始有点不自信地说：“能……能吧？”

“能吧……一定能吧。”陈立华也说，“咱们为什么来呀……”

场面开始冷清下来，兄弟几个不说话了，都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