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轮回

越过无尽幽深的空间隧道，埃瑞克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这里荒凉、宁静、没有人烟，天空云层聚集，浓厚而又烟雾弥漫的大气呈现出有害的鲜艳橙色，海洋并不太深，水面如丝茧般光滑，从远处微微起伏的波涛和漩涡中，埃瑞克看到了雄伟壮观的行星光环正从视线尽头的海平面缓缓升起，恒星的光芒越过那颗邻近的行星，从巨大的星球后面映射过来一道金色的夕光。

这真是个死一般寂静的星球。

埃瑞克淡淡的想着，踩着波光粼粼的海水信步走去，所经之处带起一圈圈闪烁的涟漪。

不久，他看到了一片片残存的远古遗迹，它们曾经有过辉煌的文明，尽管被岁月风化侵蚀而变得破败不堪，但大部分建筑仍然保存完好，这些遗迹从海边开始，一直延伸到群山之巅。

“这是我的家乡，我出生的地方。”

那个浑厚的声音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悄然响起，语气并不强烈，但是蕴含着奇异的感情。

“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一身与众不同的怪异皮肤，我的母亲曾经疯狂的想要杀死我，但她没能得逞。很不幸，我恰好能回忆起那一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自从黑暗中降生，到第一眼看到母亲惊骇的面孔，然后是被别人夺走的小刀……它们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今日仍然回味无穷……而这也成了他们后来灭亡的理由。”

静静的聆听着灭霸的声音，埃瑞克一路向前，穿过比地球粘稠得多的空气，越过一道道怪石嶙峋的分割峡谷，逐步向海拔更高的火山行进。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灭霸的声音仍在继续回荡。

“我出生不久，就探索了整个星球。然后行走于邻近的行星之上，又过了一些时间，我绘制了数十个星系的星图，那时你的星球还处在蒙昧之中……但是尽管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宇宙并没有给我想要的答案，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如此与众不同，于是我破坏、杀戳、征服，直到得到了那些宝石……我猜这些奇妙的小东西一定可以帮助我找到答案……”

一声叹息，带着无休止的回音，像无穷无尽的潮水般涌来。

埃瑞克依然沉默。踩着崎岖不平的地面一步步向前，凹凸不平的冰层十分坚硬，它们来自正前方的那座高峰，那里的冰火山正在从它中央下陷的喷口里不停溢出充满甲烷的冰冷岩浆。

此时阳光已经彻底隐没，天空中只剩下有着巨大六角白斑的行星，它从恒星的辐射中汲取力量，又把这股力量化成光明投向这颗卫星。

在那颗行星下方，是高高的山峰。

灭霸正屹立在山顶，远远的凝视过来。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空气忽然浓稠了许多。

就在这时，灭霸举起了金色手套，上面三颗宝石像是同时缩小了一圈，然后急速膨胀起来。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以前他从未施展过的招数，即使再危急的形势中也未曾用过。感受到那阵波动，埃瑞克心里立刻升起一种危机感，好像被某种恐怖至极的巨兽盯上了。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浑身冰冷僵硬。

但他没有闪避，而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灭霸的力量笼罩下来。

然后，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悄悄落在埃瑞克身上——时间、空间与灵魂三大宝石同时产生作用，牢牢的把他控制住了。

对面灭霸身影晃动了一下，出现在埃瑞克身边，飞快地从他身上取下被排斥出体表的三块宝石嵌在自己的手套上。

现在他终于聚集了全部的六块宝石，连同原来的三块，又拥有了象征力量、心灵与现实的宝物。

就在这一刻，整个星球颤抖起来，云层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的扯开一般急速退散，露出无垠的星空，灭霸则站在大地之上，张开双臂无声的呼啸，在他的力量攀升到极限的一刹那，身体忽然于虚空中化成无数粒子，释放出满天光芒。

肆虐的风暴在半空中咆哮着，无穷无尽的光芒盘旋了一段时间后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就像以前埃瑞克曾经借助现实宝石的力量让身体重组一样，灭霸也得到了新生，而这次他还要更加强大。

等到尘埃落地，紫色的魔神重新出现，一股高昂的气势随之升起，那是如天崩地裂般的威压。

“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没有之一。”灭霸居高临下看过来，给自己的对手做出极高的评价。“但你显然不像我对它们了解得那么深刻，你们低劣的智慧把这当成一种无限的能源，以为可以把它制成武器来使用，这真是可笑至极。这些东西单个使用并非不能抵御，但是借助无限手套，它们的力量将联合起来，产生前所未有的伟大效果——现在，我已经看到了。”

萨诺斯挥挥手，眼前的荒芜星球急速变化起来，苍凉的大地变得富有活力，泥土中重新蕴育出生机。

“而你，做为成就我的最大功臣，我要送你回到最初的原点，赐你毫无痛苦的死去。”

金色手套再次挥下，五颜六色的光斑出现在埃瑞克身边，他的身体随之变幻起来。

从此刻开始，埃瑞克各个时期的模样不断轮回，他依稀又变回到液态金属人时代，重新拥有了让身体变形的能力，接着逆转回更前面的半金属化身体，那时的他还称不上真正的强者，要靠各种增幅装置才能与强大的对手抗衡……

时光在他的身上一路逆行，直到变回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的姿态。

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埃瑞克伸出手臂看了看，皮肤上面一片光滑。

“永别了。”灭霸淡淡的说着，然后转过身。

他很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逆行的时间长河会把他的对手送回真正的婴儿时代，然后就像从未出生过一般。

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

灭霸惬意的想着，心灵渐渐被深沉的喜悦充满，他快要忍不住向整个宇宙宣告自己成为活着的神明。

就在这个巅峰时刻。一阵异样的波动从后面扩散。

强大、深邃，像是某种非人的力量。

在灭霸漫长的生命中，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存在。

这令他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刚刚释放出一只恐怖的怪物。

萨诺斯停下脚步，慢慢回过身。

在原来埃瑞克站着的地方，现在站着另一个人。

不是婴儿，没有肉嘟嘟的脸蛋和胖乎乎的小手，也没有暗金色的头发和冰蓝色的眼睛，只有一个黑发黑眼的陌生人。

那个人迎着灭霸探询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你？”灭霸怔了一下才认出对方。然后慢慢绷紧身体。

“是我。”那人用同样熟悉的口吻回答，同时一步步向他走来。

“你没有被击中？”灭霸心里警兆大作，试探着询问对方。

“不，没那回事。”那人轻松的回答，顺便安慰一下对手。“你做得很棒，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不过这个世界的我消失之后，现在出现的才是我原来的样子。你看，我要感谢你让我重温过去，我几乎以为再也不会变回自己了。”

看着面前的人。紫色的面孔抽搐起来，灭霸用力握住金色手套，他惊恐的发现上面的宝石正在失控，一种若有若无的意志像无形的瘟疫一样自他从埃瑞克身上夺走的三块宝石中疯狂蔓延。除此之外，他和洛基先后掌握过的宇宙魔方这块空间之石也在隐隐呼应，无数凡人因信仰产生的微妙电磁场被它们的主人利用起来，赋予这些宝石以独特的意识。就像那柄雷神之锤一般懂得分辨彼此，而这些得到生命的异物此刻正肆意侵蚀着旁边的同类，截断了他的力量之源。反哺给对面的那位存在。

是它们让最强大的轮回者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有一点你猜对了，我的确习惯于制作武器，有时我喜欢造把枪，有时造种增幅装置，我确实这么做了。不过比起外在的东西，我最喜欢的还是把自己变成武器，直接拥有力量的本质。”

那人随手一挥，六枚宝石纷纷飞起，在空中欢快的舞动一阵，化成一股股烟雾进入他的身体里。

灭霸看着这一幕，眼角迸裂开来，紫红色的血液沿着高耸的颧骨淌下，一滴滴落在黑色的土壤里。

“再见了，朋友——现在轮到我向你告别。”那人微微一躬身，然后越过灭霸僵硬的肩膀向山巅走去。

远远的，他的声音自山上传来。

“传说视和平如永恒的泰坦一族里，杀戳与毁灭的概念是不存在的……直到有个叫萨诺斯的人发明了它，并把它带给自己的故乡。”

“现在，我想萨诺斯先生的同胞们一定很想亲口问问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淡淡的声音从高处落下，随着它们逐一飘落，地面不知何时鼓起一个个小丘，它们的数量无穷无尽，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

土壤里的发出的挠动声越来越清晰，地面的震动也变得愈发猛烈，渐渐的一种异味从这些坟墓般的土丘里散发出来。

这种感觉灭霸并不陌生，那是带着腐烂腥臭的怨气，他曾经长期与这种怨恨为伴，并引以为乐，不过今天不同以往。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而土堆里的动静始终没有平息。

终于一只腐朽的手挣开束缚，从小丘里伸了出来。

然后又是一只，接下来出现更多只……乃至无数只白骨森森的手臂从泥土里钻出来。

深埋地面这么久，消亡的泰坦一族终于重现地面。

灭霸浑身冰冷却无法移动，只能徒劳的瞪大了那双眼睛。

在他被慢慢拥过来的骨海淹没时，那个人刚好来到山顶，沐浴在行星反射出的清冷光辉中。

又过了一会儿，黑发黑眼隐去，埃瑞克重新出现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