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守望车队

废墟。

当陈在和他的伙伴们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每个人心中都冒出了这样两个字。

是的，这就是一片废墟。严格的算起来，他们离开这个城市还不到一个月，再算上之前灾难爆发的时间，前后也就是40天出来的样子。可是，这座曾经繁华喧嚣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

陈在他们和海凌珈小队分手，再沿着停满汽车的街道进入城市的时候，时间大概是正午。深秋的阳光从高楼大厦之间照到路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光影交错，明暗相间的世界。路边花坛里的杂草已经长了出来，在这个冬天并不很冷的城市里，那些杂草原本就是从来不会真正枯萎的。

一座大厦矗立在他们面前，大厦的墙体上挂着一张巨幅的功能饮料的广告，广告里的人物，有一个超级出名的外国体育明星，正用一种很热烈和爱慕的眼神，注视着穿着白纱裙，拿着一瓶饮料袅袅而行的女孩——这种感觉相当的不真实，因为就在不久以前，那个广告上的女孩，还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沉默而低调的跟随在他们中间。

那是席梦薇做的广告，而她代言的那个功能饮料，就是XT集团一个分支企业的产品。

巨幅广告上面还配了一句广告词——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感觉。

陈在以一个从事广告行业八年的专业人士来看，他想说，这是一句很烂的广告词，而且，现在的确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摆在眼前的这个废墟就是最意想不到的结果。

很安静，再也没有让人心烦意乱的汽车喇叭，再也没有喧嚣聒噪的街头广告，也不再有此伏彼起的手机铃声。这种静，静得好像他们不是行进在一座城市里，而是一段时间的碎片里。当他们把车停在大厦下面的广场的时候，引擎的声音熄灭，世界变得更安静了。

陈在放下了车窗，吸了一口城市里的空气，依然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那种恶心的尸体臭味，可是，广场上静悄悄的，一只丧尸也没看见。

他当然不敢随便就下车，只是打开天窗站在车里往外看，他没有用望远镜，尽管他在搞枪的同时，也搞到了不少军用装备。他的视力很好，尤其是在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里，就算你用望远镜，也看不了多远。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城市里会不会还有幸存者呢？在幸存者聚居地里，他们谁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来兮至少还有一点消息，但是李莞尔的母亲，管朕的女朋友就完全没有什么音讯了。实际上，他们也早就不抱什么希望。

根据海凌珈提供的消息，来兮最后和她联系，是在河滨区那一带。来兮去河滨区干什么，海凌珈没有说，但是陈在知道。他和来兮曾经在河滨区那边住过一阵子，那边是高校比较集中的大学城，住在那边，是因为那边的房租比较便宜，而且，很方便陈在下班以后打着接近青春接近校园的旗号去欣赏大学校园里的美女。美女倒是看到过不少，可是，那都是装饰在别人名贵跑车里的风景。

始终是自己的妹妹，对自己的喜好真是非常清楚啊。陈在心里苦笑着感叹了一下，其实他很久都没有再去过河滨区了，去也是自己刺激自己。不过，既然来兮是在那里和海凌珈失去联系的，那么，去那边找找也是一种必然。

陈在坐回车里，李莞尔突然异想天开的问：“大叔，你说会不会丧尸没有东西吃，都已经饿死了呢？”

陈在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从来时的路到现在，除了一种无边无际的荒寂，他们还真没看到成群结队的丧尸出没。偶尔有一两只，都是处于一种静止、僵化状态的，如果不是听到声音动了一下的话，和正常的尸体已经没什么区别。而大概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声音的方位，汽车就已经远去的缘故，它们随之又恢复到了那种僵死的状态之中。

真的，丧尸会不会饿死呢？

如果丧尸会饿死的话，是不是说在避难所里面再躲一阵子，人们也就可以回到城市来了呢？失落的家园，可以重建，荒芜的废墟，可以重现生机，灾难总会有过去的一天吧？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会是什么时候。

陈在调转车头，准备从蔷薇大道穿过去，再沿着河滨路一直开向河滨区。蔷薇是这个城市的市花，但并不是说蔷薇大道就是整条街都种满了蔷薇，一个名称而已。更准确的说，这是一条商业街，街道很宽阔，两边是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有各种各样的卖场，除了军火不卖，毒品不卖，在这条街里，只要你有钱，几乎什么东西都买得到，也包括人。那些大厦背面的一条街，就是数不清的洗浴中心、夜总会。

也许是灾难爆发的时候人们都在往城外跑的缘故，而且这条街本来就很宽阔，所以，一路之上几乎没有什么堵塞现象。一直到，两辆首尾相连的公共汽车横在路中央。

“陈在？”车载无线电里传来了蓝晓阳的询问。

陈在拿起话筒说“两台大巴，损坏的程度并不严重，也许我们可以把车子发动了移开。我去试试。”

蓝晓阳说：“我去吧，你是队长，要主持大局。”

蓝晓阳的话让陈在愣了一下，其实从他身边开始有人跟随，他就一直处于一种领导地位，有时候他自己也会对别人强调他的领导地位，但是，像蓝晓阳这样正儿八经的称他为队长，这还是第一次。之前他们虽然一起逃亡，但只是一种松散的组合，这一次出来，主要是陈在为了寻找来兮，不过在他们所有人来说，也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都不愿再在那个之前像集中营，之后也很憋闷的幸存者营地呆下去了。

找到来兮以后又怎么样呢？说实话，陈在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基地去，他没有蓝晓阳那种没有自由毋宁死的诗人气质，但是不用死的情况下，他也渴望更多的自由。和他一起出来的这几个人也一样，那么，他们该往哪里走呢？如果灾难过去，就此解散，各自寻找和重建自己的人生？可是灾难没有过去呢？

答案只能是，一起继续逃亡。

话筒和听筒都静默了一下，管朕说：“要不，咱们给咱们这个车队取一个名字吧。”

李莞尔立刻举起双手说：“我赞成！”

“叫什么？”萧水儿很冷静的问：“猥琐大叔车队？”

李莞尔吃吃一笑，说：“很好很好，就这个。”

陈在无语，不过他想猥琐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大叔同样也不止他一个，说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对，但是，他弱弱的反对了一下说：“太长了，而且不响亮。”

蓝晓阳说：“别理她们，要取名，就要有一个符合这个时刻的名字。现在是什么时候？家园失落，文明坍塌，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不过，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还要活下去，也是因为我们心里还在守望，守望自己的亲人，守望世界末日相依为命的缘份，守望，不知道到底在哪的未来。我看，就叫守望车队吧。”

萧水儿嗤之以鼻的说：“博士，我不得不说，你是学生态保护和种群重建的，文学不是你的专业好不好？再说，这也是别人都用烂了的。”

蓝晓阳反驳说：“不要以为自己聪明就什么都懂，而且，如果你真的聪明的话，会知道很多东西其实跟智商是无关的。别人用过的又怎么样，在这样的时候，我们难道不是一群绝望的守望者吗？”

随后，就是蓝晓阳和萧水儿的一场论战。要论智商，能在28岁就读到博士后的人，怎么也不会比一个不满14岁的小萝莉差很多，但是要论口舌之长，蓝晓阳这个专业为生态保护与种群重建的博士后，还真不是萧水儿的对手。但是他自有他的优势，那就是不管你怎么说，我就坚持我说的是对的。说得过你是这样，说不过你也是这样。

这时候陈在说：“好，别吵了！就叫守望车队，成年人说了算，未成年人一边休息。”

萧水儿肺都要气炸了，简直有种冲下车来和陈在理论：“你什么逻辑！！？”

陈在呵呵一笑，说：“我的逻辑。就为小小的一个名字你都要争论半天，不这样不能显示你的智商有多高吗？要跟我们一起走，以后就少说这些废话了！”

萧水儿噎了一下，委屈得都带了哭腔说：“你们这是欺负少年儿童。”

蓝晓阳哈哈大笑，说：“刚才是谁说得自己好像大学教授一样的，现在又变成少年儿童了！队长就是队长啊，一句话解决问题。好，我去开大巴车，大家掩护我啊。”

蓝晓阳和萧水儿的争论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陈在一直在细心的观察周围的环境，还是那样的安静，丧尸都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但是，这种安静却让他感觉到不安，那可是几百万的丧尸啊，就算都饿死了，尸体总看得到吧？而且，打开窗子，那种尸臭味就从来没有消失过。

难道说，丧尸已经进化，开始学会躲藏，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才突然出现？

陈在打了一个冷战，真那样的话，人类的灾难不是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呢！

蓝晓阳下了车，端着枪，很小心的接近大巴车，而陈在爬到了车顶，廖强则爬到了路边广告牌的铁架子上。

街上还是很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了。阳光从高楼的空隙之间照进来，线条非常的分明。陈在蹲在车顶的行李架上，觉得手心开始有汗。如果说这个场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的话，他可以肯定，那是因为在《我是传奇》那部电影里看到过。丧尸进化成了《我是传奇》里的变异人？那人类会灭绝的！而现在至少还有20%的幸存者。

前面传来一阵马达声，蓝晓阳成功的发动了堵在街上的大巴车。在平时，这两台车只能算是挂了一下，交警一般都不给他们讲道理，为了避免交通堵塞，先开到一边去再说。

蓝晓阳试了几下之后，开始慢慢的把大巴车移开，给他们腾出了一条路来。

这时候，蹲在车顶的陈在发出了一声“Oh,shit!”然后直起了身子大喊：“阳子快回车上，跑路了！”

当街头上没有丧失出现的时候，陈在会觉得心里毛毛的，生怕又出现什么变故。可是当丧尸开始出现的时候，陈在心里就更加发毛了。这些死东西要么不出现，要么就是成群结队的出现，不知道它们之前游荡在什么地方，但也许是他们在街头停留太久，它们闻到了气味，这时候，从街道的各个角落里，从大厦的各个阴影里走了出来。它们一出现，就带着一片铺天盖地的恶臭味，带着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低吼声。

蓝晓阳从大巴车里跳下来，飞快的往他们的车上跑，廖强也已经爬下广告牌，当他们上车的时候，陈在已经发动了汽车。好吧，只要路没有被堵住，那些丧尸是追不上汽车的。前面的路上也有了一些，陈在加足了马力，毫不迟疑的撞了过去。

一个个发臭的活尸体被他们撞飞起来，在它们还没有贺龙以前，陈在和他的“守望车队”就已经顺利的冲了出去。真他妈的犯贱啊，陈在心想，看到这些丧尸以后，他心里反而踏实了。唯一的麻烦是，他们不得不再一次中途改变了线路，不过他并不为此担心，他有的是经验和它们捉迷藏。

“难道丧尸是饿不死的吗？”李莞尔缩在座位上，无限郁闷的说了一句。

陈在说：“那倒未必，你没发现吗？这些丧尸的动作迟缓了很多，就连它们原本敏锐的听觉和嗅觉也迟钝了很多，否则的话，我们早就被堵死了。而且，它们的躯体表面看起来干了很多，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它们就撑不住了。”

李莞尔笑着说：“以往都是我比你乐观呢！现在你倒来安慰我了。”

这时，廖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队长，前面左转过去就是商行总部大厦了。”

陈在开玩笑说：“怎么，你想去抢银行。”

廖强说：“不是，我就是从里面逃出来的。我是商行科技部的技术员，灾变刚爆发的时候，我在机房里加班，正好躲过一劫，之后，我调集了整个银行大厦的400多个摄像头来监控大厦，我想说，大厦里所有的监控设备都还是好的，技术上的问题我能解决。”

陈在心里一动，说：“很好，有监控的话，我们在休息的时候就安全多了。好，全体注意，目标，前面金融街商行大厦。准备开干，给枪戴上套子，大厦里面现在的主人肯定会很热情的欢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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