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公路、雪

如果忘记以往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以一种纯净的心态去看这些山野，忽略掉围绕在山峦身上的那些人工‘绷带’，那么，山野会给你一种非常纯净的感觉，漫山遍野的野生植物，有许多地方甚至把那些公路都掩盖住了，使人感觉不到丝毫的人类痕迹，就好象彻底回归了自然的世界。

大西南的山，总是能够掩盖很多东西，无论是战争的创伤，还是战争结束后的血腥，王平等人一路走来，光是开路的炸药就用了接近五十公斤，还好身家丰厚，否则这些号称‘越野’的各种车辆，肯定会沦陷在西南的山野里，遭到抛弃。

只是偶尔，也仅仅是偶尔，在经过山峦中的那些城镇时，被各类荒草与树木所淹没的城镇，被风雪与泥石流冲垮的村庄，才能够让人感到一些末日世界的凄凉，但是对于车上的这些人，尤其是王平来讲，心底却有几丝莫名的欣慰，他所欣慰的，就是这些城镇彻底的荒芜，对于现在的他，没有人的世界，才是最安全的世界，太多的杀戮与死亡，已经将他的心灵完全的麻木，或者说，他宁可让自己冷漠地去对待这一切，现在的王平，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躲避在这些山峦的某处，山麓的边缘，与野猫、太岁等人平静的生活，那怕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也好。因为长毛男总有一种担忧，如果有一天，身边的人再一次因为各种原因从他的生命中消失，自己却无力承受的话，恐怕就算有辅助计算机的帮助，自己的精神也会崩溃。

“今天是第六天，咱们饶来饶去，从地磁感应器上看，直线距离也走了差不多一千公里，大的废墟基本上都绕过去了，小村镇也经过了六个，却一个过冬的人都没有，你们不感觉奇怪吗？”太岁与段天星窝在履带吉普车的后车厢里，两个不是人的家伙脑袋挨着脑袋，正在摆弄一台三维地图仪，这个家伙体积很小巧，使用普通的充电电池，却是这段时间所发现的地图仪中少有的军用品，北斗系统的模块肯定是用不上了，不过这家伙可以根据地磁情况自行标明所在位置，误差不超过五百米，相比从金山工厂得到的那台民用的，已经算是相当精确了，只是遇到强磁场还是会失灵，王平、黑杀等人在空闲的时候，就将所有能够确定的以及未确定的各种地点都输入到这台机器里，太岁与段天星无聊的时候自然也就只能摆弄摆弄这些东西解闷。

“有什么好奇怪的，天堂城外加流浪乐园那么大的名头，最昌盛的时候也没超过十万人吧？好象是二十万？不记得了，反正没多少人，现在全世界的人口都死的差不多了，你如果走在这么荒僻的地方随便都能碰到人，才算你厉害。”黑杀接口说道，却被坐在副驾驶上的暗割从身旁拍了一巴掌，示意他好好开车，盘山公路的铺设是根据战争前相对温和的自然环境而设计制定的，现在的气候却是大雪纷飞，满公路除了雪就是冰，偏偏坡度与弯角相对北方较大，稍微不小心，就算极其缓慢的行驶，作为开路头车的吉普车也可能翻下山去。

这几天的恢复，除了天狼星的腿，其余三人都好的差不多，野猫也能坐在履带吉普车第二排的座位里半靠在王平身上睡上小半天，林洪和太岁、天狼星挤在最后一排，不是说说闹闹，就是摆弄那些小东西。

后面五辆车，正好安排五个壮汉押车，五个学员开车，也算是物尽其用，四个俘虏已经清醒过来，似乎对他们还能生存感觉到不可思意，全都沉默寡言，王平也不着急审问他们，找些绳索与铁链反关节捆好，随便丢在一辆重卡上，让山林带着老家伙看守。其实他们不说话正中王平下怀，如果不是有一个以拯救世界为己任的疯子以及为弟弟报仇的小男孩在队伍中，以长毛男那种因为自己的贪心与轻敌导致的大家受伤，更加确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逃避心态，不杀这几个俘虏也会找地方丢掉他们，省得问出什么情报，再带来各种麻烦。其实要想找出复苏会的位置，最好是抓紧时间审问这些人，不然以现在这个前往航空实验基地的方向，估计离复苏会潜藏的地区越来越远，只是段天星与林洪也不着急提这件事情，王平也就乐得装聋作哑。

“其实这里讨生活应该比海边容易吧，为什么反而没有人呢？”被太岁一说，王平也来了兴趣，随口问道。

“黑杀，你好好开车，最好闭嘴！”暗割先是再次警告黑杀，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其实答案非常简单，缺少食盐，这里可以找到木材种蘑菇，可以找到各种遗迹挖掘，运气好的话，弄到个民兵武器库，再换几个婆娘当劳力，随便找个大山里一躲，只要地势险要，周围再没什么奇怪的生物，那就是土皇上一样的日子，饿是饿不死你的，可是没有食盐，人就是活不了的，海边可以晒盐，北边荒野里有盐甲虫可以抓，据说现在也有人可以自己养甲虫吃，还有一些希奇古怪的弄食盐的方法，偏偏就是西南这边，相比海边的产盐地路途遥远，道路损坏又多，本地也没有食盐的来源，或者说没人琢磨怎么能在这里弄到代替食盐的东西，就算现在天气好，过个冬天也要小半年，就算那些挖掘遗迹的家伙，也没那个心思带着大量的食盐在此地过冬，而且就我所知，他们一般都沿古河道搜索，也很少涉足那些在战争前就是荒山野岭的地方，即使那里能找到军事基地也没人去，除非知道基地的准确位置，否则谁会浪费时间在荒野里徒劳地寻找着隐藏都很严密的军事基地？找到了也未必能进的去，因此也就没有什么人常年在此生活。”

象王平这样的生活白痴，对于食盐这种基本问题就完全没有头绪了，只能保持沉默，但是他的沉默却被暗割理解为一种担心，笑呵呵地安慰他说道：“别担心这个问题了，知道你对这些没概念，山林的部落里本来也没多少食盐，也就是将近五十公斤，不过马妞那里却被咱们翻出了五十多公斤大粒粗盐，按照每人一天十克算，除了你、太岁、段天星，四十六人每天消耗一斤，这些食盐够咱们吃小半年的。何况那些孩子吃不了这么多，节省点支持一年没问题，等到开春，派人南下，找个荒僻地，晒点盐出来，也就成了，封冻时期就不提了，以往几十年，西南这边少有人住也就是因为运输工具少，路又经常断，运盐困难，现在咱有了这么好的重卡，只要每次带点炸药开路，找个地方生活下去不是难事。”

王平下意识地点点头，太岁在他身后又说道：“别总想那么多事情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你这个队长很称职了，没你的带领，咱们也换不来这么多口子人，总比那些把命丢了却什么都得不到的人强。”

“地图显示转过这个山，就有个小镇，是个山谷，我看咱们晚上就在那里住吧，地势不错，周围没有落差大于一百米的山，选个不靠山的地方，就算有小的雪崩或者别的东西，也伤不到咱们。”段天星的狼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自己改装过，可以弹出个类似人类手指的装置，估计也是在六号基地那几天，看到一头外型与正常灰狼差不多大小的疤瘌狼坐在那里——外表伪装因为疏于维护而多处脱毛，一本正经地用类似人的手指头点来点去，旁边还有个眼瞳金黄色的小家伙频频点头，王平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魔幻世界，而且是特别无厘头的那种。

这个新加入的小家伙正是最近王平头疼的人物之一。

林洪的眼睛与长相可以算是部落里的异数，他照过镜子后，也知道自己中了病毒产生了变异，太岁分析了林洪身体的情况，发现除了身体受伤后愈合的速度比较快，无论是身体的力量、头脑的反应、还是视力等方面，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他正处于发育阶段，狂犬病毒对他的大脑是否产生了影响，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还需要时间来检验，太岁同时又采集了他的口水与血液做了个简单实验，确定林洪没有传染性，不会让人感染上狂犬病毒，但是这个少年平常除了长毛男、段天星几个人以外，很少接近其他人，并不是怕无意识中伤害到其他人，而是怕被别人伤害，因为下到三岁上到三十岁的女性，基本上是通杀，没有说见到他不流露出色女本质的。

这几天宿营后，就经常有婆娘在林洪的帐篷周围转悠，山林训斥了几次，仍然有胆子大的时不时顶着严寒当着林洪的面换个衣服什么的，甚至还有两个婆娘在讨论如何勾引林洪的时候‘分脏不均’打成一团，弄的王平也是哭笑不得，就连那个新来的‘冷美人’也在第三天宿营后忍不住偷偷摸进林洪的帐篷，结果被段天星一口咬住脖子，要不是那个冷美人为了办事方便没穿那件屏蔽磁场的衣服，王平因为探测器的及时显示而在恰当的时候赶到解围，拥有战争前道德标准的段天星很可能因为痛恨‘恋童癖’直接把冷美人干掉。

其实不论南北的部落，一旦遇到粮食短缺，除了吃孩子老人就是吃掉这些婆娘，要不然就是拿婆娘换粮食，反正这些女人在残酷的环境中根本没办法脱离部落在荒野中生存，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女人能活到成年的无一不是拿自己与别人的性命不当回事，更加敢爱敢恨，只要遇到看的顺眼的男性，甚至可以为了一夜风流送掉性命。总共二十多个婆娘，太岁本来能应付几个，可惜他那种特别‘技巧’除了暗割，如果那些婆娘见到，不被吓昏就已经不错了，而暗割又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因此算上黑大个与那几个小年轻、老家伙一共才十三个正常的壮男，有些不够分的。

用段天星的话讲，人类就两大基本需求，生存和繁衍，现在这些女人没有了生存危机，自然就要把心思放到繁衍上，这还真不能怪他们，林洪这个段天星最喜欢的学生不想想怎么躲避那些饥渴的婆娘，还在旁边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除了林洪的外表所带来的麻烦，这个十岁孩子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噩梦，其实每个小孩子都会做噩梦，尤其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心灵与肉体的伤痛，噩梦频频发作也是正常的，这并不奇怪，也不可怕，问题是，做噩梦的一个正常反应是尖叫，这个神经反射到了林洪的嘴里就出了问题，他第一次噩梦的时候两声超声波就让营地不远的山包发生了雪崩，幸好营地位置不错，只是埋了半台重卡，花费了一些时间挖掘出来，林洪这个孩子也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干脆弄了个布条，睡觉的时候捆在嘴上，结果第二次噩梦的时候竟然改成次生波了，低频震动差点就让山林犯了心脏病，四十多岁的‘老家伙’被太岁打了针激素才勉强缓解过来，在车上躺了大半天，直到现在，只要见到林洪，山林绝对要绕着走。

现在林洪晚上睡觉很轻，旁边还有段天星看守，随时准备叫醒他，防止出现问题。

让王平头疼的第二个问题是那五个小年轻，真不知道这几个小家伙到底是怎么被黑杀与暗割教育出来的，标准的杀人狂，他们解决问题的第一个选择就是：杀，唯一的选择也是：杀，敌人？杀掉。看不顺眼的？杀掉。小孩子很烦？杀掉。老人浪费粮食？杀掉。盟友合作完毕？杀掉。同伴受伤拖累队伍？杀掉。自己受伤拖累同伴？杀掉。

五个人都精通各种能找到的武器，主要是轻武器，也都各有所长，因为加入暗子部队，在正式出任务前都是没有名称的，现在他们脱离队伍，也就叫回了自己的名字，岁数最大的男青年十八岁，叫狗牙，从不说自己的过去，黑杀出任务时拣的流浪儿，嫌名字不好听，改成了狼牙，身材修长，面容普通，属于丢在人群中找不出来的那种，擅长潜伏暗杀，可以保持四十八小时的精神集中，当然，这需要药物帮助，使用普通的突击步枪加无壳子弹可以超出有效射程二百米，也就是六百米的距离上准确击杀目标。如果使用他们被俘虏时使用的重型狙击枪，一千米的距离上击中目标没有丝毫问题。

体格最壮实的叫黑瞎子，也是十八岁，人长的黑，虎背熊腰，没有眉毛，脸上多处被火烧过的痕迹，基本上已经毁容，当时黑瞎子十四岁，被部落卖到三八市的格斗场上当靶子，当晚压轴节目的配角，独自一人对付两个手持喷枪的壮汉，赌的是他能不能坚持浑身皮肤被烧光后才死。结果壮汉都死了。暗割三天后路过那里听说了这事，把浑身发烂就要变成剥皮表演品的黑瞎子买下来，治好了他，成了暗子部队的预备队员，擅长近距离格斗、各种与炸药火焰相关的东西。

剩余两个小家伙都是十六岁，双胞胎，在这年头很少有了，浓眉大眼，身材中等，可能以后还会长高一些。眉心有伤疤的叫阿海，另外一个叫阿水，两个人的心灵感应十分强，一个受苦另一个也是感同身受，几乎可以到了心灵相通的境地，两个人的特长就是战术配合，如果给他们两人一段二十米长的阻击阵地以及足够的武器弹药，这两个家伙可以凭借着心灵感应对付超过一百个枪手的攻击。兄弟两个原来是交尾表演车队里的雏妓，那些客人光顾他们，为的就是获得双倍快感，他们与冷美人都是暗割在同一个车队‘弄’回来的，

至于五人组中的领头人物冷美人，她的名字就叫冷美人，十七岁左右，具体年龄她自己也不知道，母亲生下她后被改造成男人婆，很早就死了，她与阿海、阿水都是交尾表演大篷车队的雏妓，也曾经与兄弟两个同时为客人服务，八岁那年被个雇佣兵小队买了命，六个壮汉弄了一夜，都以为她死了，顺手丢进荒草堆，结果车队里的经理发现她还有口气，本着废物利用的心思，拣了回去，打算到下个镇子如果她还没死，就在晚上表演活豁少女，没想到这丫头命硬，三天后自己能下地了，经理知道这回弄到个好苗子，在冷美人十岁前，她的‘一晚连战六男’，始终是车队的保留节目，结果十岁那年，可能是接触了太多的性激素，冷美人的身材开始突然发育，车队经理就打算把她弄成男人婆再多捞几年。结果激素、药物都吃了，她好象对所有的激素类药物都免疫，没什么效果，就继续当她的妓女，十四岁那年，完成任务后仍然有余力的暗割，顺手解决了大篷车队的那帮混蛋，从车队的残骸里把她和双胞胎带回了天堂城。

冷美人亲口咬下了大篷车队经理的生殖器，双胞胎负责鼻子眼睛耳朵，三人吃的精光。

生吃。

冷美人相比其余四人并没有特别之处，能在五人中当头，就是因为她的冷静，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失去冷静的心态，毕竟她从出生就在交尾大篷车队里生活，刚刚懂事，就接触到太多‘正常’小孩子无法想象的事情。特长有三点，一是药物免疫，几乎对所有的药物都是免疫的，无论是激素、毒药、还是治疗药剂，幸好她的身体对病毒细菌之类的东西免疫性也比较强，而且自身回复能力也超越常人，当然，伤口快速愈合这样的变态事情她是无法作到的。二是成年累月的‘近距离’接触各种人体，使她对人体动作幅度、瞬间爆发力量强弱有着超越常人的直觉，因此在超近距离的冷兵器格斗、近距离手枪射击上，除了暗割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无人能比她再强。三是从小受到大篷车队的调教，再结合暗割的培养，冷美人能用各种方法杀死被她诱惑的男人，而且绝对是一击毙命，无声无息。现在除了暗割能让冷美人失去冷静之外，还要算上魅力出奇之大的林洪小鬼。

五个人的经历在这个末日世界里都是经常发生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唯一无法忘却这些伤痛的恐怕只有他们自己，也正是如此，这五个人几乎是训练场上的疯子，对于死亡以及杀戮有着超越常人的偏执与狂热，这也是秦铭让他们送死的原因，这几个人如果没有黑杀和暗割的压制，恐怕也只能当成敢死队使用，由于暗子部队经常会收留各种孤儿，训练中也会有许多孤儿死去，秦铭肯定是错误估计了暗割与黑杀在这些孤儿心中的形象，起码进入训练营后，这些孤儿不会时刻面临突然到来的死亡，而是拥有了安全延长生命的机会，即使确切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无法通过考核而死，也能坦然面对它，因此他们两个并不是把孤儿推进地狱的魔鬼，而是将他们从第十八层地狱拉到第十七层地狱的天使。

知道五个人的经历后，王平却更加提防这五个小鬼，他们基本上都处于叛逆期，性格不稳定，甚至可以说是危险、变态的极品，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几个小家伙因为资历不足，甚至身体发育还未完全没有在天堂城进行强化改造，否则杀伤力还要提升数个级别。

王平的沉思随着野猫的醒来而结束了，视野中已经能看到前方小镇的轮廓，吸引长毛男目光的，不是沉沉暮色中的小镇，而是小镇上空那一缕让人突感温暖的东西。

炊烟。

家里不太平，写的有些难受，坚持，希望过这几天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