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呼声中，一团团人影在撕扯打斗着。借助地面上一小滩一小滩污水反射出绿色的荧光，董成看见了骚乱的制造着。

一群具有人形的生物，董成想着，或者说，只是一种人形的野兽吧。它们头脸依稀能看出人的摸样，却像狼一样用四肢行走。

那些生物快速的扑向逃跑中的地下居民，直接把人撞倒或扑到对方身上，手口并用的抓扯与撕咬，如同野兽袭击猎物。

几名被追上抓住的地下居民，在惨叫中血肉飞溅。

这群人形野兽大约有四五十个，它们来势汹汹，攻击的路数却极其原始，一击不中后，再度出击的威力就很有限了。

可能是地下的生存资源匮乏，这些四肢着地的人形野兽虽然遇到了激烈的反抗，仍然不肯放弃可能到嘴的食物，它们还是一路追打，捕食人类。

一个人形兽跳跃着，扑到一名持棒者的肩上，张开大口咬在他的喉咙上。那个人一下子扔掉木棒，倒在地下抽搐几下就不再动了。忽的一下，四五个人形兽扑上去，大口的吞食他的血肉之躯。

旁边一个地下居民吓得呆了，被一个人形兽一嘴咬住手臂，只一抻就把他拽到在地，又是几只穴居人上去又啃又咬，惨叫声立时响成一片。

发现这样的突发事件，董成急忙把手伸向了怀里，准备掏出暗藏的激光手枪。

托洛汀·阿纳哈拉姆一把拉住了他，说道：“不要用枪，董成。”

“不需要去救人吗？”董成对托洛汀的举动感到怀疑，“看上去，这可不是某种仪式吧。”

“要说的话，这属于自然世界的，弱肉强食的仪式，我们没有必要介入。”白衣女士用一丝不苟的声线，说着残酷的事实。

“所以，没有拯救的必要。”她像是宣告真理一般，严肃的说道，“从来就没有人能得救，一个也没有。”保护伞的高级管理者说着，不慌不忙的从白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两副手套，递给了身边的董成一副。

没有人能够得救，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董成此刻无法深思，他接过托洛汀递来的手套，看着白衣女士迅速把双手套好。

托洛汀说道：“需要用你的时候到了，董成。”

“这是准备做什么。”充当保镖的机动部队中校说道，也快速的戴上手套。

“帮我抓住几个，我要抽血。这些藏身地下的穴居人是我需要的研究样本。”

“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超出了保镖的工作范围了吧。”董成说道。

“我可从来没说过是好差事哦。”托洛汀说着又掏出防毒面具一样的面罩，给自己戴上。她的衣服里真能藏下不少东西，难道是四次元的？

地下城的见闻让董成有点目不暇接。吃油的人？吃人的人形兽？万花筒里还会变出什么东西来呢，托洛汀还在准备，他也继续在一旁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看得出这样的遭遇对于地下居民来说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他们立刻开始还击。一些人拿起身边的枪和棍棒，还有的人从地上的物料堆里找了砖头和钢筋，“砰砰啪啪”的和这些人形野兽搏斗起来。

有人端起长枪，对着撕咬的人形兽连连射击，子弹打碎了其中一个的头颅，鲜血和脑浆顿时喷出。另一个高个子抡起一根钢筋横扫过去，打在一只人形兽的腰上，人形兽猛地一窜，就地打了个滚，嗷嗷的叫了起来。

这场打斗，更像是人类和狼群或是疯狗的战斗。作为智能生物的人类，只要有了趁手的工具，应该是胜算更多。

只是打斗的双方却不断的移动，向着董成与托洛汀这边来了。

有两只不知死活的人形野兽，把他们当成新的猎物冲了过来。

董成突然冒出一个有趣的想法，他想看看那位表面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衣女士，到底是怎么样的，之前在钢筋落下时，她的闪躲是无意为之，还是刻意隐瞒自己的好本事呢。

机动部队的中校，立刻迎了上去，缠住了其中一只人形兽，却有意识漏下了扑向托洛汀的那只。

当人形兽越过董成，扑击过去的时候，托洛汀惊呼起来。

可她的行动却不像表现出来，那么糟糕。在后退中，脚下一拌摔倒，却正好躲开了攻击。连滚带爬的起身，也能很迅速逃离危险区域。

在狼狈中还是毫发无损，这可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董成想着。

不用继续观察了，他反手一击，打倒了他缠住的那只，返身回去抓住了还在攻击白衣女士的人形兽。

“然后要怎么处理，抓回去切片研究吗？”董成问道，他控制好灵能闪电的强度，直击对方的身体。就像在运输舰布隆德比号时，拷问黑妖精嘉莉·爱丽丝一样，电流麻痹了人形兽，让它无法挣扎。

“稍稍的拖到能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就行了。”托洛汀说道。

直到这个时候，董成才真正看清楚那些生物。这些人形兽像极了幻象故事中模样丑陋的穴居人，身上布满了囊肿，脸上的眼睛已经小得很不分明，只有嘴巴向前突起，大得怪异，嘴里牙齿锐利，好像肉食的猛兽。

“这些人到底在地下多久了，这还是人吗？”董成说道。

托洛汀说道：“大概很久很久了，最早的一批，可能是跟着城市规划的改变，一起被埋入地下的。”

“那些人能一直活到现在？”董成有点不敢相信，“差不多有几百年时间了吧。”

“变异，进化，进化，变异，好像病毒扩散一样，一些后来者也变成了这份样子。要按住了哦。”她蹲在俘虏身边准备开工了。

“嗯，放心，它动弹不了的。”机动部队的中校说道，他一边看着托洛汀的工作，一边控制着穴居人的行动。

在穴居人令人恶心的囊肿之间，嵌着一枚兵牌。这只人形的野兽原先是一名士兵，还是说它曾经袭击过下来的士兵？董成快速的扫了一眼，记住了上面的数字。

而托洛汀从衣服内侧取出注射器，抽取了穴居人的体液，又打了另外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进去。

“依然是研究？”董成用提问分散她的注意力，想试着把兵牌拿到手里。

“依然是研究。”托洛汀头也不抬的说道。

“研究这些人能有什么好处？”董成问道。来一次灵能传送吧，他小心控制着力量。随着灵能的发动，兵牌瞬间转换了位置，从穴居人的身上，到了他的手里。

“哦，了不起的指挥官也准备向着更加全面的方向发展了吗？”托洛汀一面熟练的做着她的事情，一面说道，“其实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学习，研究，提高，掌握，在无数灾难和意外中，能发现一点点有价值的东西也好。”

她转头望着董成，说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在要拯救它们吧，它们没救了，很久之前就没救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是在为了其他的事情在提前准备。万一有一天，军方为了征服哪颗终年没有太阳的星球，或者深不见底的鸿沟，需要提高士兵夜间视力的办法，总要拿出方案，才方便赚取预算嘛。”

深不见底的鸿沟，像是在说穆斯贝尔海姆的金加仑，董成的思绪轻微颤动了一下，说道：“这方面你倒是一点都不隐瞒。”

“你是在说，我在其他地方有所隐瞒？”托洛汀敏感的说道，“放心吧，女人嘛，不会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倒出来的。不是有句话吗，秘密才是女人的本源。好啦，放开它吧。”

“直接放开就可以了？”机动部队的中校问道“嗯，直接放吧。不过，我先躲远一些。”托洛汀后退了几步，突然瞪大眼睛，说道，“哦，该死的火星！啊，不！”她又张大了嘴巴，脸上出现惊愕的表情。

乱七八糟的词句从她的嘴里一个一个的蹦出来，让董成也有些意外。

机动部队的中校赶紧放开根本无法活动的穴居人，跑到托洛汀的身边，转头向回望去。

前方，是一片火光。

他立刻明白白衣女士发出惊呼的原因了。在穴居人与地下居民的冲突中，那些人没能注意保护好偷油的管路。

不知道是谁的枪击打偏，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引起油料泄漏，起火，爆炸了。

难道这些成年累月和油打交道的人不知道明火的厉害吗？这样的人兽冲突又不是第一次，怎么会有人误中油管呢。董成的脑子飞速转着。

黑暗的地下被染成了明亮的红色。

空间里立刻充满了汽油、煤油、机油及橡胶燃烧的味道。

与先前的霉烂和酸臭的气味相比，那种让人不舒服已是上等的待遇了，这种混合化工原料的燃烧则完全是一种置人于死地的窒息。

热浪在周围凶猛地晃动，从肺部内侧到全身都在发烫。呼出的氧气瞬间就像落入水中的盐一样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们快想办法灭火。”托洛汀拉着董成的衣服。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这个吗，不过，这也是唯一正确的判断。这种地方逃得话是来不及的，等不到爬上去，就会成为烟火的牺牲品。

“这里有什么能灭火的东西吗？”

董成问道，他看不到保护伞高管在面罩下的表情。

油料的爆炸还在继续，现场已是一片火海，先前打斗的人和兽一些已经化成火中惨呼的鬼影，一些带着火苗四处逃窜，又点燃了新的火焰。

一直精明强干的托洛汀此刻似乎变得既没主意也没力气，她靠在董成身上，像是马上要被烟火熏烤的昏过去了。

董成没有时间查看面罩下的同伴情况怎样，再等下去恐怕两个人都要长留此地了。他不再多想，聚集起灵能力量，一手抱起身边的白衣女士，一手将瞬间积聚的灵能对着裹挟着滚滚浓烟的灼热气浪推去。

灵能的爆发引起地下岩石的迸裂，呼啦啦一声巨响，通道的顶面塌了下来，立刻阻隔了火路。万幸的是这股爆炸巨大的气浪把董成他们远远的推开塌陷区域，不幸的是又把他们重重的甩落在地下。

机动部队的中校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他身边的白衣似乎飘动了一下，无边的黑暗把他们全都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