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浮屠录
作者:云鸢少泽 | 分类: | 字数:49.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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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魍魉之匣
立方体以顺时针方向旋转,越转越快。十六郎伸出手想要触碰它,自己的手却不是手,而是一抹缥缈雾气,雾气在接触到立方体的一刹那,它突然停了,十六郎突然在立方体的表面上看到一幅奇特的图画。
是一朵腾跃空中,不知从何处突然爆发的蘑菇形云朵,云朵升空,底下的土地轰然炸裂,人、奇形怪状的房屋、会移动的如同金属甲虫的车,全都在一瞬间被摧毁。
十六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立方体又突然旋转,出现了另一幅画面,巍峨的不知何处修建的雄伟宫殿之外,留着长辫子宫人手持刀剑与许多白皮肤的大秦人正在战斗,到处都是硝烟的土地。
这幅图景还没有看清,又换了另外一个画面,看起来像是突厥人手持弯刀,数万铁骑踏上中土,穿着华贵的女子哭着褪去外衫,披上羊皮,脖子上拴着铁链,俯首称臣...
立方体越转越快,画面也越来越熟悉,紧接着,十六郎看到了一张高高在上又无比熟悉的脸,披着龙袍坐在明堂之上,十六郎被这一幕震撼地瞳孔剧烈颤抖,紧接着,这幅图画骤然消失,十六郎又看到了会稽山上的战役,十几个王公在歃血为盟合纵抗秦...最后是万籁俱寂,所有的星辰归于一次无比强烈能够席卷一切的爆炸...
这是...十六郎突然意识到...他揭露了神秘世事的一角,正在窥探时间长河里面的水滴...
不过...所有的一切给他带来的震撼,都不及明堂上的那一幕,他确信,自己看到的身披龙袍的人...
是...武后!
“十六!十六!!”
与此同时,在魍魉之匣外,阿诗弥只看见十六郎的脖颈被白丝缠住,人已经开始翻了白眼,马上就要断了气!
“十六!”阿诗弥往前冲去,躲过牧童像致命一击,却被乌日星挡在了身前。
乌日星此时面孔已经扭曲的变形,嘴角下弯,断断续续说道:“小...小大夫...别...别走!”
“啊渣别拦我!十六马上就要不行了!!”
听见了十六郎的名字,乌日星脸上浮现了一丝戾气,他伸出手掌,一下掐住阿诗弥的脖子,阿诗弥顿时喘不上气:“啊...啊渣...放开...放开我...”
“对不起...小大夫!”乌日星嘴上说着对不起,手上的力道却猛然加重一倍,阿诗弥被他举起,双腿离地,痛苦地挣扎。
乌日星脸上留下泪来,看起来内心很痛苦的样子,却依旧控制不了自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裴戎猛击乌日星的手臂,可他也如同神像一般身体毫无知觉,完全感觉不到痛,裴戎没有办法,只能拔出佩刀。
阿诗弥痛苦至极,眼角挤出泪花:“裴山君...你不能伤他...”
裴戎正在左右为难,阿诗弥用尽最后力气,扔给裴戎一个瓷瓶,“去...去救十六...”
裴戎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突然意识到阿诗弥给他的东西是什么,转而往神台方向冲去。
迎面飞来数十条白色丝线,裴戎以一当十,挥刀砍断,一跃迈上神台,玄机真人以为裴戎要攻击自己,挥剑劈去,没想到裴戎闪身一躲,打开瓷瓶,把瓷瓶里面的东西全部洒在了鬼蛾的身上。
瞬间,鬼蛾身上冒出一股白烟,玄机真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酸腐气味,这才意识到,那瓷瓶中的东西是佛酸!
再看鬼蛾头部,已经被佛酸溶蚀,蛾头已经损毁了一半,鬼蛾痛苦地扭动着肢体,扑闪着翅膀,在神台上不断冲撞。
鬼蛾身上的丝线也被佛酸熔断,魍魉之匣和周蜜儿同时跌落在地。周蜜儿咳嗽了两声,转身去解十六郎脖子上的白丝。
鬼蛾痛苦万分,猛然飞落神台,往滕王身上扑去,滕王猝不及防,惊恐地大叫一声,又被一只大手薅住脖领,顿时身体又飞了出去,落到了裴戎脚边。
鬼蛾没有扑到滕王,转而用六只触手抓住旁边的月禾,月禾惊叫着被它裹挟着飞到半空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上一秒,玄机真人还沉浸在辩机和尚就要成仙的喜悦中,下一秒,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生女儿的头颅被这偌大怪物的口器戳开一条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不要!!”玄机真人袖中飞出无数白丝,缚在鬼蛾的翅膀上,将它从空中揪了下来,随后一跃而起,用剑刺入了鬼蛾体内枯骨的胸腔中,鬼蛾发出痛苦的嘶鸣,将所有触手全都插入了玄机真人的身体里。
玄机真人大叫一声,挥剑将鬼蛾斩成了两段。
“啊娘...”月禾发出了她最后一声呼唤,抚摸着玄机真人年轻的面庞,此时的月禾,已经是满脸褶皱,干瘪的像是八十岁的老太,却露出了一个最甜美的,像是小女孩儿的笑容。
“月禾...阿娘错了..阿娘不该让这个鬼东西成仙,是阿娘害了你!阿娘悔不当初啊...如果当初阿娘多爱你你些,你也不能变成现在这样,你也不能只在找到辩机的时候...才能找到阿娘...”
第79章 魍魉之匣
玄机真人哭的伤心,月禾却慢慢笑了起来,满眼都是笑意:“阿娘不哭...阿娘要是哭了,就显得月儿更丑了...阿娘...月儿下辈子,还做您的女儿...我们母女俩这辈子没有一起做过的事...下辈子...我们再一起做...”
“好...阿娘陪你一起做...”玄真道人握紧月禾的双手,“下辈子...阿娘再也不修这道了...阿娘与你一起...与你一起...”
月禾听完,轻轻的闭上双眼,再也没能睁开,这一刻,玄机真人好像突然老了几十岁,满头的青丝,全部变成了白发。
所有的小仙像也停止了攻击,不再动弹,又恢复了泥像的样子,乌日星像是筋疲力竭,轰然倒地。
阿诗弥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满眼都是金星,还是踉跄着爬上神台,“十六!十六你没事儿吧!”
十六郎睁着双眼,并不答话,好像失了魂。
“十六!十六!!十六郎!!”阿诗弥唤了半天,十六郎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缓缓看向阿诗弥。
“十六!十六!你没事儿吧?”
“明堂!明堂!!”十六郎突然发出一声惊吼,吓了阿诗弥一跳。
“什么明堂!你在说什么?”阿诗弥没有理解十六郎说的是什么意思,滕王却听懂了,一把推开阿诗弥,问道:“你看见什么了!快说!你在魍魉之匣里面看见什么看了?”
十六郎嘴巴张和,好像说了什么,滕王盯着他的唇,突然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捂住了他的嘴巴:“住口!你住口!!”
十六郎有些呆愣地看向滕王,滕王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颚,伏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凝重道:“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你都要记住,你是李家的子孙,除了李家人,谁也不能坐这个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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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议事厅内,袁公卿将桌子拍的啪啪直响,这老头一动怒就喜欢拍那个梨木案桌,拍的桌角扑簌簌往下掉渣滓。
“你说你们两个,就去陪吐蕃使者打个猎,怎么就能牵扯出那件陈年旧案,你们知不知道,右相听了红鸾星君庙的事情,气的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气,本来说已经大病初愈,后天就能上朝了,你们俩这样一闹,就又病了过去,现在朝里各州道来的奏折堆积如山,圣人又批阅不了,全都又堆到紫微宫武后那里去了!”
裴戎低头沉默不语,十六郎只好道:“寺卿...您消消气,红鸾星君庙早晚是要出事的,那玄机真人手里犯着十四条人命,伏法也是应该的!”
“应该!什么叫应该!早不应该!晚不应该,偏偏选择这个节骨眼儿上应该。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圣人已经决定将一部分事宜决定权交给太子,好让他在西泰山封禅的时候暂管朝政,右相这时候又称病告假,这事就不知道再拖到什么时候!”
裴戎突然插话道:“不是说滕王已经把魍魉之匣呈了上去么,圣人找那东西找了这么久,这回不该高兴么?”
说道那个,袁公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办案的时候,多动动脑子,少动手!谁不知道你裴山君武功盖世,打起架来谁也不放在眼里,你把人家那神台砍成了一团废墟,魍魉之匣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有好才怪!”
“坏了?”十六郎有些疑惑,“那个匣子的材质很是奇特,像某种轻薄的金属,刀剑不会在上面留下痕迹,怎么会轻轻一摔就坏了?”
袁公卿掐着腰怒道:“谁知道怎么回事,我还想问怎么回事呢!”
十六郎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没有掌握正确的方法,要不然,问问那玄机真人?”
“问不了了。”袁公卿揉着眉心,语气里突然有些伤感,“拉到刑部的当晚就断气了,已经和她那可怜的女儿一起埋了。”
几人沉默一了会儿,袁公卿最后说道:“行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在这里闲聊了,对了,无量阁那件案子已经算是结了,你们别再给我节外生枝。”
两人回道:“是。寺卿。”
袁公卿走了以后,十六郎问裴戎:“这件事,你觉得呢?”
裴戎啜了一口茶,沉声说道:“红鸾星君庙的案子看起来是偶然被我们撞见的,可偏偏却在无量阁爆出右相当年冤杀辩机的丑闻之后,而且在太子即将监国的这个时机,怎么看,怎么都不能算是巧合吧。”
“我觉得也是。”十六郎道,“不过寺卿不让我们再插手,我们是不是应该...”
“我觉得应该。”裴戎瞥了一眼袁公卿消失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他不让我们查下去,不过是因为各方势力相互掣肘,右相的人、圣人的人、武后的人、甚至是太子的人,全都在盯着大理寺,寺卿觉得不再起什么事端就能保全寺平安。可他却没有想过,狻猊公子还没有出现,这件事远远还没有完,不是我们不再追查,就能真的置身事外的。”
“你说得对。”十六郎道,“猎场里想暗杀我的人,有线索么?”
裴戎:“那些人做事很麻利,现场没留下一点痕迹,不过我在瀑布底下找到了一支断箭,并与各府兵器作了比对,很奇怪,这支箭,那个府的都不是,不过有个剑南道的老兵告诉我,这支断箭箭头的绑法,像是来自于塞外。”
“塞外?”十六郎有些吃惊。
裴戎确认地道:“对塞外,而且,看习惯,与他们攻打西突厥是敌人的绑法一致。”
“又是西突厥?”十六郎觉得这件事兹事体大,而且...就算是突厥人,又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对了,那个突厥少主,沙钵罗可汗的儿子有没有什么线索?”
裴戎摇了摇头:“只知道势力不小,收服了许多沙钵罗可汗的旧部。”
“这个少主身份真是神秘啊。”十六郎道。“有关西突厥的事情还是得找熟悉的人问问,契苾老将军还没有醒么?”裴戎:“没有,据说伤势甚重。现在左屯卫由副将军薛云韶掌管。”
“薛云韶?怎么会是他?”十六郎微蹙了眉,“那个人就是个疯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那个副将军的位置,靠的是检举他自己的阿耶贪腐换来的。一个为了官位六亲不认的人,怎么能掌管屯卫府?”
“谁知道呢。”裴戎哼了一声,“朝里真是没有人了。”
“不说那个。”十六郎起身说道,“我还有些事,红鸾星君庙的案子还有些疑点没有查清,下午我去一趟户部查阅些档案,你有别的事么?”
裴戎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后颈,说道:“没了。食人鹰既然是遣唐使的私产,也不好再追究。我手头还有些公文要签发,今天下午应该会留在寺里。对了,你那个小跟班呢?”
“你说阿诗弥么?他今日向我告假,说是他阿娘得了伤寒,忙着床前侍疾。对了,你趁着这个功夫歇歇吧。我先走一步。”
十六郎走后,裴戎便开始处理公文,没想到半月未签发,已经堆满了整整一个案几,说好的歇歇,也根本没有闲暇,外面的艳阳逐渐西斜,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戌时。
这时,牧川突然敲门走了进来。
裴戎抬头问道:“怎么了?”
牧川:“回大人,我在寺门口捡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不过写着,裴戎亲启。”
“给我的?”裴戎有些困惑,“看没看见是什么人送的?”
牧川:“没有,说起来还挺奇怪的,我进门的时候还没有,只是无意间转头,这封信就出现在了石阶上,就像凭空出现在那里似的。”
裴戎打开了信封,眉头立即扭了起来,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狻猊现于蒲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