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作者:提末 | 分类:游戏 | 字数:3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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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等会儿等会儿,你说这是什么?”
祁妙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问了一句:
“那块金牌上面,也有这两个符号吗?”
云艳辉斩钉截铁,点头道:“有,我绝对不会记错。”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去翻相册,然后点开了一张图片,递给祁妙看。
照片拍摄的物证袋里的方形金牌,应该是用货真价实的黄金制作的,而不是她10岁那年往不锈钢方牌上贴了张金箔就能比的。但那上面的两个独特字符,祁妙敢保证,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写得出来。她现在已经彻底蒙了,完全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好在云艳辉看到短片彩蛋里的这一帧画面后,便顾不上再去关注她的神情。“妙妙,都快11点了,你赶紧睡觉吧。”
云艳辉揣上车钥匙,表情比她的更严肃,“我得立马回局里一趟。”
祁妙很能理解小云警官的行为,“好,你快去忙吧,路上小心。”
女警姐姐一走,病房里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祁妙躺在床上,又开始陷入无尽的迷茫和纠结之中。
迷茫的是,她10岁那年随手画的两个字符,居然成了谈老前辈自杀之谜的最大疑点,而且还跟制作动画短片的幕后人扯上了关系。
纠结的则是,她到底要不要把这一切,全部告诉云艳辉、刘队,以及谈靳楚他们。
包括自己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也包括——
他们这些人所生活的世界,其实只是自己写的一本小说。那这样的话,她要怎么开口解释呢?
难道要跟谈靳楚说,你只是我笔下的一个纸片人?
是我这个垃圾作者,因为想不出男主角从事公安事业的高大上理由,打算干脆捏个美强惨人设。
于是就写了一个自杀身亡、留下不解谜团的警界泰斗爷爷,以此来成为男主角当刑警、追查凶手的直接动力?枉费谈靳楚调查了那么久爷爷自杀的真相,他怎么可能调查的清楚呢?连自己这个小说作者都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自杀。那压根就是她不过脑子,敷衍了事写出来的情节。
是她这本拙劣的小说里,填不上的一个大坑。
祁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剧情要怎么圆,也就更没有想过,自己随手一行文字,就让谈警官失去了他最崇拜、最依赖的爷爷。
只是这么一想,她的情绪就很崩溃。
赶紧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不敢再看屏幕上自己给谈靳楚拍的、用来当屏保的那张照片。
但这种逃避行为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闭上眼,脑子乱糟糟的,根本就睡不着觉。
腿上有石膏限制着,还不能翻身,祁妙就更烦躁了。
身体困到极致时,她才逐渐模糊了意识。
然后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做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梦到她刚穿进这部小说里时,在没搞清楚情况的状态下,淋着暴雨,亲眼目睹陈爱民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下埋妻子尸体的画面。
梦到可怜无辜的盼盼,被窗口飞出的一块砖头砸到,顶着满头满脸的鲜血,趴在她床边喊她“姐姐”。
梦到坠入冰冷的湖水中,想要拼命往上游的花添锦。
她还梦到了没当刑警之前的谈靳楚。
那个14岁就能考上顶尖学府的天之骄子,那个在自己笔下有着寡淡清秀的长相、性格冷漠孤傲的男主角。他不注重服装的搭配,穿衣永远都是最简洁大方的黑白蓝灰。瘦瘦高高的,在球场上能斩获mvp。白白净净的,在教室里能解出最深奥的竞赛题。他会拥有很多的朋友,一起去吃饭,一起去操场。
也会只身一人,安安静静地穿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穿过人声鼎沸的田径场,骑上车,跑到爷爷的工作单位。先在同样孤傲且脾气古怪的姐姐那里挨挨骂,然后再掏出法医书籍,对着人体模具独自琢磨学习……不知为何,祁妙又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相比常年见不到父母的谈靳楚,她则是一个幸运的小孩儿。
她妈妈是设计珠宝的,她爸爸是设计建筑的,各自拥有出名的作品,以及长期合作的机构。俩人都是一年接一单,一单吃一年。
所以大部分时间可以宅在家里,对一出生就抓阄抓了根画笔的女儿指指点点。
祁妙跟他俩相比,可谓丝毫没有艺术天分。
她的妈妈祁女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吭哧吭哧练了那么久,居然连素描最基本的东西都画不好。跟其他家庭一样,家长一辅导作业,那就是鸡飞狗跳。
一位珠宝设计师,一位建筑设计师,早早便功成名就的两个人,每次一指导祁妙画画,都会被气得吃不下饭。
后来干脆就给她扔到画室里,交给专业的老师带着了。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祁妙的性格也有点儿像她的爸爸妈妈。多少带着点儿不着调的没心没肺。
祁妙的梦里,因此还梦到了她小升初时的一段小插曲。她跟爸爸闹矛盾了。
生日愿望许了个“想让爸爸给她买辣妹裙、高跟鞋”,结果爸爸不答应。她趴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口口声声指责爸爸: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在一双童年就合脚的高跟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祁女士也表示不懂,并对痛哭流涕的女儿进行了无情嘲笑。电视里播的是西游记,妈妈还问她:
“哎,妙妙,要不你给我讲讲,一顶合脑袋的紧箍咒,对于孙悟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爸爸刷完碗坐到沙发上,也跟着附和道:
“来来来,再给我也讲讲,一座合身的五指山,对于孙悟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俩人的态度把祁妙给气坏了。
她硬气地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卧室,当着俩人的面,重重关上了门。
并打算中午跟晚上都不吃饭,以此来惩罚他们俩,让他们捶胸顿足、愧疚难当!当然,这种实际上属于“失权表现”的一种无能行为,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俩人压根就没在家里做饭,开开心心跑到街上下馆子撸串儿去了。只能用昨天没吃完的生日蛋糕来充饥的祁妙,就更加生气了。她一连听了几首emo歌,带着无比深沉的心情,在评论区发表:——小时候喜欢彩色,现在长大了,喜欢黑色。——人心最怕,长久期盼换来失望的痛。——如果有天我变坏了,善良不在了,就别把我往回拽了,更别说你们爱了……
呃……还有什么来着?
肚子里的存货背不出来了,她又打开自己写小说的笔记本,对着手机上刚看来的伤感语录,一字一句摘抄上去:——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啧啧啧,写的真好。
祁妙受此启发,灵机一动,往小说里又加了一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孩子。她叫祁妙,她在生日那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始终不被父母理解,也不被世界理解。于是乎,她孤身去往了一座孤岛,决定让生日变作忌日,让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哼,狠狠后悔去吧!
就这样,小说男主谈靳楚还没查明爷爷在家中卧室自杀的真相,就迎来了新的案子——一个叫“祁妙”的小姑娘,在孤岛上身亡了。
然后,她的小说就写不下去了。一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编。
二是因为,妈妈在暑假里,给她报了初中的数学辅导班。
[伟大的小说世界创世主,马上就要去跟卑鄙的数学巨怪搏斗了,全文完。]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烂尾啊。祁妙笑着笑着,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一睁开酸涩的眼,却发现,自己的病床边,居然围坐着好几位警察。
云艳辉和刘思甜都回来了。
刘队不知道为什么也坐在一边,目露愁绪。
最让她不解的是,本该在高魯木斯执行任务的谈靳楚,此时此刻也站在她面前。眼下熬夜熬到青黑一片的年轻男警,就这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祁妙摸了摸脸,又低头瞅了瞅身上的病号服,最后揉了揉眼。“哎别,”他出声道,“你这眼睛刚哭肿过,不能揉。”
被她这么一提醒,祁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枕头上湿乎乎一大片,全是泪渍。祁妙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仰起脸,问:“……谈警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事发突然,临时买的机票,没来得及提前跟你说。”
“没关系。”
她摇了摇头,又问:“小程警官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没,他要在那边走个程序,再去给你买吃的。”
“哦哦,这样啊。”
祁妙低下了头。
谈靳楚似乎有什么话打算对她说,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想了想,选择先咽了回去。病房中的其他警察,也都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祁妙不知道原因,她这会儿也不是很想问。只是看向谈靳楚,声音轻轻的:“谈警官,我想家了,能不能……带我回去一趟?”
云艳辉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谈靳楚。
两位女警还帮忙搭把手,将折叠轮椅抬进了后备箱,又把左腿打着石膏的祁妙给抱到了副驾上。安顿好她这个伤员之后,他们挥了挥手,准备坐上另一辆车,赶回局里紧急开会。步伐匆匆,神情沉重,像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情况。
但谈靳楚还是没有对她说什么。
今天清晨的阳光,跟高考前他第二次送祁妙回家那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和煦,热烈明亮。“谈警官,”小姑娘偏过脑袋,关心道,“你是不是又很久没休息了呀?”谈靳楚握着方向盘,发动车子,拐过医院停车场,驶上大道。“夜里赶回A市的时候,在飞机上眯了几个钟头。”“哦哦。”祁妙点点头,攥着胸前的安全带,安静了下来。这条路线开的更熟了,一路畅通无阻,20分钟就到了祁妙的小区。
谈靳楚下车把轮椅组装好,放在平稳的地面上,才把副驾的祁妙抱下来,推着她上电梯回家。“是换洗衣物没带够吗?”他问。
“不是。”
她在医院里,两套宽松的病号服替换着穿,压根就不缺什么。
之所以回来,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如果祁妙没记错的话,10岁那年她亲手做的那块贴了金箔、描了字符的词牌,应该就放在父母卧室的柜子里。那是妈妈原本用来放珠宝的展柜,结果被她鸠占鹊巢,里面摆满了一件又一件拙劣的小作品。
两岁时用蜡笔画的涂鸦,五岁时蹲在雨后的泥地里,亲手捏的小王八,七岁时参加绘画比赛拿的第一块奖牌,尽管只是社区内举办的……爸爸给她按照年龄做好立牌,全部都完好无损地收藏了起来。
他说,这些小玩意儿是妙妙成长的足迹。
……虽然这足迹看起来走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
包括她小升初的那个暑假,祁妙的十二岁生日。
她最终也没有收到爸爸送的辣妹裙和高跟鞋,但在第二天,家里多了一辆山地车,还有一套骑行装备。
妈妈告诉她,他们俩做父母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被紧巴巴的束缚住身体。
他们希望,妙妙小朋友可以无拘无束的小猴子一样,去奔跑,去蹦跳。
去走更远的路,去攀更高的山。
祁妙坐着轮椅,停在了家中父母的卧室门前。
她握上门把手,心跳逐渐加速。
既想要迫不及待地走进去,看一看、摸一摸爸爸妈妈住的地方。
又有些担心害怕,因为她在写小说的时候,嫌原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情不够解气。脑子一抽,干脆把“祁妙”写成了失去父母的孤儿,被一位低调的富豪老奶奶收养。
她后悔又忐忑,不愿见到房门打开后,空空如也的卧室,连可供自己回忆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胳膊微微颤抖,她紧了紧,拧动把手。却发现,这扇门……她打不开。
无论怎么用力去拧、去掰,都打不开。
爸爸妈妈卧室的门是从来不会反锁的,为什么打不开呢?
祁妙鼻子发酸,泪眼蒙眬,心中又急又怕,执拗地继续跟门把手较劲。
怎么还是打不开……怎么还是打不开?
视线一片模糊,她顾不上擦脸颊的泪水,抬起胳膊“咣咣”砸门。
“妙妙?妙妙你怎么了?’
站在她身后的谈靳楚连忙俯下身,攥住了她的手腕,关切地问,“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你可以跟我说,我来想办法帮你解决。”“谈警官……”
祁妙攥住他的T恤衣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爸爸妈妈卧室的门打不开了,这扇门它打不开了……怎么办,我回不了家了……”我回不了家了。
我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怎么办啊……
“妙妙,你先冷静一下。”
谈靳楚的声音依然清凌凌的,字字回响在她耳边。他抽了几张纸巾,塞到祁妙手里,让她自己擦眼泪。然后走到门前,也握上了门把手。祁妙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看。男警骨节分明的手拧了两下,还是没拧开。她积压许久的情绪,忽然间就彻底爆发了。捂着脸,哑着嗓子哭出了声来。谈靳楚只好赶紧蹲下来安抚她。
“没事没事,可能只是门锁坏了而已,别着急,我这就打电话找开锁的师傅过来……”
“不是这样的。”
祁妙哭着打断了他的话。
“这扇门没办法打开了,这是这个世界对我的惩罚……”
谈靳楚听得了皱眉头。
“惩罚?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咱们妙妙又没做错什么。”
他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冰雪开化后的春意融融。
祁妙埋着头,只觉得更加愧疚和自责。
“对不起……”
“什么?”
谈靳楚没有听清。
小姑娘攥着湿答答的卫生纸,开始揪自己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她给笔下的角色赋予了伤痛和折磨,甚至寥寥数语就写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才是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
因为想写一般能够跟主角团们对着干的大BOSS,所以这个世界里就有了那个手眼通天、神秘莫测的组织。因为想写一位引起读者同情的花季少女,所以这个世界里,花添锦就死在了浮萍湖中。
当年写小说的祁妙,受到她看过的很多影视作品的影响,下笔不自觉就带上那些导演们的劣根性,充斥着恶臭的男凝之感。总喜欢描写女性角色所遇到的苦难,描写她们遇到的侵害,却不懂得,要把镜头对准作恶的凶手和歹徒。
祁妙简直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她真是太可恶了。
被灌毒药、被埋在操场下的江银梅,是被自己写死的,盼盼、花添锦她们,也是被自己写死的……她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着面前人的眼睛道歉。
“谈警官,你爷爷也是被我害死的……”
“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我真该死啊……”
谈靳楚看她哭得乱七八糟,还直冒鼻涕泡,一时间都不知道安慰她什么好。
他站起来,拉开祁妙的轮椅。“把这扇门打开就行了是吗?”祁妙闻言,下意识抬起红肿的双眼。谈靳楚长身玉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下一秒,他抬起腿,带着果断又凛冽的大力,一脚踹在了这扇紧闭的卧室门上。“哐—”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门,直接被他踹开了。
屋内的景象,此时此刻终于得以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祁妙的眼前。谈靳楚推着她的轮椅带她进去。
陌生的衣帽间,陌生的大床,陌生的窗帘……
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一间很普通、很普通的卧室。
谈靳楚抿着唇,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她。
包括她为何情绪崩溃大哭,为何非得进这间卧室,又为何要说那些自责的话。他只是顺着祁妙手指的方向,推着她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视野很开阔。外面阳光正好,树叶随风轻轻摇晃。
祁妙擦干眼泪,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向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谈靳楚都没反应得过来。“你刚刚问的什么?抱歉,我没听清。”于是,祁妙又问了一遍。
她每次大哭过之后,声音就会哑,嗓子里像多了一只小唐老鸭。“……谈警官,能跟我讲讲,你为什么会当刑警吗?”
她这个作者当年下笔前没思索出原因,现在亲自找男主角来问一问了。谈靳楚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窗外。“一开始,是为了查明我爷爷吞安眠药的真相。”“那后来呢?”“后来……”他自己轻轻笑了一下,“应该就是热爱了吧?”
祁妙听完想了想,又换了一个角度。
“谈警官,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去当刑警,而是选择上大学呢?”
谈靳楚比了个“耶”,在她眼前晃了晃。
“原因有两点。一,我刚参加完高考那会儿,年龄还不够上警校,只能先去大学报到,至于第二点……”
他那个时候,多少有点心高气傲。
觉得如今社会科技发达,电子摄像头遍布大街小巷,犯罪分子们几乎无处遁形。
没准儿过个几年,还可能弄个行程码之类的东西,警察的抓捕工作就更加轻而易举了。
不像自家爷爷年轻时的那个年代,警察们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
到了现在,哪儿还有什么疑难杂症悬而待解,等着他去动脑筋、施展拳脚啊?他扯了扯嘴角,“这想法挺蠢的,是不是?”祁妙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身后的人似乎缓缓叹了口气,很轻很轻。“真当了刑警后,才明白我爷爷当年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宁愿这个世界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