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之痛
作者:鬼古女 | 分类:游戏 | 字数: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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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晚九点半到十点四十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这就是案发时间,我是重点怀疑对象。)
“我在江大紫竹林里的月莲塘边上。”
“下着雨,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等人,有个人说好了,会给我一套漫画,我付钱给他。”
“你在那个什么池塘边等人,你的同学知道吗?有没有人看见?”
“应该是没有……那小子失约了,但是……我有Email可以作证,包括约好的时间和地点。”但是,Email是可以自己伪造的。诸葛胜男用的是yahoo的免费邮箱,阿猫阿狗都可以申请。
“Email是可以自己写给自己的,对不对?在网上找个免费邮箱,比在人民大道步行街上找公厕还容易,对不对?”警官显然知道一切。
“是的……另外,那段时间里,我还和诗诗通过手机,你可以查我们的通话记录。”
即便近在咫尺,也是可以通手机的。关键有绝望的感觉。
“你即便就在解剖楼附近,也是可以和她通手机的,对不对?已经过了那么久,要想用卫星定位都不大可能了,你这个聪明的大学生,应该知道吧。”
“可是……如果真是我害了诗诗,我完全没有必要再出现在现场。”更说不通了。关键知道,即便自己不在现场,如果没有人证明他的清白,刑警还是会将自己列为怀疑对象。
“你这样做,可能正是试图用‘不会有这么傻的凶手’的逻辑洗脱自己,顺便破坏现场,制造办案人员的同情心……”
“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心!”关键似乎全不在乎坐在对面的是铁面的警官,泪水涌了上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永远失去了恋爱三年的女朋友的滋味,我不指望你们能体会多少。”
“最近,”警官轻轻咳了一声,“你们之间有没有感情上的变化,比如说,她提出分手?”
排除情杀?
“没有。”关键的双眼又湿了,这是第几次了?
“有没有别的女生对你表示过好感?”
排除移情别恋后的绝情杀?这样无聊的审问还要持续多久?
“陈老师,我知道您做为公安人员办案,需要所有的事实和证据,可是,她是我深爱的女孩子……随便您怎么看我,说我婆婆妈妈也可以……在这个时候,我的心特别乱,理清楚头绪都做不到……”
“理清楚头绪是我们的工作,对不对?‘心太乱’经常是拒绝合作或有意隐瞒的借口。别忘了,你至今还没有提供任何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陈警官虽然保持着冷静,但语气更为严厉。
显然,我是你们的首要嫌疑犯。关键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告诫自己,集中精神,要尽快离开这里,听过许多马拉松式审讯的故事,他不希望成为另一个故事的主角。但他专心的结果,却是更集中、更强烈地想起了黄诗怡,她明媚的笑容,她轻柔的呼吸,那曾缠在他脖颈的一卷长发,却垂在了解剖台边。
被锯开的头颅,被切开的胸膛。
也许,还是只有泪水能模糊那惨不忍睹的一幕。
陈警官盯着关键,面前这个似乎很有自己想法的男孩,正努力抑制着泪水。痛苦的泪水?也许是悔恨的泪水,也许是掩饰的泪水,也许有更复杂的情绪。泪水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这男孩还没有提供足够的信息,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是不是真的应该让他稳定两天,再继续审讯呢?给他足够的时间编个完美的故事和借口吗?真正的凶手其实根本用不着喘息之机——如此残忍的作案手段,如此周密地布置,一定早有成熟的借口,甚至不在现场的证明。
这么年轻的男孩子,能经受马拉松式的审讯吗?会不会精神崩溃,屈打成招?
干刑警这行已经二十多年,这么残忍的凶杀案、如此血腥的现场,解剖式的开膛剖肚,好像还是第一次遇到。初步的现场结论,黄诗怡手足曾被紧绑,被解剖时仍在呼吸,仍有心跳。刚才法医检验结果已经出来,血里没有任何麻醉药物的残余。无论是谁犯下的罪行,一定极度变态。面前这个帅气的男孩,似乎不符合他心目中变态凶手的形象。
陈警官下意识地点起一根烟。关键忽然说:“您能不能灭了烟,我有哮喘。”
紧紧盯了关键一眼,这男孩苍白的面容让陈警官心里微微一沉: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关键本身就是个很大的谜团。他掐灭了烟,走出审讯室,给关键面前的杯子里续满了水。
“在我们继续下去之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关于那段时间……黄诗怡被害的那段时间。”
关键抿着嘴想了想:“在诗诗被害的同时,我看见了‘它们’。”
“很有趣的故事。”陈警官听完关键自小的经历,淡淡地说。现在市面上好像流行恐怖小说、灵异小说。上回和网络安全监察处的小范聊起来,许多大学生也喜欢到网上看、甚至写这样的小说、鬼故事。这个姓关的孩子,虽然是个医学生,保不准也有创作天赋。
“您看来不相信,换作我,可能也不会相信,但我讲的那些事,从狭义上说,真的不能算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有些我记得,有些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关键读懂了陈警官的目光。
这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
“能再总结一下吗,这次看见的‘它们’,是谁?长得啥样?”
“是我最近接受中西医药研究所任教授催眠实验时经常看到的景象,一条又黑又长的走廊,走廊尽头亮起一盏灯,灯下是一张台子,台上躺着一个女的……”
“也就是说,你预测到了黄诗怡被害。”
“前一阵催眠实验中看见的东西,很不真切,台上的人,我认不清是谁,但昨晚我昏倒前,看见的‘它们’,其中台子上的人,我可以几乎肯定是诗诗。推算起来,那正好是诗诗被害的时间。所以更确切地说,我从来没法预测死亡,但我能同步‘看到’死亡的发生。”关键逐渐冷静下来。
“这么说,‘它们’的出现帮助你‘看到’了黄诗怡的被害经过,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凶手的线索?”
“也许是我没说清楚,诗诗如何被害,我一点儿都没看见,看见的只是个现场而已,但我能感觉到她所遭受的残害……陈老师,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关键觉得自己冷静了下来。
陈警官已经对关键产生了一种极端复杂的感觉,不知是喜欢上了他,相信了他目光中的真诚和痛苦,还是应该对他所说的一切彻底视为垃圾,一派谎言。他这才发现,自己和关键一样,也几乎一夜不曾合眼。
“你问吧,但我不是你严格意义上的‘老师’,没有义务回答你一切的提问。”
“查现场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发现解剖楼外电表箱有什么变化?我进楼的时候,走廊里的灯打不开,好像被人拉了闸,但后来最顶头的一盏灯突然亮了。”
“电表箱没有任何异样,上面挂着一个大锁,地面上也没发现可疑的脚印……既然说起来,我可以透露一下,现场比较新鲜的脚印,只有你和黄诗怡的。”
“有没有查过诗诗手机里的电话记录,她最近的联系……谁约她到解剖楼来的?”
“你的每一个问题好像都很到位。”陈警官几乎是带着讥嘲地啧啧赞叹。“她的手机,百分之七十是来和你谈情说爱,你们每个月要发几百条短信,其中之一是这个。”说话间,他手里已经多出一只手机,看上去像诺基亚N72,正是两个月前关键送给黄诗怡的生日礼物。
陈警官似乎早就在等关键的这个问题,将手机递到关键面前,屏幕上是一条短信:“想比胆量?江医老解剖楼,8983,8384。”
发信人,正是关键。关键的手机号码清晰地列在屏幕上。
“我这个老古董,做了一下调查,8983原来是你们这些小朋友对‘不见不散’的数字简称,而8384是‘不三不四’的简称,谁是不三不四?手机里你所有的署名,都是8384,请你帮我开开窍。”
“我在宿舍里排行老五,诗诗就开玩笑说我是‘不三不四’。”想起往事,关键的鼻子又酸了。“这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好像我推荐她看了一本和江医旧解剖楼有关的小说,她看了说不怕,嘲笑我胆小,我这才提出要和她比胆量,其实只是个玩笑。”关键抬起眼,陈警官毫无表情。关键的脸色更苍白了。
“我知道你爱看这类小说,希望不要受影响……”陈警官在犹豫,是不是要乘这孩子精神虚弱时穷追猛打,真的来个马拉松式的疲劳战法。
这时,他看见了男孩眼角的泪水。
他要不就是全然无辜,承受着失去恋人和高压审讯的双重煎熬,要不就是极度变态,最高明的伪装者。
唯一的例外,就是他虽然精心策划杀了人,自己却毫不知情。
“你看上去很累了,吃点东西,到留置室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