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火与冰

在冰人巴比心里，一直认为七月的曼哈顿是一年之中最美丽的时候，特别是静谧安祥的上城区，雍荣繁华又不失端庄仪态，和华尔街所在的下城区不同，中北部的街道走向没有南部半岛那么凌乱，时常跳出来一些斜街令初来乍到者很难掌握方向，而是呈现出几近严格的棋盘状街道布局，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条条道路排列得非常整齐。

这些整齐排列的街道最初仅仅是为了响应1811年的三人委员会提出的规划方案，它并未在全区完整实施，但却不经意间给这片街区创造了另一道美景，那就是曼哈顿悬日。

每年的7月12日，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景观，那一天落日与东西走向的街道成为一行，夕阳出现在街道尽头处的地平线上，在天与地之间形成巨大的璀璨光晕，使整条街都沐浴在落日余晖之下，呈现一幅壮观的景象，直到十余分钟后才消失。

这副壮丽的景观是巴比的最爱，他一直觉得悬日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又象征了自己的未来，作为学院中潜力最大的年轻一代，理所当然他的未来也应该如此光明灿烂。

遗憾的是，这波澜壮阔的前景就像捉摸不定的悬日景象一样偶尔失约，并非一定会出现。

在错误的时间听信克莉丝汀记者的话，提出把导师一手创建的产业抛售给其它势力后，他的行为已经触动了同伴们敏感的神经，为此巴比付出了很多代价：女友分手，朋友离心，就连原来带领的新人们看他的眼神也常常充满了鄙视。这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期待，有时候冰人很想问问那位消失在异空间的导师到底给伙伴们施展了什么魔法，为什么让他们变得这么不能宽容，但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使导师回来，他也没胆量独自走到他面前质询。

好在最近收到的一封信，终于使冰人鼓起勇气，想要为自己拼搏一回。

沿着楼梯，他慢慢的走上了顶楼，现在那里也是常有人来往的繁忙所在。

台阶一级级登上，离上面的距离越来越近，原本做好的决断渐渐的有些动摇，就在走完最后一级的时候，巴比忽然又犹豫起来。他很清楚，如果踏出这一步，以后就再也没有余地了。

他深深呼吸着，反复思索了好一会儿，摸摸贴身放着的那封被看了又看的信件，最终下定了决心。

敲敲门，巴比走进了顶楼大厅。

现在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再是那个让他敬畏万分的导师，而是自己以前的死党。

这幢楼里，也只有火人约翰还待他如以前一样亲密。

“嗨。巴比。”约翰正忙着，和人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看到朋友过来，他随意招呼一声。等到把过来办事的客人送走，然后才拉着老友在沙发上坐下来。

“好几天没看到你，回波士顿了？”他知道巴比最近心情不好，还以为这位朋友去波士顿工厂那边。

“没有。我只是到西部走走，看看风景，你知道我们的工作太忙了。我希望能有些自己的自由时间。”巴比淡然说道，他下意识地有所保留。

“这样也好。”约翰多少有些难堪，死党走的时候没有一声交代，同学们询问的时候他给冰人打了掩护，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

这是个错误，只能以后自己想办法弥补，也许现在应该关心一下巴比，最近他们单独聊天的时间实在不多。

他打了个电话，请接替格温工作的新助理把等待会见的客人向后稍微移些时间。

“以前头儿在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现在才知道麻烦的事情太多，好像总也忙不完，我真搞不明白头儿是怎么把这些事情解决掉的，那时好像我们空闲的时间很多。也许除了我的能力有限之外，我们的新助理比玛丽简和格温小姐的效率也要差一些，所以才积压了这么多事情，好在它们总会解决，现在我们总算好过一点。下次我会安排你和玛丽一起休息的，也许你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火人笑着向朋友眨眨眼，却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

“是这样。”回避了关于玛丽的话题，巴比平静的说道。“我要向你辞职了，董事长先生。”

这个称呼闻所未闻，约翰睁大了眼睛。

“你要离开？”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回学院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约翰有些内疚，或许上次当众批评巴比有些过分，毕竟巴比以前一直是同学中的核心，在自己显现出力量之前，冰人才是最被看好的那一个。

他必须挽留这位朋友，向巴比道歉。如果不这么做，让他负气出走可不成，何况在他的想象中，巴比似乎能去的地方不多。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习惯了作为超级英雄的一员出现，又已经成年，巴比当然不可能接受与他有心理隔阂的父母兄弟一起生活，要出来找个城市自立门户他自忖又办不到，好在老相识的邀请给他提供了新的机会。

“不，和你没关系。”巴比对约翰的猜想矢口否认。“我是要去旧金山，斯科特在那里，他正在组建一支新的队伍，特意邀请我过去助他一臂之力，那里也有我们的同胞，而且西部人很粗野，他们对我们的同胞很不友好，我答应和他一起努力。”巴比这么说着，心里微微泛酸，他的心里话其实还有一些，不过那样说出来未免有些伤感情。

“斯科特？”约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人几乎早就被他忘掉了。

“是的，斯科特。”巴比眼神有些怀念。“他仍然记得学院里的美好时光，反正我们都是边缘人，我觉得到西部去也不错，和新朋友在一起也很好。而且我的潜力一直没有开发出来，也许他能帮助我。我可不像你，约翰----”，说到这里，他有些抑制不住情绪。

“我可不像你，是埃瑞克的心腹学生，专门培养的接班人。我只是个落伍的老巴比，天生不习惯跟在别人后面，埃瑞克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我不是傻瓜，这里没有我的出头之日，离得更远一些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巴比的话约翰实在很难接受，事实上冰人的问题大家都很清楚，他保守、怀有期待却总是不肯全心付出，在是与不是两端游移不定，一有风浪总是最先动摇的那个人。

以前在学院里，大家还没有看出来，觉得他宽厚有风度，但是一系列经历之后，老友们全都发现了他的弱点，大家都愿意帮助他，为他排解忧闷，但这又很容易被他当成居高临下的施舍，反而愈发敏感，好像变成刺猬似的难以接近。

最终就形成现在这种局面。

又劝说了几句，巴比态度始终没有变化。

“真的考虑好了？”火人最后询问着。

巴比没有说话，漠然点了点头。

看着他坚定又冷漠的神态，约翰再也无话可说，他也不是过去的小毛头，既然尽了努力，难道还能跟在巴比后面哭哭啼啼的挽留？

只能由他去。

两个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后，这对死党就此分手。

站在玻璃幕墙边，看着楼下冰人出了办事处大楼扬长而去，此时悬日终于出现在附近的街上，只是巴比已经踏上了南下的道路，再也看不到那副美景。

火人忽然明白为什么导师经常徘徊在这个地方久久的凝望外面。

下面的街道就像一条奔腾的大河，夕阳洒满在河的水面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就是不知疲倦的浪花，向着前方滚滚前行，不曾有过一丝留恋。

在这条道路上，注定会有人加入，或是有人离开。

体会着感悟，约翰忽然发现整幢大楼莫名的震颤起来。

这种震颤极其细微，外面的人似乎没有发现，依稀仍能听到助理小姐在招呼焦急的客人。

火人提高警惕，暗自握紧了拳头，炙热的白焰在他的手掌心一闪即逝。

然后，他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波动从极深远的空中缓缓降临，地面上的大楼随之发出呼应，向虚空中传达自己的座标信息。

很快大楼里所有的变种人都有所察觉，力量越强大，对天赋的理解越深入，就能越清楚的感受到遥远的时空中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能量。

身在其中，约翰的感受也被拔高了一个台阶，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像变了一个模样，远处的风景更加清晰真实，夕阳的光线照射像是静止了，可以从各个角度观察它们晶莹的身体，暖风也停顿了一刻，依稀可以感到不同方向的气流凝成一股，吹动了树木的茂盛枝叶。

哪怕微小的动静存在于极远处，他也可以轻松的感觉到它们的诞生与消逝。

这种感觉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大楼积累的能量耗尽，没有设计者本人主持，它只能被动的提供座标方位，而难以接引它的主人回归。

好在这只是个开始，约翰深信在不久的将来，导师会重新回到他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