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晚上十二点，今晚的贫民区没有暴力，没有卖淫，没有嫖妓。往日的嫖客与卖身者，施暴者与被害者皆围坐在一起，没有了填补物质空虚的低级欲望，此刻聚在这里只有欢声与笑语，忘记了自己身处的苦难之中。

人们狂欢，人们喜悦，他们拉着手跳舞，他们讲着琐碎的生活，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蒋腾重复传单上的内容，尽管身旁依旧是泥瓦砖房，但在火堆的映照下却已悄然变成了公寓豪宅，烤老鼠也变成了喷香的烤肉。人们的情绪也即将到达最高潮，对未来的希望也在不知不觉间膨胀。

而秦义成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面，灯光之下他依然在处理上午推文所带来的影响，加班虽然是常态，但却不是他这个位置的人应该经历的事情，此时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外面的办公位上没有了科员，整层楼只有他的办公室还在亮着灯，但整栋楼却不是，陈鑫也在自己楼层的工位上百无聊赖地敲着笔，她在等待。

秦义成眨眼的频率逐渐加快，每一次睁开眼后目光内的文件就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细纱，越来越模糊了，直到他看不见为止。肺部像是被塞入了棉花一样喘不上来气，血液从耳鼻喉流出，黑眼珠里面的瞳孔也在一点一点散去。他想过要大叫，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就连微弱的喘息声都消散，整层楼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一没有停止运动的只有从身体里面涌出来的鲜血，它们被喷洒在桌上，地上，墙上。四肢更是像被抽去骨头与筋一样瘫软，秦义成死了，被毒死在了工位上。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也没有其他人会在乎他。

倒是电梯响起了开门声，魏澜拿着一个大袋子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黑暗下的外交部二处她却了如指掌般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秦义成的办公室前面，敲了敲门也没有回应。此刻她就更加大胆放心地走进去了，看到秦义成的惨状和鲜血，魏澜没有恐惧与惊慌，一切都在她被告知的事项内，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处理现场。

先是把袋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条又一条金条，它们在光下无比耀眼，金黄色的光线反射在屋内的每一个地方，她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秦义成的柜子里面，丝毫不在乎身旁有一个死人。二十几根金条摆放完毕后，魏澜舒展了一下手指因为接下来是一个更大的工程。

只见一条绳子被她掏出来后袋子变得干瘪，像是一具干尸一样。她在屋内环视一圈并没有东西可以把绳子挂起来，没有办法魏澜只能一把推倒死去的秦义成，踩着他的凳子在灯上面挂上了麻绳。借着拽着秦义成的头发把她拖到了那条绳子的下面，凭借在驰逸生活多年训练出来的力气把一个男人提起来吊在了上面。然后便把桌子上和流到地上的血擦了干净。收拾完一切后她便离开了这里，这一切都是这么的流畅，像是电影剧本里面安排好的一样，即便留下了自己的指纹，但她没有怕这一破绽，而是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迈着阔步进了电梯上到陈鑫的办公室。

“都办完了吗？”陈鑫看到她进来后开口问道。

魏澜歪着头嘟了一下嘴回答道：“嗯呢。”

陈鑫听后来到她的跟前，把她拉到沙发上面把嘴靠近她的耳边说了句：“今晚在这里陪着我吧，明天一早还有事，我回不去的。”在顾觉身上没有发泄下去的欲火此时又熊熊燃烧了起来。时间来到了凌晨一点。

贫民区这边，成幻正在给自己的两个女儿烤着老鼠肉，突然一张纸从天上掉了下来，在火堆里面烧了个干净。她抬起头，只见雪花般的纸张从天空飘落到地上，欢闹也被就此打破，人们捡起它们围到蒋腾身边，“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啊？”

蒋腾扔下早上的传单接过了人们递过来的纸，上面是手写字体，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却逼得他不得不揉揉眼睛防止自己眼花看错。“秦义成贪污修缮资金，改造计划就此结束！”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有火焰还在跳动，除此之外其他人像是石化一样定在原地，他们高涨起来的情绪被一颗从天而降的无名铁块压在了地底下，这时从他们内心里面升腾起来的只有恼怒，被欺骗的恼怒，被愚弄的恼怒，希望破灭的恼怒。如果没有今晚的欢快还好，人们习惯了绝望的生活，可偏偏蒋腾搞起了这么一场欢庆会，他们的情绪被高高地吊了起来，却又在此刻被一盆刺骨的冰水泼了下去。

不可名状的愤怒感染了周围的气氛，就连火焰都更加卖力的跳动着，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他妈的骗子！”人们压抑的情绪就此被释放了出来，现场乱成一团，他们嘶吼着，捶打着，发泄着。

“去总部找他们要个说法！”蒋腾振臂一挥向着人群高喊道：“走！现在就去！路程很远我们不能耽搁！”

“对！现在就去找他们问个清楚！”

“走！”

人们附和着蒋腾，而他也穿过人群朝着集团总部大楼的方向走着，其他人也都跟在他身后，他们排成似队非队的样子，无序而又混乱地朝着那里走着。时间是凌晨三点。

早起的清洁工刚刚拿出工具，就见到一群破衣烂衫，疲惫不堪的人浩浩荡荡地向她走来，等他们走近，她看清了每个人肮脏的外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眼睛深处的怒火。当总部大楼就在眼前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七点五十分，他们在马路中央肆意穿行，完全不顾早高峰的车流量，人们第一次见到如幽灵一般的原始人组成的队伍出现在现代化城市中，他们惊讶又恐惧，每个人心中毛躁的心也被激发起来，只不过未触及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没有拍案而起的理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群走过自己的眼前。

他们挡住了公司的大门，成百上千的员工被拦截在外面驻足观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蒋腾率先举起路旁的垃圾桶朝着大门狠狠砸去，巨大的响声调动了人们的嗓音，他们高喊着：“把钱还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