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
作者:倪匡 | 分类:科幻 | 字数:31.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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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暴雨
“什么?顾觉回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愤怒地把手里面的匕首扔出去,插在了来报信人喉咙上,就这样一个生命倒在地上消逝了,说话的人顶着浑圆光亮的头,头发好像长反了一样,头顶反光,下巴上却是杂乱不堪的大胡子,赤裸着上身从左胸到右肋有一条明显的刀痕,肤色则是驰逸地区人共有的小麦色。
平房院内的其他人看到他这么生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全都低着头生怕下一秒也有一把刀插在自己身上。
“把刀给我捡回来。”男人平定了语气,又回身坐在屋前那把已经掉色的太师椅上面。
离尸体最近的人赶忙从淌血的尸体上面拔出那把刀,用自己的衣服抹掉上面的血迹,然后双腿颤颤巍巍地把刀捧给男人。
“咱们在他们那里的人怎么说。”男人示意这个捧刀的人回答。
“回胡老大的话,他还没传信过来。”
“他妈的,信了他的话结果害我丢了这么大的面子。死的那两个人有没有爹妈?”
“其中一个有个老娘,在咱们这块靠着种点地过活。”
“去粮仓拿半袋米给她。”胡铭泰从他手上拿过刀插在刀鞘里面。“张亭,拿着地图过来。剩下的你们回去给我挑一百号好手,等雨下过之后我要亲自去把面子找回来!”
其他人听后都小跑着出了院子门,只剩下一个穿着长马褂的年轻人拿着一张地图过来。
“大热天你穿这么多不热啊,傻子。”胡铭泰提起太师椅走进屋子里面。
“还好还好,这是咱们的地图。”
“站着干什么,坐下。”胡铭泰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张凳子给张亭,“随后用手在地图上一指,等雨下过,我就带人把这条路给占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他手指落在的地方正是驰逸控制的那条路。
“这么热的天,怎么会下雨呢。”张亭不解地问道。
“嘿,小子看那片云彩。”胡铭泰左手高高指向门口天空上的一片白云彩。“别看它这么白,带着黑根儿呢,这场雨小不了。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比你一个刚被丢出来几年的毛头小子的见识可多了去了。”
几十公里之外的唐绍年看到这块云彩也不禁感慨:“要下雨了啊。”
一旁的顾觉听到后也皱起了眉头,“老爸,要不要通知一下大家,来楼里面避一下,这次雨看起来小不了啊。”
“嗯,跟阎九和彭莱他们两个说一下,让防卫队里面的人带着老人,妇女和儿童过来,老爷们儿身体壮浇不死,把田天也带过来,他不能死。”
“嗯,老爸,我这就去。”
“等等,让防卫队也抽出人手来提防着胡铭泰那群人。”
“我这就去办。”
“大家别着急,楼里面有位置给大家,不要挤!”讲话的人正是顾觉拿着警卫室的喇叭对着门口的人群喊。
此时的天空早就没了白天时候的蔚蓝色,那片白云彩里面的黑根儿也完全侵染了它,像是一点墨滴进了水缸,肉眼可见的云在翻滚中急速前行,如果不举着火把或者打着手电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大风裹挟着沙砾也吹得人们睁不开眼,只能眯缝着眼向着门口的亮光艰难地走去。
“阎九,进去大概多少人了。”顾觉转向一旁维持秩序的阎九问道。
“大概三百人了,每个人屋里都有不下十个人,楼道里面也全都是人。”
“后面还有多少人。”
“也就不到两百人,男的都自觉地留在了居民区,有一些老人,女人,孩子不愿意动也就留下了。”
“你在这里指挥着工作,我去一下。”说完顾觉逆着人群往泥房里面走去。
田天在里面不可能听不见外面的骚动,外面响起的声声闷雷使他不得不蜷缩在床的一角,在这里没有顾觉或者别人的命令他不敢出这间屋子,他觉得驰逸的人和胡铭泰的人一样,都是些劫掠成性的人,在这里起码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喂,出来,跟我走。”顾觉推开门,看到田天焦躁地啃着指甲。
“去哪里?”
“避难。”
听到这话他立刻起身下床,跟着顾觉顺着人群走,但是刚出屋子的一刻,蚕豆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不出半分钟就浇透了路上的每一个人,风也大的离谱,行进的速度比刚刚慢了许多,可是看到后面望不到头的队尾,顾觉急得直跺脚。
“你先自己去楼里面,去我老爸的房间,跟他呆在一块。”这句话随着雨水一块打进田天的耳朵,顾觉转身向着后面跑去。
田天只得跟着大队伍一起向前走,好在这里距离楼比较近,不一会便看到了那束光。等到大楼里面发现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楼道里面抱着孩子的妇女在为孩子擦掉头上的水,老人因为雨淋,坐在地上按着自己肿胀的膝盖和因风湿疼痛的腰椎偌大的空间里面甚至找不到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自己是这里面唯一没有包袱,也没有病痛的人。虽然没有人责怪自己,但是田天打心底里有不自在的感觉。
外面,暴雨伴随着雷声从天而降,地上已经积起了没过半个小腿的水,顾觉带着行走困难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出入大楼,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人,但是可以明显感觉到队尾离大楼越来越近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一个女人跪坐在水里面用手拍打着混着泥沙的水。
顾觉看到后冲了上去架着她的双臂,把她生生地拽了起来,“你先进去!”
“我不要,我不要!我的孩子被冲走了啊!你别管我快救我孩子。”
“你的孩子在哪里!”顾觉一边问着,一边把这个女人扛在肩上一深一浅地往楼里面跑。
“刚才有个防卫队的人带我女儿往这边走,他们俩走在后面,可是我一转头两个人就不见了!我怎么找也看不见他们俩啊!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我求求你了!”被顾觉带进楼里的女人不停地给顾觉磕着头。
顾觉咬住牙再次往外跑去,外面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大雨也打得他睁不开眼,只能在缩小的视线范围内找,路上满是泥浆,一个不小心脚就被吞进去拔不出来。可即便是这样顾觉仍然穿梭在随时可能倒塌的泥房之间,找一个小孩的身影。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狼藉,根本没有一点活人的迹象。现在水已经没过膝盖,高度直逼成年人的半个大腿,孩子在这种水高下脚都不可能够到地,顾觉明知道那个孩子可能已经死了,但是还是弯着腰在水里面摸索着。
幸亏楼的地势略高,水进不来,可是楼道的地上已经被躲难的人们身上滴下来的水弄得到处都是水坑,雨从破碎的窗户向里面吹进来,因为大雨,楼里面也没了电,不时的可以见到几处手电筒发出来的亮光,外面好比世界末日一样,可是楼内并没有什么绝望的气息,人们对这种场面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几个人凑成一堆儿讨论着这次下雨之后,存水量可以喝好几个月,虽然收成少很多,但也比全都干死要好。
但是这样说不上愉快的气氛中,有一个女人散发着焦虑的气息,一层楼一层楼地到处跑,凡是看到孩子总要仔细看一下,可是十层楼都找过一次后也没看到自家穿着红衣服的孩子。她踉踉跄跄地下楼,一个不留神,从台阶上摔了下来,直接趴在了一楼的大厅内。好巧不巧的倒在了田天旁边。
田天先是一惊,然后赶忙搀扶起了她,她的鞋已经不知道丢在了几楼,膝盖因为刚才的摔跤都破了皮。
女子起来后并没有感谢他,擦了擦混在雨水里面的泪水后问道:“先生,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一个小女孩穿个红色的上衣,土色麻裤子。”
“抱歉啊,没有看到。”田天明明没必要为此惭愧,但是不知怎么的,明明这是个危险的地方,明明这地方的人也很要命,可是来了驰逸之后,他好像越来越会共情了,这个女人他完全可以不管,就让她这么趴着,这个问题他也可以不回答,就让她干着急,可是此时的他却选择了以前无论如何都不会选的另一种方式——暗自惭愧。
可能这就是驰逸不同于公司而独有的魅力,这里不适合人们生存,但是这里适合人们生活;公司可能有足够的水,足够的食物,不用担心会被强盗杀死,不用担心会被热死,但是驰逸有味道,人情的味道。
“她在哪里不见的?”看着眼前这位母性泛滥的女人,田天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点儿家人的味道。
“就在外面,我一回头她就不见了!”泣不成声的女人让田天知道,作为楼里面唯一健壮的男性,自己应该去守护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家庭。
“您先坐在一边,我也去找找她。”田天把她拽着的袖子抽出来,起身往外面走去。
还没走出一步,后面的女人就拉住了自己的一只胳膊,“小心。”这两个字非常微弱,可是里面的关心是田天在公司里面未曾体会过的,不带有任何利益目的性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