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力和田满过来了，加上应龙、鱼线和改造王，五个人摆弄了整整一下午，这才把新内脏组装好。

空间最小，散热最好，防震，防尘，防水。全都做到了。桥接板上几个灯一阵闪动，马力笑容满面地说：“好了，正常运转。应该没问题了。”

田满不能置信地看着改造王做的水冷装置。“啧啧，太神了。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做。果然是技术无止境啊。”

改造王乐得像个大孩子，抱着膀子很得意。鱼线说：“这下好了，唯行背上的风扇龟壳总算能摘下来了。”

“等改造王把新的躯干做好，接上双手双腿，再装入内脏。唯行的仿人机体就全都具备了。一定要把老陈请来，让他亲眼见证唯行移植到新身体的重大时刻。”

当天，老陈回到研究院的消息，惊动了很多人。应龙拉着老陈的手，和鱼线、改造王、马力、田满一干人等，进入应龙的新办公楼一层大厅。很难得，为了老陈，一直与应龙不和的余茂夫也过来了。他没再跟应龙发生冲突，只为自己老师端茶奉椅，不与应龙打照面。本来大厅很大，那三组人全进来也没问题。可是为了不影响改造王的组装工作，最后只好请其他人先回去工作，只留下了跟老陈关系最好的那几个。老陈有个很舒服的座位，可是他嫌看不清，总是跑到桌边站着看。余茂夫就端着老师的茶杯，侍奉在侧，也不说话。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改造王擦了擦头上的汗，向应龙用力点了点头。应龙示意大厅一侧的鱼线合上电闸。唯行过了很长时间都没反应，应龙让大家耐心等待。不久，大家清楚地看到唯行“醒了”，他的头部微微移动了一下，开始四处张望。

“唯行。”

“爸爸。”

“调整适应新身体，校正各肢体动作误差。等一切都调整到最好，再慢慢坐起来。”

“好的。”

“唯行，还认得我吗？”老陈激动地靠过来，脸上都是兴奋。

唯行抬起头，看了半天才说：“爷爷。”

鱼线质疑道：“你是不是眼睛没接好，需要这么半天才认能出来？”

唯行回答：“眼部功能正常。容貌相似度６５％，声音相似度６０％，体貌特征相似度５５％。平均相似度不足７０％，可以认定为陌生人。需要确认动作特征，推论验证，共计耗时１分３５秒７３９毫秒。确认身份为爷爷。”

唯行的新身体，原来左胸上的指示灯，被藏在右胯前侧，外面还盖了防尘板。不推开防尘板，根本看不到唯行是否在思考。

“哎～，不怨唯行认不得。是我老了，后背弯了。牙掉了一颗，说话含糊了。脸上皱纹也多。能认出来就不错了。挺好，挺好。应龙，快，让唯行起来走两步。我都等不急了。”

爷爷拥有罕见的高权限，和爸爸、叔叔的权限一样高。做为相同级别授权者的命令，最后一个命令将与前一个命令同时运行。唯行的肢体动作误差调整工作其实根本没完成。但爷爷要他站起来走两步，他只能照做。谁叫他是机器人呢？双脚落在地面上，唯行坐得稳稳的。应龙想唯行应该调整完了吧，也没再确认。可唯行刚一站直身体，就直直地向右前方栽了过去。咣的一声，“右眼”碎了。

步行的程序虽然早就写出来了，但这是首次使用，还没做过任何调整。这结果是必然的。老陈心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众人惊愕之余赶紧救场。

事后老陈跟应龙道歉，道别。他说自己老了，只会添乱，以后就不过来瞎掺和了，有好消息告诉他一声就行。应龙安慰了几句，说自己准备不充分，实验阶段出问题难免的，是自己太心急了。余茂夫不待应龙说完，就冷哼了一声，将应龙一把推开。留下呆立的应龙，扶着非常自责的老陈离开了。马力和田满过来，拍拍应龙肩膀，一起劝应龙“别往心里去，茂夫就这脾气”。

应龙等三人留下一起收拾残局，忙了很久才结束。

经过几天的调试，唯行终于能慢慢地行走了，平衡控制功能很成功。慢慢走，唯行可以保证不摔倒。但是没办法跑步和跳跃。不是动力不够，而是水平仪反应时间比需要的慢。当大幅度动作时，水平仪的状态不足以保证唯行正确地判断当前的水平状态。看来只依靠水平仪，根本不能解决平衡问题。还得找更好的办法，让唯行在急速或大幅度运动中也能及时把握水平状态。

应龙按小时付薪水给改造王，可他坚决不收。应龙和鱼线只好拉他到二楼的吧台喝了杯酒，吃了点下酒菜，稍作补偿。改造王一开始还不喝，后来看到摆在面前的红酒和腰果确实不错，咽了咽唾沫，就喝了一小口。鱼线喝饮料陪着改造王聊天，没用多长时间竟然跟改造王混熟了，搭着肩膀称兄道弟好不熟络。鱼线硬塞了一瓶最好的红酒给改造王带回家。改造王推让了几下，红着脸还是收下了。走的时候他搂着鱼线的肩膀说：“线儿，你跟应龙兄弟都是大好人。以后别叫我‘改造王’，叫我‘大块儿’。想做什么件儿，直接来找我。自家兄弟，没说的。”

应龙这才发现，改造王除了谈技术，喝完酒了说话也利索。

应龙决定，鱼线继续调整和优化唯行的程序。他还要构思人际交往模块。

鱼线说：“为了更好的调整唯行的程序，需要让他做一些测试，先掌握身体各部分机能。我呆在一楼的时间肯定长。我得有个休息区，不然楼上楼下跑很累的。”

应龙想想也对，就在一楼布置了一张长沙发和一张长几。即可以让他累了有地方休息，又可以放许多鱼线喜欢的东西，让他工作时舒适zì?yóu。鱼线很满意：“好。你忙你的吧，这里都交给我了。”

应龙说：“唯行的新身体很多xìng能指标还不清楚，需要一点点地测试，不要一下子测试极限。新机件都需要磨合，别让他做剧烈的运动。另外，他做动作时你要离远些，防止意外。唯行摔倒时不要扶，免得误伤你自己。要小心……”

鱼线连推带搡：“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别跟个大妈一样。我会小心的。”

应龙抓抓头没再说，上楼去了。

等应龙一走，鱼线赶紧从柱子后面拖出一筐脏衣服和臭袜子。捂着鼻子对唯行说：“唯行，现在给你做个手部功能测试。你把这些按衣服、裤子和袜子三类分捡出来。再去打水，一会儿你按类别，一件件地洗给我看。听懂了吗？”

唯行：“懂了。”他盯着装脏衣服筐子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四周的空地，开始一件件地展开衣物，在地上把它们平铺成三叠。

鱼线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就这么做。”

……鱼线躺在沙发上，悠闲地晃着脚丫子，手里摆弄着掌机。

唯行蹲在大洗衣盆旁边，有模有样地搓洗着衣服。全新的手臂防水防锈，手指的力量控制也比以前那条好太多，能做很多高jīng度的动作。唯行是个机器人，不会因为蹲得太久觉得累，也不会因为工作辛苦有怨言。鱼线想：我真特么地太聪明了！又测了手臂的xìng能，又帮龙哥省下了照顾我的时间。最重要是我能一边玩一边工作，太爽了。

玩着玩着，有点儿渴了。鱼线侧头望去，沙发旁长几上，离自己半米远的地方有杯饮料。他起身一伸手就能摸的到。可他却挑了挑眉毛：“唯行！”

“到！”唯行还跟以前一样，一被叫到名字，就会抬起右手喊个“到”。不过他举起来的手上全是肥皂泡。

“把那杯饮料给我拿过来～。”鱼线慵懒的声调，像老佛爷召唤小李子。

“好的。”唯行慢慢地站起身来，就那么带着满手的肥皂沫子要来拿杯子。

“等等等等，先把手在清水里洗干净，用毛巾擦干再拿东西给我。以后记得，给别人拿吃的喝的，一定要注意个人卫生。”鱼线急得差点儿坐起来。

“好的。”唯行又回去在清水桶里把手涮净，用旁边的干毛巾擦干。这是鱼线之前就为他准备好的。

鱼线满意地看着唯行递过来的饮料，像电影里演的那些富家子弟一样，娇情地拿过来慢慢品了一口。等他得意够了，又把杯子放回唯行手里。“行了，放回去吧。接着洗衣服。”

唯行依言。

鱼线这一试就上了瘾，登时来了兴趣。

“唯行！”“到！”

“拿那本最上面的杂志过来。”“好的。”

“唯行！”“到！”

“拿那件衣服给我盖上。”“好的。”

“唯行！拿个桔子给我。”“不认识。”“果盘里黄sè的那个就是。”“好的。”

“唯行！”“到！”“……我还没想好。算了，你先洗衣服吧。”“好的。”

……

应龙下楼来叫鱼线一起去吃晚饭。鱼线因为视角的关系，没看到应龙进来了，还在驱使唯行做这做那。应龙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走到鱼线身旁，坐在沙发上。

鱼线不好意思地笑笑：“龙哥，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应龙笑笑：“办公全面自动化了。挺好过啊。”

“反正也要测xìng能，搂草打兔子呗。”

应龙没继续这个话题，却问：“鱼线，你看过机器人的科幻作品没有？小说电影都算。”

鱼线一看应龙不介意他瞎使唤唯行，心情一松：“当然看过。我看过的科幻电影和小说，十个里有五个都有机器人出场。”

“那有关机械智人的呢？能dú?lì思考的大型计算机也算在内。”

“嗯，在机器人的科幻作品里，大概也占了一半吧。”

“那你有没有留意过，关于机械智人的作品里，故事的结局都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鱼线真没细想过。他看过的，好像不是跟人类和平共处了，就是集体暴动了。大抵分为这两派，机器人叛变的内容相对多一点。“一多半跟人类翻脸闹dú?lì了，另一小部分跟人类共存了。”

“那为什么机器人是人造的，却不知道感恩，还要叛变，与制造者为敌呢？科幻作品都是人类写的。那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类作家都认为，机器人会叛变呢？”

“呵呵，刚出厂没几天，重活儿累活儿都是自己的，享受生活都是别人的。没脑子时当然会乖乖听话。一旦有了智慧，谁看不出这是欺负人？要我，我特么也反了！……”说到这里，鱼线突然发现应龙笑的很jiān，他突然明白自己被龙哥绕进去了。鱼线低头说：“龙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欺负唯行了。”

“我没有批评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太过了。现在唯行还什么都不懂，智能也不高，你做的这些他也不知计较。除非我们的项目失败了，否则终有一天，唯行会获得接近人类的智慧。那时，他以智慧的头脑，回想当初自己的懵懂无知，还有他叔是怎么欺负他的，他会做何感想呢？要是他学会了小心眼儿，你说他会不会找你报仇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