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豆一言不发，依然死死盯着百里飘雪，实则在听身边的诸葛太平虚影讲述他刚刚翻找到的，有关赵季竹的记忆。

“赵季竹，冲氿赵家二十代当家次子，算是自第一任冲氿总督以下第二十一代玄孙，为人知书达礼，从小聪慧异常。”

“北境联邦百里家前族长，百里长奚卸下族长之位后为示友好，主动携部分旁系家眷至南宋兰陵郡隐居，途径冲氿，结识赵季竹。”

“当时南宋正因后蜀进犯边界焦头烂额，百里长奚趁此机会提出与南宋皇室联姻，以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而他选择的对象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赵季竹。”

“南宋朝廷上下都认为此事百利而无一害，何况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子弟和百里长奚的孙女联姻，就算均非嫡系，那也算是高攀了。”

“这桩联姻十分顺利，南宋朝廷甚至给了赵季竹一个兰陵郡守参的虚职，以及相应的俸禄。”

“但五年后，也就是距今两年前，百里长奚和赵季竹所在的村子不知为何在朝廷的暗中保护下还是被一伙山贼屠了村，全村上下三百多口人无一幸免，包括他们一家。”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这件事就是北境联邦对南宋宣战的理由，也是南宋朝廷和北境联邦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导火索。”

“那一战南宋腹背受敌，要不是国教玄武寺倾尽全力，牺牲九成武僧和钦天监一同引来神降护国，只怕南宋已经不复存在了……”

李红豆连连点头，视线却一直未离开百里飘雪。

“你倒是问啊！”

百里飘雪终于在对方的注视下崩溃了。

“不用问，我都知道。”

李红豆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他都知道了？他知道我来冲氿的目的了？】

百里飘雪神情严肃，缓缓摸向了随身百宝袋，清灵儿见状不禁紧张起来。

“她动了杀心，要不要换我？”

出声的是诸葛太平。

李红豆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接着冷笑一声：

“呵呵，现在如意镇镇民消失一案只露出冰山一角，真凶可能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她敢动我？”

百里飘雪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说给清灵儿听的，但怎么看都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只有诸葛太平知道李红豆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也对，那你多留个心眼，对这个异国女子不能完全信任。”

李红豆两手一摊，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百里飘雪：

“我本来就没打算信任这个土味大洋马，不过有什么恩怨，也要留到案情水落石出以后再说。”

百里飘雪看了一眼对方空门大开的后背，又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清灵儿，一咬牙一跺脚，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诸葛太平！”

【你找诸葛太平，关我李红豆什么事。】

李红豆头也不回，绕过屏风踏上去二楼的台阶，百里飘雪后面的话也只当没听见。

“你给我记着，等这件事解决以后，我要和你决斗！”

屏风后良久没有动静，百里飘雪只能无奈拉起一边手足无措的清灵儿跟了上去。

二楼有三个很大的房间，西边两个，东边一个，通往三楼的楼梯也在东边，紧贴着东侧房间。

两女刚到这一层，就见三个房间的房门几乎同时被撞了开来。

三男两女，五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惨叫着从各自房间里爬出，在地板上留下几道血痕之后又陆续咽了气。

李红豆没有中止断罪，生生从渐渐消失的血痕间走过，两边的房间已经关上了房门，里面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

“这次联姻可是天赐良缘，你看到百里家送来的定金了吗？”

“那当然，光定金就有一千两，这事要是成了，南宋朝廷也不会亏待我们。”

“那还不是多亏了我，要不是我消息灵通，借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带季竹去拜访了一下百里长奚那个老头，就是金子也会被埋没啊。”

“你这死鬼，心眼真多，不愧是季竹的亲哥哥，我这做小婶婶的都为你骄傲，嘻嘻～”

“心眼少了怎么哄小婶婶开心呢？对不对？嗯？对不对……”

“……”

“我那小侄儿没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我大哥那么丑，两个人也不像啊……难不成是我的种？”

“可去你的吧，季竹明显是像我多一些，不然你说，是你老婆漂亮，还是你嫂子漂亮？”

“……”

嘈杂的声音逐渐变为男女的呻吟，李红豆不禁低声抱怨了一句：

“这一家子真够乱的……”

她之所以还没有中止断罪，是因为飘进西面正对着楼梯那房间里的诸葛太平似乎有所发现。

李红豆推开那房间的房门，只见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正坐在房内议论着什么，其中一个正是被媒婆王二姑说服的老太太。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敢回来？还带了个不姓赵的野种！真是丢尽了赵家的脸面！”

“诶哟，老头子你可别这样，季竹怎么说也是我们俩的孙子，而且他带回来的孩子就算不姓赵，也是我们血浓于水的重孙……”

“重孙？有屁用，百里长奚一家全死了，北境联邦以此为理由对南宋朝廷宣战，全大荒都知道这件事。”

“要是被他们知道季竹还留下了百里家的子嗣，那南宋朝廷就有了谈判余地，宣战理由的号召力也会下降，他们一定会派人来灭口，搞不好整个如意镇都会遭殃。”

“对啊……所以他根本不敢回家，只能隐姓埋名带着那孩子躲起来，一定是怕连累我们……”

“哼，幸好季竹这孩子还有分寸，不过他和那野种只要还活着一天，我就不放心……最好能找人杀了他们……”

“是啊，我也不放心，那找谁杀呢？他哥哥咋样？”

“不行，那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急……咱们再等等，观望观望……”

李红豆实在看不下去，主动中止了断罪。

诸葛太平不禁感叹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家人真的把‘自私’这两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李红豆也点头附和：

“是啊，我一直觉得现代社会已经把我调教成了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和他们比起来我简直就是活菩萨……”

“话说回来，那个老头说得也有些道理……”

李红豆想起赵家二老的对话：

“诸葛兄，你看如意镇镇民消失一事，会不会真是北境联邦为了灭口干出来的？”

“不太可能，如果是他们做的，完全没必要派百里飘雪重返如意镇。”诸葛太平摸着下巴分析道。

李红豆同意这个说法：

“也对，即使是要检查案发现场是否有漏网之鱼，那早早派她一个人来就好，又为什么要拖到现在，还带上南宋钦天监的猎魔人一起？”

诸葛太平语气平淡冷酷：“嗯，反正赵家的人都死绝了，这也是一种报应……”

说完，他不由得一愣：“唔？漏网之鱼……死绝……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