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住院（三）

以老式收音机里播放的“逮虾户”作为背景音乐，坐在轮椅上的奶奶以小纸人作为引擎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漂移。她这一次又把一个护士漂亮的甩到了身后，听着后面那个护士说着一些骂人的文明用语，奶奶非常高兴，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这里说是人民医院，但实际上却没几个人在这里看病。走廊上空荡荡的，而且护士和医生都没有几个人。

人民医院是以前的公立医院，是改革开放初期建立的，面积不大，后来转给私人承包了，从此信用度一落千丈。但他们还打着人民医院这个口号继续经营，就连派出去的传单上也是明确写着“人民医院”四个字。

不过嘛，患者可不知道这事，这事情也只有本地的一些老人才知道。

看着墙上的海报上的那四个大字，奶奶哼了一声，奶奶也是一位医生。她的医术都是从她丈夫那里学来的（可以理解为撩汉的一种手段），白泽知识里就具备有不少医用知识，加上她又有白泽那种从“看”到“理解”再到“解答”的能力。凭着这个优势她可以在一瞬间变成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奶奶自然能看出这里的医疗流程都不怎么合理，所以她才觉得轮椅漂移的方式报复一下他们。只是苦了后面跟着她的红衣，红衣只是个普通女孩没有超越人类的体能，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奶奶，希望她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荣狄睡了一觉，感觉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身上有着白泽之血，具备着妖怪的超强自愈能力，这会他已经走下床了。

拉开白色的窗帘布，映入眼帘的是在玩轮椅漂移的奶奶，后面追着她的是护士和红衣。明明是刚刚睡醒，荣狄却忽然觉得非常累，“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奶奶呢……”

“吱……”

病房的门被轻松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高高瘦瘦而且没什么精神的男子。他的黑眼圈很重，而且迈着的步伐也很是疲惫。这个男人叫杨军，是荣狄的好朋友，他现在没戴眼镜。

“荣狄，你居然可以下床了？”杨军那双好像几天没合上过的眼睛瞪得有些大，“马医生还告诉我你得留下来住院几天呢，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人类的身体总是有一些现代医学无法解答的奇迹。”荣狄带着开玩笑的语气笑着说。

“这倒也是……”见好朋友恢复，杨军也松了口气，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疲惫不堪了。

“你怎么了？”荣狄问道:“你怎么这么累？”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医院黑了，这里明明是私立医院，还打着人民医院的旗号……”他继续说道:“我被安排到这里工作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杨军苦着脸和荣狄说了一些他的经历，这家医院就是因为差才没什么人到这里工作的，所以才从学校里招一些学生过来工作。杨军本来是被分配到坤中第一人民医院工作，这才是正牌的人民医院，但是这家医院缺人手，所以把杨军骗到了这里做三个月。

然而，这里是真的差，这里的人各个勾心斗角，都想从患者那里捞油水。杨军还是刚刚踏出社会就看到了这么丑恶的现象，这残酷的现实彻底打破了他内心中医生那救死扶伤的美好形象。

就在刚刚，医院里的某个医生弄错了药物，导致患者呕吐不已。出了事嘛，自然是要有人来背锅的。初来乍到的杨军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些人完全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也不需要听从你的意见，就把你安排上了。对了，他们美其名曰:“干这行都会经历这些的，你就当做是磨炼好了。”

因为这事，杨军卡里多了一笔收入，他心里自然是不服气，但他又能怎么样呢？所以，他苦恼地对着荣狄说:“过几天，我就要被安排到坤中第一人民医院里，但是我真的不是带着‘弄错药’的罪名过去。”

“到了新工作的环境，他们会怎么看待我呢？”杨军懊恼地说，他的嗓子变得沙哑，但他没有哭。

为什么说人活久了就变得非常圆润呢？因为啊，社会就是磨刀石，再尖的小石子也被磨完。

荣狄想了想，说道:“到了那边就和新同事说这件事情吧，他们会理解的。”荣狄本来还想说一些安慰杨军的话，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他拍了拍杨军的肩膀。

杨军自嘲地说:“出来后，我才发现学校的那套什么道德啊，什么集体主义荣誉啊全是放屁！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荣狄也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对啊，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只会剥削的资本家。为了不被别人剥削，只能学着剥削别人。”

“是啊……”杨军说了这么多，他心里也舒服了很多。之前堵住在心里的怨气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他笑着说:“和你说话真的很愉快，有个写小说的朋友真的不错。”

可能是和胖子法师那个二货相处久了，荣狄笑了笑，也学着他那装13而且贱兮兮的口吻这样说:“别那样夸我，我会害羞的。”

“你好像变了，变得处事圆滑。”杨军微微一笑，“认识你真好。”

“下班后要不要来一杯。”荣狄笑道:“我请你喝酒吧。”

“这几天都要加班，等我不那么忙了再说吧。”杨军笑道:“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可别挂我电话。”

“你叫我的话，我绝对会去的！”荣狄笑道:“我很闲的！”

“就这么说定了。”说着，杨军伸出了拳头。

“那还用说！”荣狄微笑道。

两个男人轻轻碰拳，注视着彼此，气氛变得有些哲学♂（笑），好在这时候红衣把门打开了。她推着奶奶走了进来。

奶奶和孙女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奶奶，她身上脏兮兮的，显得略有些狼狈。

“奶奶，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荣狄不禁问道。

“没有没有！”奶奶尴尬一笑:“我刚刚遇到了一个老朋友，所以才分神从楼梯上掉下来摔了一跤。”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奶奶被追过来的护士堵到了楼梯口，换做是别人多半会选择投降。然而奶奶是什么人，她岂会投降？所以她试着走了一次不寻常路——开着轮椅下了楼梯，但她又安耐不住漂移之心，她在想:在楼梯上玩漂移到底是怎样的呢？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熟人……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奶奶认识到了两件事情——第一，医院的地板很硬，第二，很痛！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们医院不需要不听从安排的患者！”奶奶学着当时的那个女医生气冲冲地说，然后她看了红衣一眼，问道:“孙女，我学得像吗？”

“像……”红衣有气无力地说。红衣算半个家里蹲，平时也只是出去散散步买买东西，像这种激烈的跑步运动她可不常练习，这会她已经累到不行了。

“奶奶……你够了。”荣狄无奈地说道。

“孙子，收拾一下，我们出院了。”奶奶坏笑道:“出院手续我们已经办好了，该走了。”

“这么快？”荣狄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假的？”

“真的！因为我们是被赶出来的！”奶奶像个调皮的小孩那样笑了笑。

摊上这么一个奶奶，荣狄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荣狄带到医院的东西真的不多，就钱包和手机，而且衣服都没换。

这时候，杨军的手机收到短信，是叫他去开会的。看完短信的他脸上一黑，心里的怨气也再次浮现，“要开会，我该走了。”

“那，再见……”荣狄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送他离开。忽然，他却是看到奶奶那得意的笑容，问道:“奶奶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乖孙！我想让你背我！”奶奶像小孩子拿着伸来了手。

旁边的红衣吃了一惊，拧着眉毛，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荣狄嫌弃地看了奶奶几秒钟，脸部的肌肉也在抽搐着。最后，他咬了咬牙，“哼背就被背！”

红衣貌似更生气了，瞪着眼睛看着荣狄背奶奶。当荣狄背起奶奶的时候，背部的某种触感让他有一秒钟想歪了。“我在想什么呢，她是我奶奶啊！”他忍不住在这里骂了自己一句。

“对了，孙子我们得去买点菜，我算过了，今天会有客人过来。”奶奶神秘兮兮地说了笑。

“客人？”荣狄和红衣异口同声地问道。

“她以前也是白泽馆的房客住了一段时间就出去了。”奶奶坏笑着勒紧了荣狄脖子，后者喃喃道:“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红衣问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非常奇特，是一种像是树灵的妖怪。”说着，奶奶对着荣狄说道:“孙子，你是医生吧？”

“是啊，怎么了？”荣狄问道。

奶奶却说:“我也懂一点医术，所以当年她问了我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不过，这种话题是找不到答案的。”

“到底是什么问题啊？”荣狄白了她一眼，“你都没说那个问题呢。”

“等她问你你就知道了。”奶奶就是要吊他胃口。

“到时候我直接回答42！”荣狄用某部电影里的梗作为回应。

“哈哈，我也看过那部电影！”奶奶也是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红衣看着他们关系变得这么好，变得更加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