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即使在尚未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囚牛也能分辨出这平淡似水的声音的主人。

身体好疼，没有一点力气，甚至连撑开眼皮也只能勉强做到。囚牛咬着牙从床上挣扎坐起来，无奈身体不听使唤，手一软，眼看着就要往床下一头栽去，却被一个人给托住了。囚牛定睛一看，是个约花甲之年的老者，一对白眉很引人注目。

老者对他出奇的恭敬，就好似对一尊佛。囚牛努力从他眉眼间去回忆自己是否见过他，老者先开口：“小人王唤，有幸能再见到您一面，死而无憾了。”

王唤?囚牛的记忆被唤醒了，是他。

原来，王唤自小身怀奇术，家中之人颇为惊异，有算命先生说“此子命格诡异，必祸全家”。吓得王家人狠心把他扔到荒山中，使其自生自灭。一个小小孩童如何能在深山老林中活下来？正当王唤垂死之际，囚牛前去云山拜访好友，路过此地，见到一个孩子将要气绝，心下不忍，又见他身上泛冒白光，正是大凶之后必有大福之兆，知他命不绝于此，便出手将其救起，到云山之后被浮生道人收为门下弟子，逐渐长大。

后来王唤因为自身血统问题，离开云山，在人间游历期间一直与囚牛保持着联系。但近三十年来，囚牛将入天劫，潜心修炼，与王唤的联系就少了。今日再见，已是三十年后了。

“你，”看着王唤雪白的双鬓，囚牛有点哽咽：“老了。”

王唤到是不在意：“已经过了三十年了，即使我天生与人不同，也终究是个人类，自然是老了。”

囚牛说不出话来，三十年长吗？对于他这种活了近千年的生物，三十年不过眨眼间，但对于王唤，真的悠长了。那瑶光呢？囚牛问自己，与瑶光相处的这几年也不过是自己可以立刻舍弃的时间吗？

“囚牛大人，”王唤扶他坐起，“我听说了您的事了。”

囚牛猛然一惊，脑子里飞快地回忆起自己在竹林里发生的一切。

果然，囚牛握紧了拳头，太大意了。

知道这件事的王唤没有想象中的过激反应，他安慰道：“大人，无须担心，我理解您。”囚牛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他支持我？囚牛有点不可相信。自从出事以来，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即使是相识多年的浮生也骂他“愚蠢至极”老三的脾气更不用说，知道这件事不知会闹出多大事。而王唤，当年那个老是抱着一堆书老老实实地跟在浮生身后，笑脸纯真的少年，却第一个站在自己这边。囚牛说不感动是假的，当全世界都站在自己对面，所需要的不是什么所谓迷途知返的话，而是一个能支持自己走下去的朋友。即使是大错特错，众叛亲离，只要有人陪在身边，甚至是最后一人，他也不会后悔，走进阿鼻地狱。

“嘲风呢？他怎么想？”囚牛在感动之余还是在意老三的看法，万一他做出什么对瑶光不利的事，那就糟了。

“嘲风大人，他。。。。。”王唤有点犹豫，不知该怎么说。

囚牛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看王唤的样子，老三现在一定很生气，麻烦了。

“嘲。。。。”王唤还没说完，屋外传来一阵争吵声。

“原漠麟，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我的家事，你别插手！”

“你不可以去。”原漠麟的声音照常的淡漠。

“那我就告诉你，今天我是一定要去的，你能拿我怎样？”嘲风完美地发挥了地痞流氓的精神：“老子今天就要踏出这门，有本事，你打死我，没本事，滚一边去。”

外面陷入一阵寂静，随后，传来几声打斗声，一切又恢复寂静。

有人撩起帘子进来，是原漠麟。只见他弹了弹衣裳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对看着自己的两人说：“嘲风睡了。”

一句睡了，让两人背后一凉。嘲风在九龙之中战力不可小觑，几下就被原漠麟放到了，可见眼前这人是多么可怕。

“原先生。”囚牛咽了咽口水，勉强正色道：“给您添麻烦了。”

原漠麟一拱手：“不碍事，好好管教院里的一切就是我的职责。到是囚牛你，有什么打算？”原漠麟好心提醒：“你命不久矣，加上你家胞弟想要去长安找那位瑶光姑娘，挖出她的心还给你。”最后一句他说的云淡风轻，却让囚牛不寒而栗。

“你恐怕要好好想想了。”说完这一句，他转身离去。

囚牛的眼神由痛苦变成平静，下定决心似得对王唤说：“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