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有少量的霞光照在洞面上。孟母爬出在洞边，倚在洞壁上，耷拉着头，两眼无光。韦小宝忽然发现孟母苍老很多，他脸上挂满皱纹，身上掉了很多黄毛，眼睛似乎也瞎了。韦小宝抱着孟母哭喊起来。

“不要哭，回来就好了。”孟母说，搂住韦小宝的脖子。

他们回到洞里去，韦小宝坐在孟母身边。韦小宝正想着要不要对孟母说出自己之所以迟回来的真正原因时，孟母摸着他腿上的伤口说：“小宝啊，穆桂英已把情况告诉我了，你以后就不要去招惹娄阿鼠和刁德一这两个恶魔了，我以前还要躲着他们呢。莫怀仁今天叫你去演出是对的，你以后就靠去演出挣来的腊肠我才吃得安乐啊。这两天我确实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呢，我也没有心情吃过一点东西了。你看，穆桂英他们的蛋还堆在篮子里哩，我一只都没有动过。明天你就叫穆桂英他们把蛋带回去吧。我一直在想，既然你遭到不测了，我干吗还要糟蹋他们的蛋啊？我干吗还要去伤害你的兄弟朋友们啊？我不如一死了之，到天堂跟你相会去。但是现在我却放心了，你明天还是继续去演出吧，继续这样明明白白去挣钱吧，如果太晚就住在莫怀仁那里改天再回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韦小宝这时实在太累，他就伏在孟母的腋窝下睡着。韦小宝这天晚上睡得特别甜，孟母觉得他从来没有睡过那么香那么甜。次日，雾霭还笼罩着洞口，韦小宝还在睡梦中，孟母就发现穆桂英、梁红玉、王照君和樊梨花已经站在洞穴前面。

“小宝睡醒了吗？我们又得去演出啦。”穆桂英小声对孟母说。

孟母弄醒韦小宝，韦小宝立即奔跑出去。穆桂英他们要往山下飞去时，韦小宝说道：“我们现在有了挣钱的门道，我以后一定还会继续去演出，继续堂堂正正去挣钱，用挣到的钱去买那些猪肉腊肠。洞里的蛋都是你们的孩子，我妈妈也说了，他宁愿饿死都不会去吃这些蛋的，我求你们还是把它们拿回去吧，你们的孩子将来是我韦小宝的好兄弟好伙伴啊。”

韦小宝见穆桂英他们还在犹豫着，耍起脾气来。他说，如果你们不将这些蛋拿回去，我今天就不去演出了。说完，他爬到洞边那棵松树上，把眼睛望到天空上。没有办法，穆桂英他们只好把蛋一只只带回自己的巢穴里。他们落到沧海湖边时，雾水已悄然散去，电线杆渐渐从石榴树里突出头来。

韦小宝往电线杆一步步走近，电线杆仿佛在微笑着欢迎他又到这里来那样。他们在电杆下等着莫怀仁到来，又等着村民们到来。然而，雾水全部消散，太阳已经从龙爪山升起，还见到一个村民往这里走来，莫怀仁也没有到来，他们往大粮仓赶去。当他们赶到大粮仓后面的荔枝树下时才见到莫怀仁。

“我在这时等了你、你好半天啦。”莫怀仁立即奔过来。莫怀仁奔跑过来时，他的腿仿佛硬了，腰也直了，哮喘病也好了。“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莫怀仁拉着韦小宝的手说。

莫怀仁没有再穿昨天那件长布衫，他还踏着一双完好无损的黑皮鞋。他穿的那件蓝色唐装衫尽管不是很新，但又不是很旧，没有补丁又没有掉钮扣。莫怀仁还割了脸面，一条剃刀痕清晰地从额头流到下巴，仿佛连所有的皱纹都割掉了。他胸前还吊着一只半新旧的小书包，书包上有三颗钮扣在紧紧地扣着。

“你带这只小书包干什么？”往大粮仓里走去时，韦小宝问他。

“当然是装钱了。”莫怀仁答道。

“你不是以为我们不会来了吗？”樊梨花问，“还带这书包干什么？”

“是呀，我、我起先是这样想，后来就没有这样想了。”莫怀仁说。

“那我们还到大粮仓干什么？”梁红玉又问他，“难道在大粮仓里演出吗？”

“当然不是。”莫怀仁说，“到了你、你们就知到。”

到了大粮仓，穆桂英、梁红玉、樊梨花和王照君又取笑起莫怀仁来。

“莫怀仁，你今天打扮得这样整洁，你是不是去相亲呀？”

“莫怀仁，你是不是要去旅游啊？”

“莫怀仁，你是不是要去探亲戚啊？”

“莫怀仁，你是不是要去赴宴啊？”

莫怀仁往木板房走去说：

“我、我不是去相亲，也不是去去旅游，更不是去去探亲戚，这世上也只有我、我一个人了。我、我的老婆死了，我、我的儿子也死了，现在我、我就当你们是我的亲人了。我、我今天要带你们到村子里演出去，还有么多人没有看到我们的表演呢。我们不去挣钱怎么成呢？在这世间上没有钱是万万不成的。我、我昨晚到店铺里买腊肉的时候，很多村就拉住我、我要把你、你们带到他们那里去，我、我又怎么不这样做呢？何况，他们还会有大把大把的钱给我、我们。我、我们也总得紧紧地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呀？他们的征地款不给我、我们，他们也会赌光、嫖光、吃光、喝光的呀？”

韦小宝站在到房门前纳闷起来，他又问：“我们既然还要去演出，为什么你要打扮这样呢？难道你担心村民们不给你钱吗？”

莫怀仁把一包包废品抱下来堆到地下，推开房门。韦小宝想，他干吗不把那把木梯抽出来爬进去？莫怀仁拉着韦小宝进去。进到房内，那把木梯仍然立在床边。韦小宝故意问他：“你要这把梯子干什么？”

“当然有用了。我、我平时睡觉时就可以从它爬进来。这门不牢固，睡觉时得用这些东西抵住它才成。现在那么多盗贼，不防不成呀。”莫怀仁站在床前说。

“那你现在干吗不那样爬进来？”

“现在不是晚上，又不是睡觉，何必呢？”莫怀仁从床头拿过一套簇新的牛仔衫牛仔裤说：“我、我这样穿得像样一些，又装得干净好看一些，既不是担心他们不给钱，又不是担心我、我们挣不了钱。昨天你、你们表演得那么精彩，我、我想今天比昨天还会得到更多钱呢。你看我、我今天还专门背着一只小书包你、你就明白啦。我、我是拿这只书包装钱的。其实上，我、我昨晚是这想的，我、我想我、我以后也不捡废品了——我、我干吗还要装得那样寒碜呢？这样既不像一个拥有有那么多演员的老板，还掉了你、你们的脸，这又何苦呢？所以，你、你们以后也不能再叫我、我莫怀仁啦，叫我、我莫老爷吧，我、我真的好想你、你的爷爷呢。既然我、我改头换面了，你、你也得把你、你身上的破衣服扔掉了。这套虽然是我、我捡来的，但它还没有穿过，我、我知道你、你喜欢穿牛仔衫牛仓皇出逃裤，所以我就捡来了，你还是把身上的破衣烂衫换掉吧。“

莫怀仁掩上门，韦小宝换上这套新衣裳。“嗨，还满精神哩，”莫怀仁打量着韦小宝说，“可惜没有捡到合适的鞋子给你、你，真是太可惜了。”

他们走出木板房。“哥哥成了帅哥啦！”樊梨花跳起来说。

莫怀仁把韦小宝拉到一大桶清水前面。莫怀仁帮韦小宝又是洗脸又是擦脖子。洗完脸又擦完脖子，莫怀仁又把一把剪刀拿从房里拿出来。“莫怀仁，你想干什么？”穆桂英叫道，他以为莫怀仁要剪掉韦小宝的耳朵哩。

“我得将你、你哥哥的头发剪短一些，你、你看他差点儿成了长毛贼了。”莫怀仁操起剪刀说。

大家想不到莫怀仁还是一个理头发的好手。不用五分钟，莫怀仁就将韦小宝的长头发齐嚓嚓地剪短剪平了，一直剪到他的耳根下，剪出一个时髦发型来。那发型像学生装，又像的水头，又像大西装。韦小宝顿时变了，变得好看了，变得英姿飒爽了。见到韦小宝的样子，大家都惊叹不已。樊梨花乐意看韦小宝的新衣服，梁红玉喜欢瞧韦小宝的脸蛋，王照君欣赏韦小宝的发型，穆桂英高兴看韦小宝的眼睛。

“好呀，那我们以后也叫你莫老爷吧。”大家围着莫怀仁兴奋地说。

莫怀仁接着也兴奋地把一大碗腊肠从锅里端上来。大家吃完这碗腊肠，莫怀仁就带大家往村里的蓝球场走去。叫大家感到特别高兴的是，他们还没有到蓝球场，昨天曾参加演出的树麻雀、金腰燕、百灵鸟和啄木鸟也成群结队飞来。莫怀仁今天再没有带大字报，昨天那张大字报已烂掉，他也懒得再写，因为他知道昨天那场精彩演出早就在沧海湖周边传得沸沸扬扬。

蓝球场里站满观众。除了昨天那些村民还有别的村庄里的村民，还有路过的村民。村民们把蓝球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仿佛蚊子都飞不进来。有很多还爬到旁边的荔枝树上。村民们都兴高采烈，情绪激动，仿佛这里就要举得一场国际级的大型歌舞晚会那样。

莫怀仁和韦小宝走到蓝球场旁边时，村民们都自觉地闪出一条道并出神地朝他们瞧着，莫怀仁和韦小宝也感觉到自己成了国际级的大明星那样。他们在陶宗旺眼前走过去时，陶宗旺却笑着对莫怀仁说：“莫怀仁，你穿着成这样，你又那么

高兴，你是不是要聚小老婆啦？”

“莫怀仁，你是不是升官发财啦？”杨白劳跟着说。

“他扮成这样，当然是想做大老板大财主啦。”莫怀仁没有不得及答话，孙二娘说。

“你、你们管我干什么？你、你们只管看演出，只管把钱扔到我、我们的手上就成啦。”莫怀仁嗔笑着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