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陵神色一凛, 忙挂了电话，宋玖见他神色有异，便问他怎么了, 温陵将刚才高炜文在电话里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程子衿听了后却是叹了口气, 这案子表面上看起来是越理越乱了, 但其实事情的真相一直都清楚得很。

这时候温陵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喂？”他开了免提。

“是PC不？管不管我家的事啊？今天有个神经病跑到我家里来大呼小叫的, 还说了一通晦气话，把我这老太婆给气的啊……”神经病？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想到了那个叫宇宙的男人, 是他吗？

电话那头的老太太还在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温陵先是一直不说话, 后来突然问了一句，“你报警怎么会打我的电话？”

电话那头先是安静了几秒钟, 虽然传来一个嗓音低沉的男性声音，“温陵，真幸运啊，又听到你美妙的声音了呢。”

所有人都看见温陵在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倒不是说他的情绪起伏有多大, 而是他骤然加重的呼吸和瞬间布满血丝的双眼十分吓人, 程子衿从他的脸上读出了几种情绪：愤怒、不甘、厌恶……

这是她第一次可以在温陵的身上运用自己的专业, 这个人虽说貌似并不像第一次见面时她以为的那样冷酷, 但大多数时候绝对是面无表情的, 她所说的面无表情和普通人的不一样，普通人以为的没有表情就是五官不动, 但是她知道，每个人在每个时候，只要你的心理是活动的，是波动的，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非常细微且快速的表情变化，这种变化一般人是绝对感受不到的，但是她可以，但是她从来没有在温陵的脸上读出过某种强烈的情感，有的时候他靠着窗户坐在那里，手撑着脑袋，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他的面部是平静的，死水那样的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

可是今天，她知道了原来温陵也是有波动的一个人，并且如此强烈。

那边的电话早已经挂断了，宋玖担忧的看着温陵道：“队长……你没事吧？”他看起来不太好，宋玖心里想。

温陵没有反应，良久之后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疲惫不堪，“今天先提前下班，我累了。”说罢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几乎是拖着步子走到卧室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嘭……”的一声关门声。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程子衿先在心里估量着待会要去检查一下门可还安好，随后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刚才她出现在这里还可以解释说是因为她来的比较早，先在别人都走了她却不走又该如何解释？

所幸人家没给她这个解释的机会，啥话也没说就出门了，程子衿关门的时候免不了松了一口气。

看着紧闭的房门，她叹了口气，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思考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敲第一次的时候，温陵没理她，程子衿眨眨眼睛，又锲而不舍的敲了第二次，温陵还是没反应，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

程子衿正打算敲第三次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她刚扬起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温陵站在门口，看着她，目光冷冰冰的，程子衿若无其事的用那只手捋了捋头发，僵硬的嘴角努力往上勾，挤出一个自认为非常灿烂的笑，但就是不说话。

温陵沉默的看着她，程子衿也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一分不减，虽然她其实心里觉得这样笑傻逼透了，但是奈何温陵却面色依旧不善，不过拧着的眉却是舒展开了，他启唇道：“干什么？”

程子衿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思考，最后若无其事道：“我现在困了，我要睡觉。”说着还非常配合的假装打了个呵欠。

温陵挑挑眉，抬手看表，程子衿就趁着他抬手的时候飞快的钻进房间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温陵进来的时候她赶紧眼睛一闭往床上一躺，连鞋都忘了脱。

温陵看着她这样子，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笑意，他戏谑道：“你睡觉不脱鞋的？那看来你今天晚上还是去睡沙发吧。”他这话还没说完，程子衿已经两腿一蹬，脱鞋已经掉到地上了，程子衿自己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温陵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你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我，我就不赖着你的床了。”程子衿半躺着，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温陵心里默默道了一句其实我不介意你赖着这张床的，不过他当然没开口，只是定定的看着程子衿，良久之后才终于开了口，“你把你的事情告诉我，我就把我的事情告诉你。”程子衿的身上，一定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程子衿笑了笑，翻了个身坐起来道，“我的事情呢，现在是不能说的，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你的事情就不一样了，很明显关乎这次的案子嘛，至于我……以后你总会知道的。”

温陵看着他，程子衿假笑着眨眼睛。

“好吧。”温陵叹了口气，似乎呢喃了一句“败给你了。”

“刚才那个男人，名叫孙重，他是我到市局做特聘专家以来，经手过的一件最失败的案子。”

程子衿没听明白，孙重是个人名，怎么变成案子了？于是她问：“是怎么样的案子？他是受害人还是……”程子衿话音未落温陵便打断她，“不是。”他呼了口气接着道，“他是凶手。”

程子衿愣住了。

凶手？凶手怎么会坦然的给他打电话？她的脑子转了一个弯，“是出狱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岂料温陵又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从法律上来讲，他是清白的。”当年孙重的案子几乎惊动了整个市局，特案队就是孙重案之后成立的，这个案子，是他来到市局以后经手过的最棘手，也最失败的案子。

程子衿略思考了一下，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是证据不足？”

温陵疲惫的点了点头，“当年是一起连环入室盗窃杀人案，我们查了半个多月，最终确定犯案人就是孙重，他是有名的心理医生，当初市局还曾经考虑让他和我一起来市局，不过被他拒绝了，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但是……”

“但是什么？”程子衿拧着眉。

“但是在审判的前一天孙重突然提出要做心理鉴定，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审判那天孙重就被鉴定为患有精神病，被关入精神病院了。”他的目光阴沉下去，“他是心理医生，精通心理学，假装成精神失常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那你怎么就断定他一定是装的？说不定他真的有双重人格呢？”

温陵摇了摇头，“他是个疯子，但没有精神病。”这话很拗口，逻辑上也不通顺，可是程子衿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