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此安顿下来。

陈爷爷和小曦一天都泡在药房里研究药材。

特别是小曦，现在更加努力，与几年前那个偶尔还偷偷懒摸摸鱼的小女孩相去甚远。

“两位姑娘可是歇下了？”陈爷爷熬着药，对身后的沈不言问道。

沈不言微微一笑，他都这般轻手轻脚了还是没能逃过陈爷爷的法眼，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歇下了。”他回。

“爷爷，我来煎吧。”他接过陈爷爷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扇着火。

陈爷爷也没和他客气，拉着另一张板凳坐下，叹了口气，“不言，你要走的路很难吗？”

沈不言拿着蒲扇的手一顿，抿了抿唇，轻轻摇了摇头，“爷爷，你别想这么多了。”

“我曾学过卜算之术，虽学艺不精倒也能悟得一二，你与陆姑娘羁绊很深，但是前路渺渺。”陈爷爷叹道，脸上说不清什么神情。

沈不言僵直了身体，腰板不自觉塌了下去，而后，他微微一笑，无惧无畏。

他挺直腰杆，面带微笑地看着陈爷爷，“爷爷，你别操心了，很多事情，我无法放下。”

放下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可是，他无法放下，握不住的沙他也要紧握住。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以命作赌。

陈爷爷轻叹一声，丝毫不意外沈不言会如此回答，笑着看他，“那是我一开始见到你时算的命格，现在，我参不透看不清，便代表有逆转之法，一切结局都有转圜的余地，至于这么改命，那便是你们的事了。我老了，做不了那么多了。”

沈不言惊诧地看着他，心底思绪万千，不得不感叹古人确实厉害，五行八卦六爻占卜都极其厉害，没有一样是白费的。

“转圜的余地，或许呢！”沈不言笑着，他再次回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转机吗？

“好了。”陈爷爷抬手拍了拍沈不言的肩膀，拿过他手里的蒲扇，“可以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奔波劳累了几天，可别折腾了。”

“好，爷爷也早些休息。”沈不言站起身出门了。

月光无瑕，直白的照耀在地上，莹白如玉。

山间微风透着几分凉意，却让人格外清醒，他坐在院中石桌旁，倒了一杯茶，遥望天际。

陆鸢睡不着，出门便看到独身一人的沈不言，说不出的孤寂落寞，她不免心疼，慢慢踱步而来，柔声问:“想什么呢？”

沈不言回头看她，落寞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宠溺与温柔，一如初见时的情深，他看着陆鸢单薄的轻衫，忙起身脱了外衫披在陆鸢身上，责备道:“你怎么出来了，山间夜冷，也不知道多穿些。”

“山间夜里难免风大，温度降得快些，出门一定要多穿衣服。”沈不言用衣服笼住她，扶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我睡不着就想着出来走走，谁知你在这里。”陆鸢抬眸看他，眼底是万千星辰。

“那还要走走吗？”沈不言笑着看她。

仿佛下一秒陆鸢说是，他就毫不犹豫地带人出去。

事实上也是如此，只要陆鸢提了要求，他根本不忍心拒绝。

“沈不言，你不冷吗？”陆鸢道。

沈不言呆了呆，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

脱了外衫确实会冷些，但到底是大男人，习惯了这山间的温度倒也还好。加上近几年他都有习武，不乏有比这还冷的天气里衣衫单薄的习武练功。

倒是用陆鸢一道后，在练功习武这一功课上有所懈怠，陈安远要是听到他这般，怕是要嘲笑他色令智昏了。

“不冷。住了几年已经习惯了。”他摇头失笑。

“倒是你，怕是不习惯山间的夜晚，早晚温差很大，要注意别生病了。”他关心道。

生病的话对于陈爷爷一家来说算是专业对口了，但到底会损伤身体，是药三分毒这种道理他不会不懂。

“嗯，”陆鸢莞尔，揶揄他道:“沈不言，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练武之人？”

沈不言不解，认真的看着她，“陆鸢，这与你是否是习武之人没有关系，纵然你是习武之人，那也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会受伤会生病会难过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不能说因为你是习武的所以你就不会冷，你就要比别人辛苦，就要有更多的责任肩负本不属于你的使命，不该是这样的道理。”

“陆鸢，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不代表你就要因为这份好去做什么，纵使你不做什么，你也是十分的好。”

陆鸢一错不错地看着沈不言，眼眶微微湿润，她笑着，轻轻别过头没让沈不言看到她脸上勉强维持的开心和眼底深藏的痛苦和难过。

她本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却被迫承受了很多常人难以承受的。

他们说，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可在沈不言这里，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拒绝也可以为自己的理想奋斗。

“沈不言，我知道。”陆鸢整理好情绪回他。

可是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家国破碎风雨飘摇，她做不到坐视不理，任由大厦倾倒，生灵涂炭饿殍遍野。

在其位谋其政，她是比不上那些为国家强盛殚心竭虑的名臣，亦比不上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可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也会做她能做的事。

沈不言心疼她，可是沈不言也懂她。

她知道沈不言是不忍心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可是，她别无选择。

沈不言知道陆鸢的想法，只是，他想陆鸢能活得轻松一些，哪怕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是失败了，也希望最后告别的时候，陆鸢没有那么难过。

“陆鸢，今夜月色很美。”我很喜欢你。他直视着陆鸢，始终没能说出这句话。

陆鸢笑了笑，抬头看着莹白的月亮，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打下美妙的阴影，确实格外美丽，星空璀璨，星星挂在天空，闪闪发亮，为夜色增添了几分美丽。

“是啊，今夜月色确实很美。”陆鸢道。

沈不言哑然失笑，陆鸢听不出弦外之意，他也不想纠结解释，只是希望在最后结局来临之前，二人能活得快乐一些，起码，不辜负二人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