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扣押室

做梦是件有趣的事。

有时它会给你伪造一段并不存在的经历，让你恍恍惚惚之间经历数十年人生，在那种神奇的状态里，你可以满足一切现实中得不到的物质享受，也可能遍经人世间的喜怒悲欢。无论你是否愿意，梦的精灵总是不吝挥霍它们的法力，小小的魔杖一挥，无需拗口又复杂的咒语，你会不由自主的投入其中，深深地沉浸在幻觉里。

然而有些时候这些梦的使者却又玩腻了陈旧的游戏，它们变得乖张暴戾，想方设法把你丢进完全陌生的世界，在那里把你就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看不到熟悉的面孔，一切都似是而非，你的人生必须再次从零开始。

现在这个梦的主人正在亲临这种奇妙的经历，他原本不过是一枚宇宙中的渺小原子，现在忽然像被造物主选中了，爱做梦的年轻人和一群同类得蒙伟大存在的恩宠，一边是巨大的危险，一边又得以肆意的出入各个世界，体会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境遇，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更高的的能量。

终于有一天，这粒渺小的原子厌倦了飘泊不定的生活，冒着被抹杀的风险，用尽了所有资源换取机会来到另一个真实世界。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家，在这个新世界里，人们称他为新万磁王。

从这个长长的梦境中醒来，埃瑞克先体会了一下身体的感觉，听听周围的动静，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睁开眼睛。

现在再也没有动辄噬人的狰狞怪兽，没有阴险毒辣的丑恶敌人，也没有那些他熟悉又喜欢的学生、朋友。

只有一双蓝褐色的明亮眼睛。

“你醒了？”妩媚的眼睛主人想要确定他的精神状态。

“我想是的。”埃瑞克微笑着给予回应。

没有特别注意这位美艳的女士，埃瑞克用眼角余光快速浏览了一遍室内，此地各种防御设施非常隐蔽。也相当周全----当然只是相对而言，基于他的特殊能力，许多金属材质的武器无法使用，于是选择方向也就变得狭窄起来，尽管如此看得出此地主人依然费了很大一番心思。

各种凹镜和感应器陈列在房间角落，腰间和脖颈上都套着坚固的固定环，不必用眼去观看或用手触摸，埃瑞克用下巴的皮肤也能感受到某些高能物质紧紧的贴在身上，如果他敢于尝试调动能力，强烈的爆炸就会立刻摧毁他的脖子。

不过此刻他也动用不了能力。吉米的血液提取物仍然在发挥作用，它们的效果刚刚达到高峰，失去力量的他被意外得来的金属细胞束缚着，比普通人还要笨拙。

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缺隐，好在宝贵的经验已经积累完毕，他可以利用这次机会重新开始。

“新”万磁王当然要走出不同于旧的道路才对嘛。

微微的笑了一笑，身上的疼痛仿佛也减轻了许多。

现在他的情况从表面看来非常糟糕。

皮肤隐隐的透出银色，按下去没有弹性，伤口处带着银丝的血液呈半凝固态始终没有完全愈合。血肉之躯在吸收了过多的金属元素后变得有些失常，不过这都是暂时的，一旦能力恢复随时都可以回到正常。最主要的伤害在于少了半边肩膀和一条腿----昏迷前受到的的最后那次攻击中，敌人的奇特武器带给他巨大的伤害。力量枯竭的身体既释放不出防护磁场，过度硬化的僵硬身体也让他没法闪避，好在那是些年代久远的一次性消耗品，释放出最后的能量后。再也没有连续的攻击，随后赶到的队长把他救下来，然后暂时安置在这里。

“所以。为了你的生命健康考虑，我们不得不锯断你的腿。”娜塔莎仔细的观察着埃瑞克的眼睛。

“可以理解。”埃瑞克的从容堪比就义的圣徒，他淡定的好像在听别人的悲剧，同时用眼睛做出“请继续”的表示。

“还有你的肩膀，当然还有你的手。”女特工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迷惑，更加细心的体会他的每一丝变化----眼神、细微的皮肤抽动，以及呼吸的规律。

但下面的男人淡定依旧，于是她决心再给他最后一击。

“另外很抱歉，当时伤者太多太混乱，你被取下来的手和你的腿都丢了。”这并非假话，局里的指挥官亲自布置的安保措施在交接时出现重大纰露，那两件残肢不知何时被人弄走，皮尔斯部长亲自指挥侦破，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线索。

对伤者来说这是件残忍的事，但受过专业训练的女特工期待着能用它打破目标的心防，借以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反应，她经历过战争年代，深知有些伤兵对于残疾可以勇敢承受，却会对自己遗落的肢体被抛弃大发雷霆。

有些可怜的家伙甚至会把他们的残肢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想方设法运回家乡陪自己一起安葬。

也许埃瑞克也是这种人。

娜塔莎满心期待，但她的指望再一次落空。

埃瑞克面带微笑，频频点头，仿佛女特工不是在讲可怕的消息，而是在为他单独表演一场清新脱俗的脱口秀，看到这种反应，比队长的人生经历还要丰富的红发女人彻底迷茫起来。

在她的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完全不顾惜自己的家伙。

“你一点也不难过吗？”讲完现状，娜塔莎看着对方残破的身体问道。尽管她也是久经磨练的精英，但是看到这样的惨象多少还是难免有些动容。她脸上不忍的表情有多少是真实又有多少虚假，埃瑞克难以考证，不过在那次冲突中他一再手下留情，想来对方至少不会在心里大声叫好。

“难过啊，”埃瑞克莞尔一笑。“我不是单细胞生物，当然也会痛。”

“可我没找到任何伤者应有的反应，或者你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可以恢复健康？”娜塔莎半是试探，半是好奇。

我就算被砍了头也能生存九天----埃瑞克很想和这位漂亮的小姐开个玩笑，但他最终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看着漂亮的红发特工，渐渐把她想象成另一个妖娆聪慧的红发女郎，用过去愉快的回忆对抗隐隐的疼痛，然后在美妙的回忆里……他再次睡着了。

扣押埃瑞克的房间与隔壁之间只有一道特殊的玻璃幕墙，就像他自己在办事处里安装过的一些设施，一边像是镜子，当你面向着它只能看到自己，而另一边却可以透过镜子背面看见里面的人，现在一些人正在那道墙后观察着他，记录并分析他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

“磁力感应器没有变化，依然接近为零。”一个工作人员分析完彩色光谱后向上司汇报。

“接近？”上司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按外行的意见，能够把意外机率降低到负数最好。

“那是他自身细胞的关系，他的身体中有种从未见过的金属元素含量异常的高，虽然搞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专家已经确认过了。”工作人员耸耸肩，把不在场的专家扯出来应付没有耐心的长官。

光头独眼的黑人局长就是那个没耐心的长官，听到手下的回答，他也只能选择相信，虽然不免抱怨，不过那就不是针对可怜的工作人员了，而是另有目的。

“在专家和变种人之间，我更相信谨慎。”尼克.弗瑞黑着脸向他的同事说道。

这位不幸的同事正是皮尔斯，作为熟悉的同僚和朋友，他很明白尼克的心思，只能选择安抚。

“那就把缴获的超能步枪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重新让它们充能。”

这些超能步枪显然就是队长的战利品，它们像难以消散的阴魂，划过七十年的时间后再次来到了他的面前，当这些古老的人和物一碰面，立刻就爆发了一场新的冲突。

现在这些东西终于要落到独眼局长手中，虽然尼克的心里有些不为人知的喜悦，但他依然像爱闹的小孩一样抱怨着，试图获得更多好处。

“这可是项难题，我们也是刚找到那件东西不久。”尼克喋喋不休，但皮尔斯已经不想再被勒索。

“相信你的人，他们一定会成功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拍拍尼克的肩膀，皮尔斯匆匆离开了房间。

“希望如此。”尼克看着皮尔斯的背影，眼神闪烁了一会，然后离开监控室找到了娜塔莎。

“这段时间我把他交给你。”尼克用商量的口吻向她布置任务。“我们作过埃瑞克的性格模型，他的个性喜好我们大致了解一些，利用你的优势，尽力知道的多一点，当然也不要被他骗了----我们都知道他很难对付，但是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信息……”

娜塔莎打断了尼克的叮嘱：“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信息，我只报告你。”

“正确。”尼克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随着局长离开，娜塔莎又来到了特殊的扣押室里，抱着肩膀出神的看着那张平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