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一直在留意他？”

梁左哈了一声。

“不是。”韩靖摆手：“只是去年在蓬莱夜市和齐元斋一起去淘货时听到东市有一个毒师很有名气，过去打听了一下，发现是唐子谦。然后我就找蛇首道查了下他这几年的经历，之前他被人砍断双腿，导致唐子谦一段时间性情大变，后来装上义肢终于沉稳下来，到处求学，结合自己的理解成了一名术士，专门研究持续伤害性附魔，这样的术士也被人称作毒师。”

他手中出现一根手指粗细的弩箭：“这就是唐子谦附魔过的道具，你可以感受一下。”

梁左接过搭档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探入气去查看。

在其中梁左感应到一种奇怪的结构，明明只是普通的消耗性攻击道具，里头却并不是弩箭常用的“锋锐”或者“急速”两分支的附魔。

呈现出一种缠绕状态的能量构造，将弩箭箭头包裹起来，显得弩箭不过是一层蜡丸，里头的附魔才是真正攻击手段，这与传统术士辅助增幅的作风截然不同。

韩靖指着箭头道：“这个附魔阵法名称叫做‘电磁’，是唐子谦自己研发出来的特殊阵法，我和齐元斋实验过这支箭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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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箭身。

“‘电磁’能够破坏你周围的能量流动，造成你短时间内内外能量交互紊乱，也就是说，面对有‘电磁’附魔的远程攻击只能够选择尽可能远距离抵挡或者是躲避，否则就会对自身造成削弱，这种削弱在交手时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梁左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箭头。

“你射我试试。”

他一向是以事实为标准。

搭档韩靖将弩箭安置在弩机上，后退几步对准梁左的胸口：“准备好，来了。”

话才落，弩箭已经几乎扎中梁左心脏。

好在梁左障刀一把挡开：“你还真想杀我啊？”

“贵在真实。”

韩靖不以为意道。

“没错，的确是很奇特的附魔……”

弩机与刀接触的一瞬间，照胆刀都在变淡，“电磁”附魔力量爆发让原本精密的宝具也受到震荡，几乎削弱照胆刀十分之一的能力，附带让持有者必须去用更多的能量补充遭到扰乱的能量环路和速度迟滞。梁左不由想到，如果漫天箭雨这样射下来……自己说不定一轮齐射就倒下了。

“的确了不起。”

他衷心说。

“正因为他的‘电磁’具有重大战略意义，至少应对炼气士时有奇效，所以我同羊归宁和豪哥商量后，就想要把他拉入麒麟中来。”

梁左心说不愧是韩靖，果然下手又快又准。

“他很轻松就同意了？”

“嗯，只是提出了一个私人条件。”

韩靖点头。

“什么条件。”

“让我下跪求他加入。”

“他简直找错人了……”

“跪一跪而已，没任何损失。”

韩靖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搭档了这么久，梁左对于韩靖也算是较为了解了，韩少爷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现实，个人感受永远在理性之后。有时候梁左会觉得他活得太累太乏味，有时候梁左又会觉得，太多事情还好有韩靖来救场……

男儿膝下有黄金在韩靖看来也不过是一次意识形态输出，在深层次上并不具有实际意义，至少对他而言如此。

梁左甚至怀疑，如果韩少爷的迷妹楼荻说，你娶我我就保证你能够拿下这届冠军，他肯定毫不犹豫说，那我们结婚吧。

他是那种乍一看你会觉得冷血绝情，而真正相处之后你才发现，他是最可靠的臂膀和同伴。

绝不会犯下有的没的错误。

“卓六奇不是说过吗，要吸纳新人进入灵霄镜，唐子谦现在很适合，而且背景干净。”

“我也觉得！”

“所以关于唐子谦的引入，交给你来做。”

梁左张大嘴：“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目标。”

韩靖认真地说。

“比起唐子谦优先级更高的人，灵霄镜拿到就绝对稳赚不赔的人。”

“谁？”

“姚笑。”

从羊归宁那里得到的消息显示，姚笑比之之前近乎是质的突破。半年前的排位赛上，姚笑就展露出了一个优秀射手的特质，专注，刻苦，洞察敏锐，只是由于第一次参与到排位赛中，面对高强度对战有些明显不适应。

大多数人没有像梁左这样早早就经历极多生死之战，对于“战斗本质”的理解难免有些片面。

发挥自我特长去寻找对方弱点，以点破面，听起来似乎是很简单的事。

然而在真实作战时由于强度太大，哪怕是很多团队作战也会在几分钟内胜负了断，生死分出，在短短时间内能否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对一个参战者是巨大考验。

作为攻击核心位置的射手，前线游击与金刚顶住对方人员突袭时必须迅速决断，仅仅迟几秒也许就会造成己方减员。

姚笑的经验不足展露无遗体现在应对赤霄战队的洛七月时。

三名成员全力拖住对方核心洛七月，此时她却没有给出足够威胁的火力压制，不知道时该攻击洛七月还是压制她身后的射手与金刚位。

好在当时是同为射手的贝志豪担当指挥，姚笑只需要按照他的计划开火即可。

最后与寒潭战队决战时期，姚笑第一个被韩越击杀，造成了无法挽救的巨大劣势。趁着麒麟的减员，寒潭乘胜追击，让麒麟几乎没有任何逆转的机会……

这些都看在韩靖眼中。

今天之前，他对于姚笑的评价是：具有潜力。

可当他从羊归宁那里得到了姚笑变化的展示，他已经将姚笑看做是优先级第一位的灵霄镜引入成员，这也是为了那几十万的活动经费。

“我拷贝了一份影像资料，你看看就明白了。”

韩靖将讯息发送给梁左。

梁左闭上眼，进入其中。

“梁左你来一下。”

突然有人打断了他准备的观看。

羊归宁朝他示意。

韩靖很知趣地走向住宿楼。

“之前柳星灿找过你？”

他看过来。

“是……”

梁左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就将周奇的事，柳星灿的帮助告诉了羊归宁。

这让对方微微蹙眉，沉思片刻：“具体她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柳师妹的行为一向不可常理预估。她最擅长的是洞察人心，蛊惑煽动，如果她让你做事，哪怕是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事，我都建议你同韩靖商量一下。柳师妹走的路子就是‘人’，她走的方向注定了每个和她接触的人都是她的猎物和工具，不止你，我，羊荃师姐，稷下学宫的所有人，对她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沉吟片刻：“我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测，她找到你，是想要以你作为切入点，寻找你周围什么人的某个东西……”

梁左立刻警觉。

脑子里过着一个个“不可言说”的名字。

拥有累累黑历史的杀手青子，逆转乾坤李慕染，黑海诅咒的真相，六景的身份，甚至是控制夜魂态的方法，海神的秘密，罗素之死，啼血，老白身负探秘重任……

如此回想让梁左自己也不由意外。

不知不觉，他已经陷入了昆仑真正意义上的纷乱交集之中，有些秘密已经可以影响到昆仑大势。

柳星灿很有可能是嗅到了什么，她是能够将一块钱的东西发挥出十块钱的人物，被她抓住了任何端倪都不是好事。

梁左意识到了其中严重性，点点头。

“谨慎一点，面对她时不要冲动就行……还有一件事，我要再次和你确认，不，还是你和我再去一趟。”

让梁左意外的是，羊归宁居然问起了之前他在爆瀑岛上遇到的那个奇怪渔人阿土。

“有个前辈看到天外之主李侠骞在那边出没，以他的身份，去泽龙屿只有一个目的……见他的得意弟子，项南星。”

羊归宁一脸自信。

“而我抽空回顾你给我说的经历，你体测当时突然暴增还有一个可能，遭遇的那个阿土就是项南星。是他帮助你提升了体质，只是他破法者的手段你根本无法发觉，事后也无从判断。”

他侃侃而谈，两道赤眉舒展开来。

梁左心叫厉害，哪怕自己隐藏了“烤鱼”这一重要桥段，羊归宁竟然还是从蛛丝马迹之中推论了八九不离十。

“我们抽空可以再去找一找，看有没有机会。”

此时，泽龙屿。

越是靠近泽龙屿内环，周围的环境越是怪异，这一带周围都是一个个似乎永远不会停息的龙卷风，原本海水变得近乎粘稠状态，连龙卷风都只能够微微搅动波纹而已。粘稠的水面往上不断分泌出水滴，营造出一副怪异的画面——从下往上在升起雨滴，这些雨滴被龙卷风带动着，抽出一点点丝线，让周围变得雾蒙蒙的一片。

此时却有一个戴斗笠的人坐在水面上，他穿着短裤，脚上是一双老旧的木屐，手中拿着一支鱼竿，正安静地等待着愿意上勾的鱼儿。

“无面人已经又在准备出手了，半年前才袭击了何所求，你还没有走出来么？”

在斗笠人身后，另一人踩在水面上。

那人目若朗星，面白无须，束发髻，身着一件竖领藏蓝长夹衫，腰系玉色腰带，身姿挺秀高颀。

“对不起，师傅，我……”

斗笠人低声回答。

“不必。”

天外之主，李侠骞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到你过得还不错，我已经放心了。天塌下来，有我们先顶着。只是大家都很想念你。”

“是我对不起诸位师兄弟……”

斗笠人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是曾威名赫赫的炼狱杀人魔，“阙月刀”项南星。

他同时也是罪不可恕之人，手染同袍之血。

“离恨天永远在等你回来。”

李侠骞转身，化作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