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灭三 死去

警铃鸣响，闪动的红光不断旋转。灼热的火苗点燃了这个夜晚的第一盏灯火。

“叶……小夜……”

对面的叶小夜没有理会杨枫桦的呼唤。她恨恨的咬着牙，抓住刺进自己小腹上的触手，一捏，一转，触手应声而断。

纷乱的脚步声从过道的另一扇门传来，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凌乱的叫嚷声和枪械上膛声。这些声音取代警报和爆炸，迅速向过道这边赶来。

叶小夜的表情沉了一下，一抹冰冷了取代那种憎恨。她拔出小腹上的触手，同时迈出脚步猛地一退，将剩下的两条触手拔出。

失去触手的支撑，三处伤口立刻喷出血液。叶小夜一时显得有些虚脱，跌倒在地。但她咬着牙，捂住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捡起掉落的自动弩，叶小夜瞪视了杨枫桦一眼，跳起抓住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钻了进去。

走道另一边的大门被打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枪械冲了进来。很显然，他们的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依旧愣在那里，甚至忘记收回触手的杨枫桦，呆呆的站着……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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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沿着通风管向前延伸。

狭小的通风管道内，叶小夜全力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的向自己的目的地爬去。

小腹上的伤口很重，大概……肾脏已经被刺穿了吧。不管怎么捂着，血还是流个不停。很痛……

双肩的伤口稍许好一些，但也好不到那里去。右臂的肩胛骨似乎已经被完全粉碎，透过破损的衣物和翻开的皮肉，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其中的碎骨。左肩……还可以，只是骨头的结合处有些许错位。现在，她正用这唯一一只还能动的左臂，一点……一点的，向通道的尽头挪去。

痛……

很痛……

每移动一步，左肩的结合处就传来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每用这条左臂向前挪动一下，右肩就传来阵阵肌肉被断骨扎刺的感觉。腹部的创口仍在流血，这些红色的生命不间断的从她体内流走，换来的，是她越来越虚弱的身体……

“哐啷。”

一间漆黑的实验室内，通风管的铁栅栏被拍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回声。

叶小夜从通风管跌了下来，宛如一个死物，重重摔在地面上。一条细长的血线从通风管中滴落，在她的身边砸出一个个暗红色的血花。

“唔………”

叶小夜的面色显得苍白，手脚也发出颤抖。那只自动弩再也无法握在手心里，滑落一旁。

“咳……咳咳……呜！！！”

突然，叶小夜的身体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腹部的伤口裂的更开！她顾不得肩膀的疼痛，勉力直起身子，用那只肩骨已经粉碎的右臂捂住嘴，极力想忍住那即将从嘴里喷出的甜腻。只是，她没有成功……

“呜……！”

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叶小夜全身乏力的瘫倒在地上，呼吸渐渐变得虚弱。一片血水在她的身后散开，象征着生命之火，已经随时濒于熄灭。

“终于……不行了吗……？这个身体……咳咳……”

血丝，沿着她的嘴角流下。面对身体即将消逝的最后一刻，她的表情却显得无比平静。原本充满憎恨的双瞳此刻却是如此的平静。

“大意了……杨……枫桦……没想到……他真的……咳……投入了……安布雷拉……早知道这样……当年……就该……杀了他……咳咳……”

血沫喷飞，叶小夜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她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慢。那搏动的心跳，也静静地……静静地……

她的瞳孔，渐渐放大。心跳，终于完全停止。伴着这最后时刻的到来，这个女孩的双眼中，流露出一许不甘……与迷茫……

“真不愿意……看来……又要来了……又要使用这………临界状态……”

漆黑的实验室内寂静无声，从通风管处滴下的血珠，啪嗒……啪嗒的打在地面上，融入进那片血水之中……而原本应该躺在这里的叶小夜，此刻却已经不见。

她站着，好像完全没事似的站着。肩膀和腹部的伤口并没有愈合，她的脸色也依旧是如此的苍白！但……她就是站着！

她的瞳孔已经散开，这是完完全全的死亡征兆！可即便如此，这双散开的瞳孔依旧在移动，在寻找自己的目标。她的身体也在这间漆黑的实验室中缓缓行走，不停的在一些被布遮挡的大型试管前阅读试管上的说明，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要找的东西，很快就被“她”找到。当“她”站在一座大型试管前时，原本毫无表情的脸稍稍发生了一丝变化！“她”毫不犹豫的拉下挡在试管前的帷幕，看着面前的东西……那双散开的瞳孔，露出一丝痛苦的色彩……

绿色的液体，在黑暗中散发出一抹柔和的光芒。而在那绿色的液体所包围之中的，却是……

叶小夜……

或者说，一具酷似叶小夜的身体。

“她”浑身赤裸，在试管中浸泡着……

这个叶小夜的眼睛完全闭上，似乎，只是在沉睡……

伤痕累累的叶小夜低头看了一眼试管上的说明——

“N……17……号……”

之后，叶小夜迅速走到一旁的控制台前，熟练的按下几个开关。试管中的绿色液体立刻从底部消散。失去承载的N－17号沿着液体的下降，缓缓沉到底，依靠在试管壁上继续进行“沉睡”。

望着这个和自己完全一样的身体，“叶小夜”的眼中再次显露出一丝无奈与痛苦。“她”摇摇头，将这段痛苦跑之脑后。临界状态的时间无法维持太久，“她”必须立刻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

打开试管门，从中拉出N－17号。“叶小夜”扶着这个身体走向一旁的两张试验床。“她”熟练的将N－17号放上试验床，取过床头的众多电极接在这个身体的头部。然后，又从一旁的药品柜台中拿出一瓶粉末，混合药水从N－17的手臂打了进去。等到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找了一条毛巾盖好这个身子，转过身，躺在旁边的一张试验床上。

（痛恨……我痛恨这种感觉……恨……恨……恨……）

伤痕累累的“叶小夜”取过床头的电极接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手心里握着一只从试验床上取过的开关。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但，“她”还是没有按下这个开关。

因为“她”知道，一旦按下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这就是活下去的吗？为了活下去……只是为了单纯的活下去……自己必须变成这副样子吗？

一次又一次的……一次又一次的接受这种痛苦……即使努力想去忘记，但一旦身体的时限到了，又会强迫自己想起这种感觉。这就是自己所得到的结果？

这个……最差……最差的结果！

“叶小夜”的身体发出一阵本能的颤抖，这是时限即将结束的警告。一切都告诉她，现在已经不能让她选择了。是继续活下去，还是就此闭上眼睛，永远结束这种噩梦呢？

…………不……我要复仇……在我的恨还没有消失之前……我必须活下去……

“她”闭上眼，义无反顾的，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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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流，在“叶小夜”和N－17的脑部来回流窜。一旁仪器上的数据发出阵阵剧烈的变化！在这一刻，一切都在改变着，一切都将不再和以往一样！在这不断发生的变化面前，“叶小夜”首先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她死了。

完全的……死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从一旁的仪器上来看，就连最轻微的脑电波都消散无踪。“她”已经成了一具彻彻底底的尸体，一个完完全全的——死人！

一个生命逝去了，就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冰冷实验室。而在她身旁躺着的N－17，她那原本毫不动弹的躯体，现在却有了一丝丝轻微的颤抖！这些颤抖刚开始时很轻微，到后来逐渐变得剧烈！等到仪器上的各项数值全都飙升到顶端的那一刻，这个身体突然张开双眼，喷出一口鲜血！

N－17活了，这个有着叶小夜相同外貌的“人偶”，现在活了。但，她活的似乎相当痛苦，全身都在发出颤抖。她的双眼无力的瞟向旁边躺着的“叶小夜”的尸体，上下寻找着。很快，她就找到了最想找的目标——她手腕上，两个已经褪去金色，露出漆黑底色的镯子。

N－17伸出手，努力想去够那个镯子。但她实在是太虚弱，两张床之间相隔的距离也实在太远。她挣扎着，拼命去够，却一个不小心整个人翻下床，跌在冰冷的地面上。

美丽的身体在黑暗中挣扎着。她就仿佛一个缺氧的人，眼泪和唾沫不受控制的流出。她就像一条狗似的趴在地上，努力想用四肢支撑起身体。但疲软的双手还不等完全支撑起来，就在一阵颤抖中倒向地面。

血水，大口大口的血水，从她的嘴里呕出。那条原本用来遮盖身体的毛巾早就飘在一旁，被那鲜血所染红。强烈的耳鸣和五脏六腑仿佛灼烧一般的绞痛死死的缠着她，每一秒，都有数不清的疼痛从身体的各个地方传来！

如果能够就此晕过去，是不是会更幸福呢？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很想就这样晕过去。但她的大脑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清醒的……足以接受任何的痛楚。

“哈……哈……呜——！”

接连三声喘气，N－17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如同垂死的婴儿。嘴角的唾沫和血水已经混合，她睁大着眼睛，死死望着“叶小夜”手上的那个镯子，休息片刻之后，使劲全身的力气一扑！她的身体终于搭住了床沿，双手，也终于抓住了“叶小夜”的手腕。

N－17熟练的摸索着这个镯子，由于痛苦，她的双手发出阵阵的颤抖。好不容易，她终于找到了镯子上的一个机关按下，圆形的镯子立刻从“叶小夜”的手腕上解开，形成一个半圆形的东西。N－17紧张的握着这个东西，想缩回手，但一阵痛楚袭来，她连这一个小小的手镯也没住稳，让它掉落在地。

N－17直起的身子无力的瘫倒，她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牙齿紧紧咬着，那流出的唾沫和泪水承担着无数的痛苦……

努力……再努力一下……！很快……很快就好了！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努力去拿那只不过掉在她身前几厘米远的手镯。但这一过程，在现在的她来说竟是如此的艰难……

终于，手镯被拾起。N－17又焦急，又小心的抱住这个手镯，颤抖着按下手镯上的一个按钮。一颗蓝色的小药片从手镯打开的口子中滚了出来。看到这枚小药片，N－17再也顾不得抓着手镯，而是捧着药片一把塞进口中！苦涩而又难闻的味道，在现在的她来看简直就是珍宴！

药片的效果很快，没过两分钟，她的颤抖就渐渐止息。原本散乱的呼吸也慢慢的归于平复。黑色的秀发沿着她的肩膀滑落，露出雪白的背脊。现在，点点的汗珠从背脊上映出，反射着生的光彩。

灯光，刹那间全部打开。一条全新的毛巾扔了过来，正好盖在她的身上。N－17没有回头，拉住那条毛巾遮盖住身子，继续大口大口的呼吸。不过，光是从脚步声，她就能够听出那个站在大门口的人是谁。

“你终于回来了。自从你五年前，在上海‘叛变’之后。”金博士走进实验室，反手关上门，缓缓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