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行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一听“被我一诈就露底了”，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他刚才并不是能确定自己的身份。自己缺少的不只是想象力，还有一直非常渴望却没有得到的人类智慧。正因为智慧太少，终究不是干爹这种老辣人类的对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次测试很可能已经失败了。无论如何，必须先搞清楚干爹因为什么会怀疑并识破自己，自己倒底露出了哪些破绽。

想到这里，唯行快步跟了上去。短短十几天，一切才刚刚走上正轨，想不到被干爹随口一句话就摧毁干净了。人类智慧果然高深。人类社会果真是复杂又危险，处处都有意想不到。干爹这只老狐狸！真是好难对付。

唯行与干爹并肩而行。“干爹，您能告诉我，从哪里看出我是机器人的吗？”

干爹坐进车里，jiān笑着说：“我经商数十年，什么人没见过？可我从没见过哪个人能像你这样！普通人的毛病你全没有，一身的本事却又不张扬；jīng于计算却不计较得失；聪明多智却又脚踏实地。这都是圣人才有的特点好吗？你面对困难的态度像个过了三十岁的，但对这世界却又无知的像个孩子。而你的个人资料里又填着十八岁。十八岁！可能有这种境界吗？你觉得这合理吗？清扫工作没人监督你都干那么好，这本身就是个大破绽。人家出来都是为了挣钱，不是为了做好一份工作，你却正好相反。一听４００一个月，是个人都不干了，你想都不想就接下来。你这他妈的是为了挣钱养家还是为了体验生活？我故意不出现在你身边，你还能一丝不苟地工作。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死心眼儿！你爹那人我熟，确实是个死心眼儿。可他不是真傻，你这是真傻，你知道吗？真正的人类才不会那么老实呢，他们必定会偷懒儿！就这一点，就能看出你是个非人类了。”

唯行听了，受益良多。自己果然对人类了解的还是太少了。还以为自己已经伪装成功，顺利融入人类社会了呢，原来早就露了马脚。太一厢情愿了。

干爹夹了一只烟在手，唯行立刻递火过去。

干爹很受用，继续说：“一开始我也以为你们家人，从根儿上就是这样，都是胎里带来的秉xìng。可能过一段儿就好了。谁知道你不仅没改，还把助理的工作也接下来了。这么不怕死的员工我可是很久没见了。嘿嘿。我当时挺震惊的。你竟能干得极为出sè，这就不是正常人类的能力可以办到的事情了。我听应龙兄弟说过，他有在研发机器人。他还找过我帮忙，问我怎么推测人心。我甚至知道他有个外国女朋友。可我从没听他说过有你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再算算应龙兄弟和你的年龄差，怎么也猜到你就是他造的那个机器人了。我一直不说破，就是好奇你还会做点儿什么，可惜一直没等到。直到我听说你和郝强去摆地摊了，我就开始心疼了。你这么好的才能人品，应该能帮我挣更多的钱才对啊。摆地摊，太可惜了。”

“所以您决定带我出来见客户？就是想让我帮您赚更多的钱？”

“没错。因为你不是人类，没有人类的贪yù。而且你是李应龙的儿子。他是个正直的人，所以你肯定不会坑我的钱。我用你百利而无一害。不像其他人，我根本就不放心。”

“噢？您怎么会觉得我不会坑您的钱？我可是有撒谎功能的机器人。”

“呵呵，不会。谁的孩子像谁，错不了。应龙兄弟是个什么人啊？我当年骗了他的专利，可是他后来还能跟我交上朋友。这叫有心胸有气度，而且有胆有识。你的身上，处处透着他的光彩。他必定把他的人生态度好好地教了你。如果不是你一直给我不吭声装傻，让我没机会拉你入伙，今天我也不会拿话套你，硬把你的底给掀出来。”

“明白了。我的一切，早都被您识破了。您想叫我参与生意，可是我不配合。所以您就拆穿我，逼我跟您合作。”

“这叫邀请。就是捅破一层窗户纸，大家说几句明白话。逼？我用什么逼过你了？”干爹乐了。

“其实我到您这里来，是在进行父亲要求的最终测试。如果我能不被发现，在人类社会生活超过三年，并在此期间与周围的人类和协相处，让他们把我当chéng?rén类，那我就成功通过测试了。可我现在被您发现了，我失败了。所以，我必须得离开这里。很遗憾您的想法落空了。”

干爹一愣：“早知道我也装傻就好了。这下玩掰了。唉？那我要是装作不知道，你这测试是不是还能继续？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为什么您明知我是机器人，还想要我留下呢？”唯行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自己的。干爹很狡猾，如果不搞清楚他的目的，留下来其实更危险。

“哎呀，我就是想要找一个可靠的帮手挣大钱嘛。人心隔肚皮。这年头儿，哪个人肚子里要没二两黑水那都不叫人了。我坑人可以，可是我不想被人坑。所以从来也没有信得过的搭档。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诚实可靠的好帮手，就算是个机器人我也不介意啊。我就是想安心挣点儿钱。”干爹看起来不像说假话，可唯行还是觉得不能相信他。

“可惜你爹喜欢搞研发，不喜欢经商。要不当初我就找他合作。”干爹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有些打动唯行。“为什么？”

“别人不了解，可我能看出来。其实应龙兄弟有大智慧。我很欣赏他。可惜当年坑得他狠了，他有些信不过我。不然凭他的脑子，我的手段，一起合作打天下，哼～。”干爹说得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唯行想了想：“我可以留下继续进行测试，前提是您知道了我的身份，却仍能把我当人类看待。不过我还是决定放弃这次测试。因为我担心您会用测试来要胁我。爸爸只是想要我学习如何在人类社会中生存，要我学习人类的智慧，要我去寻找人生的方向。可我继续留在这里，难免要沦为您作恶的帮凶，必定会与爸爸的期望背道而驰。而且郝强是我好兄弟，我不想有一天被您逼迫去对付他。以您的作风，这太有可能会发生了。”

干爹哈哈大笑。唯行愣了。

“你太小看我了。我说过，我想要挣的是大～钱！我需要一个诚实可靠的帮手。压迫一个小员工能挣到几个大子儿？我压迫他们，那只不过是在给自己找点儿娱乐。我也完全可以不那么做。这么说，只要你肯留下帮我挣钱。钱，我不少你那份儿。人，我不动你的。秘密，我帮你守着。你可以继续你的测试，我不关心你的那些追求。我只需要你诚心诚意的帮我挣钱，别坑我。就这么简单。”

“娱乐？！”唯行一时不能理解。

“对啊。还有什么比这更娱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你揉圆捏扁，任你鱼肉，又跑不了。一打开门，满屋子的玩具啊。”

“您确定不会也这么对我吗？”唯行觉得干爹很邪恶。

“当然不会了。我会拆自己的印钞机吗？”

唯行想了想：“那好。不过我可不会给您写什么欠条。您必须信任我，得真心把我当成合作伙伴。就像我和郝强那样，无条件的彼此信任。”

“你确定不会背叛我，卷了我的钱跑路？空口白牙的我还是有些不托底啊。”

“您从不相信任何人，却说愿意相信我。您说愿意相信我，却又不敢真的这么做。那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唯行微笑着问。

干爹把烟扔出车窗外，好像在做什么心理斗争的样子，表情变化不定。

“那我还是走。”唯行准备下车。

“等等，再给我点儿时间。”干爹一把拉住唯行的手臂。“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无条件地相信过谁。这么大的事，你总要给我点儿时间好好理一理。”

唯行坐回去。“我可以先帮您做些小生意。如果您能相信我，我再帮您挣大钱。我也需要先弄清楚，您是不是真的能像您说的那样，不会坑了我的那份儿钱。”

干爹一拍大腿。“好，咱们就先来个小生意试试水。不行，就一拍两散。行，就合作无间，联手打天下。怎么样？”

“好啊。你说过的要能兑现，我就诚心给你做帮手。不过爸爸不希望我干违法的事情、坑人的事情。如果有什么生意触到了我的底线，我随时退出，绝对不碰。”

“没问题。这你放心，我干的都是正行，杀人越货的事情我可不干。走，我们先去吃个饭庆祝一下。唉？你能吃饭？”

＊＊＊

唯行头一次坐在这么辉煌奢华的大饭店里吃饭。

明明只有两个人，干爹却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以干爹爱钱如命的个xìng，这么豪华的午饭一定是尽显其诚了。只是，为什么他明知道自己吃饭没有意义，只是装样子，还是要带自己吃这么贵的东西呢？感觉很不合理的样子。

“这叫燕窝，可是名贵的补品。来，先来一碗漱漱口。出来混，尤其是做大生意。一定得有气派！没有也得能装出来。明明就是草根，派头也得搞得像个皇族，要不人家会觉得你没钱没底气，有得谈也不跟你谈了。”

唯行点头：“原来干爹是要教我大生意人吃饭的气派。”说完伸手，真的端了那小碗儿燕窝就要当漱口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