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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浩基 | 分类:游戏 | 字数:2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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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最长的一日III
——请说出你的姓名、年龄、职级和工作部门。
吴方,四十二岁,一级惩教助理。在惩教署押解及支援组工作。——请你讲违一下今天,即是一九九七年六月六日星期五,早上的工作情况。
今早十点左右,我收到上级指示,要押送一名男性囚犯到玛丽医院进行检查。该名囚犯编号二四一一三八,叫石本添,于赤柱监狱服刑。我和二级惩教助理施永康负责看管押运,救护车于十点零五分出发,十点三十五分到达玛丽医院。
——只有你们两名惩教人员负责押送?
是的。—以石本添的犯罪纪录来看,他是个危险人物,为什么没有要求警方协助?
二四一一三八号囚犯在狱中行为良好,多年来没有任何犯事纪录,在狱中更积极参与更生活动,获得多次表扬。当值的惩教主任认为他只要用一般的押解程式就可以。
——在玛丽医院发生什么事?
二四一三一八号囚犯被送到急症室后,经救护分流站初步诊断,列为非紧急类别,于大堂左方等待,我和施永康在旁戒备。等候期间他仍不断声称腹痛,在十点五十分左右,他要求上厕所大解。我和施永康商量后,决定押送囚犯到二楼的洗手间。
——为什么不使用一楼大堂的厕所?
今早急症室候诊病人极多,洗手间不断有市民出入,我们不想影响其他人,所以选择二楼的洗手间,为了防止囚犯在候诊期间与一般人接触,我们都会严格看管,犯人要如厕,就要先清空洗手间,确保室内没有其他人,以及没有可以被囚犯拿来当武器的杂物。
——你们到二楼后,有检查过洗手间吗?
有。二楼是医务社会服务部,人很少,我们选择了东翼梯间的厕所。那个洗手间只有三个厕格,施永康在门外看守囚犯,我就逐一检查。洗手间里有两个玻璃瓶和一个拖把,我认为那有机会被当作武器,所以特意移走:另外我亦确认过三个厕格没有人。接近门口的厕格门被掩上,上面贴著“修理中”的告示,我亦有推开,确定里面没有人或可疑物品。
——窗户呢?当时你没有考患到犯人有可能从窗口逃走吗?
嗯……我有考虑过。所以我们已经有采取对应的措施防止囚犯利用窗户逃走,只是……那些措施失效了。
——什么措施?
我检查完洗手间后,跟施永康一起押解囚犯进洗手间。当时我站在已关好的窗户前,而施永康站在囚犯身后,囚犯没机会摆脱我们跳窗逃走。囚犯表示戴着手铐无法如厕,施永康就解开囚犯的左手手铐,扣在马桶旁的抉手上,那是为行动不便的病人安装的扶手。我容许囚犯半掩厕格的门,我就站在厕格外,确保没有异样,而施永康则守在洗手间外,阻止任何人进入。
——那石本添如何逃脱的?
囚犯进入厕格后一分钟左右,我听到洗手间外传来吵闹声,争吵一直持续著,我确认了囚犯仍锁在扶手后,就到外面支援。一名长发男子跟施永康发生争执,他似乎因为我们禁止他人使用洗手间而大发雷霍。他指责我们没有权利妨碍他使用洗手间,还想硬关,我们就出手阻止。我喝止对方,并指我们正在执行职务,可以控告他妨碍罪,他才停手,一边咒骂一边从梯间离去。这段时间不到一分钟,但当我回到洗手间时,就发现二四一二三八号囚犯已经解开手铐,逃离现场。
——请你详细说明。
我回到洗手间内,首先看到的就是门打开了、空空如也的厕格,然后是敞开的窗户,以及窗前地上的手铐。我连忙奔到窗前,就看到囚犯往远处一辆白色汽车跑过去。我于是向着窗外大叫示警,不过囚犯没有理会,附近亦没有警员或医院警卫,施永康听到我的叫喊,冲进洗手间,见状就攀上窗缘,叫我从楼梯追赶,他扶著窗边跳到外面。我冲出洗手间,沿着楼梯跑到一楼,可是走到大楼外面时,汽车已经离开,施永康站在车道的远处,似乎他追了一段,但徒劳无功。—你之后做了什么?
我连忙用对讲机向上级报告,并且询问守大门的警卫,查问汽车的车牌。—为什么你会离开监视石本添的位置,让他有机可乘?
我……我一时大意。我离开时曾确认他仍扣着手铐,在押送前亦搜过身,确保他身上没有收藏任何可以用来开锁的工具:他就是能够抓住我松懈的一刹那,在数十秒闻解开手铐再跳窗逃走,我完全没有考意到他有这样的判断力和体力……——这根发夹是在现场发现的,石本添很可能是利用它来打开手铐。请问你有没有印象?没有,完全没有。我肯定他身上没有藏这东西,押送他之前,就连他口腔里也检查过。——那么,这发夹应该是在厕格内他拾到的吧?
我……我不知道。我有检查过那个厕格,当时我没察觉任何异样。
——石本添在押送期间,有没有可疑之处?
现在回想,他腹痛是装出来吧,这么说他的行为一直很可疑,但撇开这点不提,我完全没有留意今早的任务有何异常特别,就连在候诊期间,都没有人走近囚犯,或是跟他有眼神接触。
*
——请说出你的姓名、年龄、职级和工作部门。
我、我叫施永康,今年二十五岁,在押解及支援组工作……
——你的职级是?
二级惩教助理。
——请你讲远一下令天,即是一九九七年六月六日星期五,早上的工作情况。
嗯、嗯。今天早上我和方哥收到指示,要押送那个叫石本添的囚犯到玛丽医院。我们在十点多出发,在车上石本添不断呻吟,好像肚子很痛的样子。
——“方哥”是指一级惩教助理吴方吗?
是、是的。
——你们几点到达医院?
我……忘了。大约是十点半左右。
——之后发生什么事?
石本添喊肚痛,要大便,但急症室塞满人,我们就带他到二楼的男厕,急症室好混乱,好像有好些被火灾浸烟呛到的伤者,甚说还有被镪水泼到的人,人多到不得了……
——在二楼男厕发生什么事?
方哥先检查厕所,确保没有人,没有可以用来当作利器的东西,才让石本添进去。我将石本添锁在扶手上,因为他说双手被手铐锁住上不了厕所。
——你肯定手铐行锁上吗?
有,有。方哥也可以作证。—接着你和吴方在厕所看管石本添吗?
方哥在厕所里看守,我就负责守门口。但我站在入口不久就有一个黑色长发、穿红色E,恤的男人走过来,想进入洗手间。
——你阻止他了?
当然,我们要防止犯人接触其他人。但那男人很不满,说他也有权使用厕所,骂我滥用职权。我好言劝阻,他不听,于是我们吵起来了,我说了几句后,方哥就从厕所走出来。他在惩教署工作了很多年,很懂得处理这种麻烦。我之前押送犯人到医院,都没遇过这种事……
——结果那男人被吴方喝退?
是的,方哥说可以召来员警将他拘捕,他就摸摸鼻子、一脸不快地走了。
——接下来你们发现石本添跳窗逃亡?
嗯……方哥回到厕所后,不到几秒,我就听到他大喊“别逃!”,连忙冲进厕所支援,方哥站在窗前,指著外面,我走近他身后一看,只见到穿着咖啡色囚衣的石本添向着一辆白色汽车直奔。我叫方哥从楼梯包抄,我就直接跳出视窗追过去。
——但你追不上。
是的……我追不上。或者我沿着窗缘攀下去的动作太慢吧!我走到车道时,石本添已经跳上车子,任凭我如何努力也追不上,唉……
——你和吴方之后就联络署方?
没错……唉,这次麻烦大了……不过责任不在我身上吧?我没有犯错啊?我已经依足规则执行任务啊?方哥是老鸟,他一定无事吧,但我只在惩教署工作了几年,长官,你要替我向署方好好说明啊…… ——施先生,我们只是负责调查,惩教署的内部聆讯是你们署方的事,警方无权干涉。
哎……但署方会参考警方的调查报告吧?拜托,别把我当成代罪羔羊,我不想丢掉差事……
——谈回案件吧。你从窗口追出去时,有没有留意手铐在地上?
咦?啊,好像是,我不太记得了。
——我们在现场找到这根发夹,你认为石本添用它来开锁吗?是……吧?我不清楚,我只肯定钥匙一直在我身上。署方的手铐并不特别,如果说石本添懂得用发夹开锁,一点也不出奇……
——这根发夹会是石本添事前藏在身上的吗?
应该不是……方哥有替石本添搜身。
*
看完两段影片,蔡督察站起来,说:“就和简报前知道的差不多吧。”
“差很多喔。”
冷不防地,关振铎吐出这一句。蔡督察和小明不由得盯着坐在自己位子上,双手十指互扣,一脸从容的关振铎。
“差很多?”蔡督察问。
“他们的口供,提供了一个很明显的破案方向。”
“什么方向?”
“那个穿红色T恤的长发男人。”关振铎神态自若地说:“那家伙是共犯。”
“共犯?他可能只是普通市民……”蔡督察反驳道。
“你是想说,石本添趁著这个巧合逃走吧。没错那长发男人有可能纯粹巧合地制造出让石本添逃走的机会,但有两点令这个巧合变得很诡异。第一,那场骚动前后不过两分钟,吴方离开洗手间亦不过一分钟,在如此短促的时间框架里,石本添能有效地闹锁和跳窗,一定是事前有所准备。如果事出突然,石本添必须在一分钟作出计画、决定行动再准确执行,这太无理了。以他这种擅长策画的智慧型犯人,不会利用‘偶然’这种不稳定因素,万一事败,他就失去,惩教署认为他是个不用提防的囚犯b这极为有利的筹码——这是他逃走计画中的最大优势。”
关振铎轮流瞄了蔡督察和小明一眼,看到他俩没有疑问,就继续说下去。
“第二,那男人的行为未免太异常吧?小明,假设你人有三急,走到洗手间前却被某人妨碍,你会怎么办?”
“唔……匆忙跑到另一间厕所解决。”
“对,而那个男人却跟两名穿制服的惩教人员纠缠了两分钟。正常人就算不知道妨碍公职人员有罪,看到穿制服的纪律部队,或多或少会有一点敬畏心,如果守在门口的是穿便服的普通人,会找碴的人或许存在,但明知对方执行公务中,还特意挑衅,这家伙就大有问题。我的想法是,他一直在候诊室待机,等到石本添有所行动,便用这方法引开贴身监视的吴方,为石本添制造那一分钟的逃走机会。”
“可是,或者他并不是内急呢?他可能只想到洗手间洗手之类,又或者他是二楼的职员,所以对两名陌生的惩教人员的举动感到不满……”小明提出异议。
“假如他是在急症室候诊的病人或家属,他会到二楼使用洗手间,就是因为一楼人太多,他不得不到二楼解决,这样的话,他更不会在惩教人员身上浪赞时间,因为他必须尽早回到急症室等候护士叫名,或是陪伴亲人。如果他是职员,也不会做出这种行为——二楼是警务社会服务部,就算那男人不是医院社工,也是从事向病人及家属提供心理辅导或援助的相关工作。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会莫名其妙地跟他人为洗手间这种小事起冲突吗?”
“那么我们……”蔡督察本来认定是“石本添抓住机会逃跑”,但经关振铎一说,发现对方的说法更合理。
“翻看医院所有监视器影片,找那长发男人的踪迹。他很可能会乔装,说不定那长发是假发,但只要依据时间筛选,便能够缩小范围。”
“嗯。另外要找那两个惩教人员做肖像拼图吧?他们应该会记得那人的样子……”
“找年长的那侗吴方就好了。”关振铎说:“那个二级惩教助理太菜,别浪费时间在他身上。拼图做好就发给柴湾的狗仔队,除了找石本添外,也要铋意这男人。”
蔡督察正要走出组长室,给下属下指令时,两位元探员敲了敲房门,似要向蔡督察报告。
“阿头,O记有新发现。”其中一人道:“O记在贼车上找到一张收据,由般咸道与柏道交界的便利店发出,时间是令早六点。O记的同事在那便利店附近调查,找到跟细威身上的车匙吻合的第二辆接应车辆,那是一辆黑色的小型客货车,停在巴丙顿道的路边车位。”
“接应车居然在半山区?我还以为他们本来打算从山道驶至西i盘换车,只是被吕逼得无路可逃,原来他们本来就是要走半山区的路……”蔡督察揉了揉额角,思考着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为什么他们会舍易取难?”小明插嘴问道,“跟半山区巴丙顿道相比,将接应车停在西营盘更方便吧?只要沿着德辅道或千诺道,就能轻松走上东区走廊直达柴湾,如果有任何岔子,也可以经海底隧道逃到九龙。可是,半山区的路既狭窄又少分岔,万一设下路障,他们就很难逃了。”
“德辅道中今早有车祸嘛,中区交通大混乱,半山区反而比较好逃啦。”报告的探员答。
“吩咐手足去索取附近的监视器影片,尤其是便利店的。”蔡督察打断他们的对话,说:“只要了解细威和那两个大圈今早的行动,就能掌握他们的巢穴的位置。”
“已经有同事跟进了。”
“好。”蔡督察点点头,再望向另一个手下:“你有什么发现?”
“不,阿头。”另一人脸色有点尴尬,说:“我想告诉你,港岛重案打电话来,索取旺角镪水弹案的资料,以及今早嘉咸街同类案件的分析。”港岛重案组手上没有之前在旺角发生的两宗案件的资料,得由镪情报科整理再提供,筛选出重点情报。
蔡督察皱着眉,摊摊手,说:“前头号通缉犯逃狱,顺序自然比那种恶意犯来得优先啊!跟他们说我们暂时腾不出入手,请他们体谅一下。”
“但电话里的是港岛重案组黄督察……”
随着那位探员的目光,众人望向关振铎桌上的电话,三号内线按钮旁的红灯在闪,表示电话另一端仍未挂线,正在等候回复。
蔡督察叹一口气,正想着如何有技巧地安抚对方,关振铎却突然拾起话筒,按下三号内线按钮。
“我是CIB关振铎高级警司。”
他的举动让在场各人暗暗吃惊,而且他们心想电话另一边的黄督察搞不好比他们更惊讶。刚才接电话的不过是一般探员,却突然换上警司级警官了。
“对,对。B组目前分身不暇,因为要处理石本添的案子,很抱歉。”关振铎莞尔一笑,蔡督察猜想对方一定是反过来向组长赔不是。“B组各队都有重要任务,Team2刚办完大案休假中,不过即使紧急召集,也要今晚才能提供协助……而且一直处理旺角镪水弹案的是第一队,他们正在全力追查石本添的下落……啊,你能体谅就最好了。”
各人听到关振铎这样说,想必对方已经让步—当然,面对一位高级警司,就算是总区重案组督察,也只能唯唯诺诺。
然而,当他们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到关振铎继续说:“我就派一位……不,两位探员暂时跟进镪水弹的案子。帮助未必很人,但至少我们掌握旺角同类型案件的情报,相信那两位同事能给予帮助。对,对。不,不用客气,同是警队一分子,自然会尽力协助,好好,说不定将来CIB要倚靠你们提供的消息,到时请多多关照了。再见。”
关振铎放下话筒,抬头便看到众人讶异的神色。
“组长,我们要抽人手去处理镪水弹事件吗?”蔡督察紧张地说:“光是找那长发男人,以及翻看接应车辆相关的影片,我们的工作量已经大增了……”
“不用担心,反正小明只负责跑腿,抽掉他对你们影响不大。”
“你要小明去跟进?但他……”蔡督察想说小明只是个新人“调职ci”时旺角第一宗镪水弹案已发生,他没有参与调查。
“我没车嘛。”关振铎边说边站起来。
“咦……?”蔡督察这时候才明白关振铎的意思。“组长,你要亲自去处理镪水弹案?”
“石本添这边的线索已够多了,你们继续查下去,早晚会挖出柴湾那个巢穴的实际位置,到时便能一网打尽。相反镪水弹的案子就像大海捞针,不抓住这一刻,恐怕调查又会多拖几个月。”关振铎从案头捡起几个资料夹,再从抽屉取出枪套和左轮手枪。“况且,我可以藉这个援会看看我有没有能力回到前线调查。就当作实验吧。”
蔡督察和三位手下对关振铎的话全不理解,毕竟他们都不知道曹警司令早的建议。
关振铎用文件拍了拍小明的头顶,说:“还在发什么呆?我还有几个钟头就退休了,要争取时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