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什么？

他在……说什么？

被刻意麻木的大脑在信息的冲刷下显得格外迟钝, 闻雅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莉莉丝……

还有救？

闻雅立在原地，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毫无预兆地, 被一直刻意压制的情绪猛地爆发了出来。

其实，细算起来, 她和莉莉丝虽然并没有合作过很多副本，但是相识的时间却不算短。

他们都是永昼的主播, 总会时不时地在公会里碰面。

刚认识的时候, 她叫莉莉丝, 是公会内排名靠前的颜值主播, 拥有一张毫不输于任何魅惑系主播的漂亮面孔, 和一众的稳定粉丝群体, 在进入副本之后，能够提供稳定的积分供应。

闻雅明白颜值主播在队伍中有其存在的必要，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喜欢和这种类型的主播有好感，他们姣美的面孔和纤细的身材是优势, 但在以命相搏的副本中同样也是拖累。

莉莉丝也不例外。

她们第一次合作, 是在一个灵异副本之中。

在那里，他们一时疏忽犯了禁忌, 陷入了极为危险的境地，由于始终无法摸清那个BOSS的真面目，队友们慢慢变得急躁冒进了起来。

其中一个队友动了歪心思，旁敲侧击希望可以推一个主播出去，探探BOSS虚实。

而当时排名还不算太高, 粉丝数量还没有养起来的莉莉丝就毫不意外的成为了被选定的对象。

闻雅提出了反对意见。

并非对方绝望而恐惧的眼神对她多有触动, 单单因为她手中有说不定能够成功反制的道具，并且没有完全失掉基本底线罢了。

由于她是队长, 虽然其他队友心有不甘，但仍然服从了她的命令。

很快，队伍陷入了艰难的苦战中，伴随着道具被大量消耗，闻雅的积分很快就耗到了底。

浑身发抖的莉莉丝躲在闻雅的背后之下，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抬起泪眼：

“姐，你，你需要什么道具吗？跟我说就好……”

闻雅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报出了她所需要的道具名字。

后来，他们还是有惊无险地通关了这个副本。

在那之后，莉莉丝就莫名其妙地对她很是亲近。

在永昼公会内部碰到，即使闻雅对她的态度仍旧是带着距离感的礼貌和疏远，她依然会亲亲热热地凑上来，喊她姐，跟她吐槽在副本中遇到的奇葩队友和观众。

不知不觉中，莉莉丝变成了徐莉莉。

徐莉莉是个普通人。

Wωω⊕т tκa n⊕￠ O

一个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从小娇养长大的乖乖女，虽然很自豪自己过分漂亮的长相，但是也会时不时烦恼这张脸给她带来的不便，是一个会在第一次副本之后哭湿枕头，连做一个月噩梦才缓过来的，梦想着希望活着离开直播间，和自己爸妈再见一面的女孩子。

闻雅一直以为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多亲近。

但是，刚刚在那辆飞速行驶的列车之上，在看到站在孤身站在黏液之中，脸白如纸，瑟瑟发抖的莉莉丝之时，闻雅的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对方在和自己幻想离开直播间时的样子。

“……当然要兑换解约券啦，我消失了这么久，爸妈不知道多担心我呢，到时候欢迎你来我家，我妈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到时候一定要让你尝尝，可比这直播间里的好吃多了……”

说话的时候，女孩的眼珠里亮着光。

徐莉莉的回忆在脑海深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浑身颤抖的莉莉丝。

她伸出被黏液覆盖着的手指，俯下身，僵硬地从地上捡起毛绒套装，缓缓地穿在自己的身上。

她说：

“你别过来。”

闻雅这时才意识到，为什么在加入永昼之后，副会长给他们的建议是——

不要和任何人建立关系，不对任何人产生情感。

因为在这里，你逃不掉，输不起。

伙伴死了，副本还没有结束，在这个时候，除了强迫自己忘记队友的死亡，压制住自己所有的情感，继续通关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只有不和任何人产生情感上的关联，让自己在一次次没有尽头的直播中变得麻木和冷漠，只有这样，你才能更久的活下去。

没有人比闻雅更清楚这一点了。

她强迫自己忘记对方的牺牲，忘记对方的微笑和哭泣，忘记对方的梦想和红烧肉，让自己心如铁石，刀枪不入。

她决定继续通关。

而在这个时候，少年青涩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像是陡然穿透迷雾的钟磬之声，将她从那麻木的，近乎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中硬生生地拖了回来。

喧嚣欢快的音乐声在耳边回荡，比那清晰的是对方的声音：

“莉莉丝还有救。”

愣怔的时间似乎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又好像是在脑海中过了一辈子。

闻雅在陡然反应过来，猛地伸手，紧紧攥住温简言的胳膊：

“喂，你……你说什么？”

她的嗓音发颤，刚刚平静冷漠的表象被轻而易举地戳破：

“你认真的？”

在激烈的情绪之下，闻雅呼吸的起伏不由自主地放大，她死死盯着对方，生怕错过温简言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当然是真的。”

少年扭过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珠注视着她，浅色的唇边漾着一点笑意，莫名令人心中安宁。

他把手搭在闻雅的手之上，将自己的手臂从对方的紧握中解救出来。

闻雅感到对方温热的手指触在皮肤之上，有什么东西被塞入了掌心之中。

她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长长的一卷发-票。

雪白的纸张之上，黑色的打印字体十分刺眼。

【感谢您购买本店生产的猫咪玩偶】

【如果您的精神状态接近完全污染状态，猫咪玩偶将为您提供为期三个小时的保护（注：在这段时间中，您的自我认知将被玩偶套装所影响）请在三个小时内解除精神污染状态，否则猫咪套装将失效】

【使用一次后玩偶将作废】

【谢谢惠顾】

云碧蓝凑近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过发-票上的内容，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猜测道：“也就是说，莉莉丝现在这种状态应该是可逆的？”

“对。”

温简言点点头，垂眸分析道：“看这个样子，莉莉丝最后之所以会主动套上地面的猫咪套装，并不是因为她被污染了，而是被玩偶的效用保护了——换句话说，即使当时地面上没有那件猫咪套装，这个道具的效用应该也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被副本合理化。”

莉莉丝现在并没有死，而是在一种即将被完全污染的危险状态，如果没有这个猫咪玩偶的话，应该就会立刻走上胖哥的老路，但是，在玩偶的效用之下，他们有了三个小时的缓冲期，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解除效果，对方就能被救活。

云碧蓝急急忙忙转过身，向着背后的疯狂小火车项目内看去：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把莉莉丝找——”

她的嗓音卡在了喉咙里。

在所有玩家通关之后，【疯狂小火车】的项目已经被关闭了，之前在门口售票的，身穿猫咪套装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被紧紧锁住的大门和空空荡荡的售票区，列车员的制服也被脱下，搭在了桌面之上。

云碧蓝心里咯噔一下。

她站在原地，环视着面前的场地，身穿各式各样毛绒套装的工作人员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所有的玳瑁色猫咪看上去都一模一样，完全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

……这可糟了。

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虽然头套挡住了面孔，但是声音应该没有发生改变，我们如果……”云碧蓝的话音被闻雅打断了。

“不行的。”

她将目光从手中的□□上移开，摇了摇头：

“在莉莉丝穿上套装之后，我试着和她搭话过，在戴上头套之后，她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和其他员工没有区别，没办法靠这个把她从其他人当中辨别出来。”

云碧蓝：“这……”

她卡壳了。

“那这可怎么办？”

“也不是完全没有分辨的办法。”

温简言说。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猫咪套装是玳瑁色的，也就是黄黑夹杂的条纹，虽大致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如果你仔细打量的话，就会发现，每个员工身上的条纹都是不尽相同的。”

温简言若有所思地眯起双眼，继续说道：

“我记得，在我们要找的那个猫咪套装的额头和脖子上，各有两道斜四十五度横着的黄纹。”

“可是，这个区别实在是太细微了，就算我们按照这个标准找，找到的概率也会很低，而且游乐园这么大，即使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将全部地图探索完，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但是，能把如此细微的区别分辨出来的人，也不是没有。”

温简言扭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黄毛身上：“这就是为什么要让我们的老朋友帮帮忙了。

我估计，这家伙应该是视觉强化天赋，而且大概率还搭配着不俗的记忆能力，要不然估计也很难在这么多张面孔里找到目标人物。”

“至于另外一点嘛……”

温简言轻笑一声：“如果你知道去哪里找人，就不算大海捞针。”

几人都是一怔，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少年，一时有些茫然：

“什么意思？”

“别忘了，这些看似松散，没有逻辑的游乐园规则，内里其实是各有联系的。”

温简言的嗓音平和和冷静：

“梦幻游乐园食品区守则第八条：本区东侧游客止步。

疯狂小火车员工守则第三条：本项目开启时间较晚，且无固定时间，请各位员工于北场东侧员工休息区等待通知，请勿提前前往工作区域。”

“也就是说，食品区的东侧之所以游客止步，正是因为这里是员工休息区。”

温简言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尖：“莉莉丝的自我认知将被玩偶套装所影响，也就是说，她现在认为自己就是这个项目的员工。

梦幻游乐园的员工没有混用的迹象，那么，在一个项目通关结束之后，这个项目的所有员工会去哪里呢？”

云碧蓝一怔：“……员工休息区。”

“没错。”

温简言冲她眨眨眼，肯定了对方的猜测：“而且，那里说不定也会有我要找的东西。”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根据巫烛给他的提示，他的灵魂碎片不会在副本非常表面的地方，而是会和副本的深层信息有所关联。

而食品区东侧的员工休息区，就十分精准地符合了这个条件。

“反正我一开始就准备去了，多救个人不就是顺路吗。”

阳光之下，少年轻飘飘地说道。

他微微眯起琥珀色的双眼，微风拂过他柔软的发尾，略显宽松的衣服下是过分纤细的骨架，他的五官青涩柔和，组合成一张漂亮过分的面孔。

无辜纯善，没有任何攻击性，柔软的唇即使不笑也自带几分笑意，被当成颜值主播毫无违和感。

无论是谁看到他，都很难第一时间将他视作什么强大的敌手。

闻雅怔怔的注视着对方。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面前这个看似毫无威胁性的漂亮少年，会成为迄今为止，唯一获得如此可怕履历的最强新人。

她忍不住回想起福康医院那个副本之中，对方以一己之力颠覆战局的情形。

……心服口服。

这个家伙，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真的非常可怕。

梦魇是个所有法律，所有道德都失去意义的地方。

他有足够的实力和智慧为恶。

只要他想，他有能力做出许多现实世界中无法想象的恐怖之事，没有人胆敢成为他的敌人。

闻雅迷惑地注视着他。

他能面不改色地欺骗所有人，也能毫不犹豫地离开过山车，托住她们的脖颈，他能设下局将红方玩的团团转，也能毫不犹豫将猫咪玩偶送人。

以及现在。

闻雅扪心自问。

如果自己遇到完全相同的事件，她会去选择冒着生命危险破坏规则，只为了救一个素昧平生，仅仅合作过一个副本的队友吗？

如果是进入副本前那个，从未经历过任何危险的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但是在梦魇中经过了这么多次的副本，见识过副本可能会对人产生的影响之后，闻雅知道……

她不会。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温简言完全没有犹豫呢？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不去救人这个选项。

他只是……

去做了。

如果是以往，闻雅可能会嗤笑一声，嘲讽一句“天真”，但是，这骗子绝对无法用天真来形容，一个天真的人不可能骗过所有红方主播的眼睛，在狩猎本中的绝境中丝血反杀，也不可能在A级副本中带着她们活到现在。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复杂话语都被咽入了喉咙，堵在嗓子眼里，沉甸甸地坠在腹部。

酸涩而沉重。

闻雅第一次发觉，自己居然完全看不透面前的人。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诡诈，如此强大，又如此复杂的人呢？

“走吧。”

温简言紧盯着不远处那颗显眼的黄毛脑袋。

他率先迈开步伐，唇边扬起一丝浅笑：“救人第一步……”

“绑架。”

*

黄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他茫然地仰头看了看头顶明媚的阳光。

奇怪……

明明身边的温度没有任何下降的感觉，为什么他会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怎么了？”灰城扭头看向黄毛，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黄毛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小声嗫嚅道：

“不，没，没什么。”

或许是由于任务已经完成的缘故，灰城看上去比之前要轻松许多，他拍了拍黄毛的肩膀，说道：“好了，别担心了，既然任务都已经完成了，那我们现在就只需要全力通关就可以了，放心，虽然花费的票数不少，但老三已经买到了纪念品，等出了这个副本，让雇主多出点血，好弥补我们在这个副本里的精神损失。”

“唔……嗯。”

黄毛胡乱点点头。

虽说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总觉得这次的任务绝对没有那么轻易地完成，但是，伴随着队友们满不在乎的劝说，黄毛也渐渐地对自己之前坚信不疑的结论产生了动摇。

说不定……

他之前真的看错了呢？

毕竟车厢里真的很黑，自己的状态又过分紧绷，说不定……那镜像一样的两个人只是自己的幻想呢？

黄毛自我麻痹道。

毕竟，他之前和队友也下过几次副本了，他们之间的天赋配合很好，自从完成这个组合之后，几乎就没有出过岔子。

这次应该也是这样的。

没错。

“大哥，我们下个项目玩什么？”

其中一个队友开口问道。

灰城站在原地，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其中一个项目的门口。

他看向老三：“你买的那个道具是什么来着？”

老三：“绵羊。”

不远处，那个名叫【万圣节大转盘】的项目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绵羊玩偶服装的工作人员，正在向来往的游客兜售门票。

“行，那就这个了！”

灰城果断拍板道。

一行人向着万圣节大转盘的方向走去。

“欢迎大家来到梦幻游乐园！这里是我们游乐园最新推出的特色项目，万圣节大转盘，请问您要试着体验一下吗？”

绵羊指了指一旁的牌子：

“门票售价十奖券哦！”

黄毛跟在队伍尽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自己队友和NPC之间的谈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一股奇怪的凉意，有种自己仿佛在被注视着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下意识地在面前的广场中扫过。

空气中回荡着欢快的音乐，广场中人潮涌动，主播和身穿各色玩偶套装的工作人员夹杂在一起，给人一种仿佛回到现实世界的错觉。

一张张的面孔在远处掠过，一切看上去都毫无异样。

突然，毫无预兆的，一道熟悉的身影突兀地撞入视线之中。

“……！！！”

在那瞬间，黄毛的瞳孔猛地紧缩！

少年随意地立在汹涌人潮之中，他个子不高，身材纤细，在阳光之下，那张白皙清隽的面孔仿佛在发光，一双浅色的眼眸微眯起，唇边笑意闪烁。

在那瞬间，他身边走过的一道道人影仿佛虚化成了背景，在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混沌之中，对方茕茕而立，像是一根刺般扎如眼中！

黄毛脸色刷白，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抬起手，猛地拽住灰城的胳膊：“老，老大，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什么？”

灰城正在从口袋中掏出门票，因为黄毛这一拽，差点把票洒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扭头看向黄毛：“你在说什么？”

“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他没有死！”

黄毛眼神惶恐，嘴唇哆嗦着，嗓音几乎变了调：“他就在那——”

所有人的视线都顺着黄毛指着的方向看去。

但是，在对方手指的尽头却只有流动的人群，并没有目标人物的身影。

灰城皱起眉头：“在哪？”

“他，他刚刚就在这里！”

黄毛有些难以置信地四处环视着：“我发誓！和我们很近……我跟你们说，他绝对没有死，刚刚在列车上，黑暗里，我看到他了，真的！”

“他对我们不怀好意……绝对！”

“……”

灰城几人隐晦地对视一眼。

如果说目标人物在很远的地方，黄毛看到而他们没看到，是有可信之处的，但是……

就在几米远的地方出现？

再退一万步说，倘若对方真的在疯狂小火车中活下来了，那么，他肯定知道了有人在追杀自己，在趁着自己死亡的伪装没有被揭穿之前，于情于理都会离他们离得越远越好，怎么可能还会跟上来？

而且还正好给黄毛一人看到，在其他人看过去的瞬间就消失了？

再和对方从进入这个园区以来，就变得极其神经质的表现联系起来……

黄毛的话实在没有可信度。

即使是灰城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拍了拍黄毛的肩膀：“别多想了，我说过了，我肯定击中了目标，你看错了。”

“四张。”

几人将奖券数给绵羊。

“好的，没有问题！”绵羊将票递给面前几人：“本项目没有游玩时间限制，您可以尽情享受。”

“不过，为了您的游戏体验和生命安全，请阅读并熟记万圣节大转盘内的规则哦。”

几人点点头，迈步向着项目内走去。

黄毛没动。

他浑身冷汗的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地扭过头，在人群中搜寻着目标人物的身形。

背后传来灰城催促的声音。

“赶紧的，付钱进来，别磨磨唧唧的。”

“好……好。”

黄毛收回视线，白着脸，将被自己攥的皱皱巴巴的汗湿奖券递给绵羊，从对方手里接过门票。

他扭头向背后投去一瞥。

面前的广场熙熙攘攘，完全看不到目标人物那抹熟悉的身影，就好像之前那一幕只是他的想象一样。

头顶太阳高悬。

但不知道为什么，黄毛就是感觉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地窜了上来，令他如坠冰窟。

就像是被掠食者盯上的食草动物，在未知的环境下瑟瑟发抖，提心吊胆地蜷缩着，生怕下一秒会被草丛内扑来的猛兽按在爪下，恶狠狠地咬断喉咙。

原本放松下来的神经不知何时再次紧绷了起来。

黄毛惶恐地收回视线，逃也似地钻进了【万圣节大转盘】的项目之中。

就好像……

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颠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