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 分类:游戏 | 字数: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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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隐隐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身上微微打着冷颤,感到每一个表皮细胞都像触电一样发麻,我只得蜷缩在裹紧的棉被里,直到因为精疲力竭而昏昏睡去。
早上醒来时,已经11点了,对惜时如金的我来说,这不啻于剥夺了一天的生命,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开始洗脸刷牙,叠被穿衣,刚准备下楼吃碗面,邮件提示音又响了。
“彭教授,我昨晚太怕了,一晚上都没睡。”
“唉,”我轻叹一声,心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便安慰道:“趁白天补补觉,要不就出去走走散散心,今晚绝不会再有这种事的,你早些睡就好。”
“嗯,不过,我还想知道你师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才是一大早,不,是大白天联系我的缘由吧,一般人在夜晚的意志力都比较薄弱,换做现在,我是断然不会给她讲什么离奇的师弟的故事,毕竟把别人的故事讲出去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有失敬的地方。但昨晚已经开了头,只差个尾声,戛然而止实在不好向听客交代,她又一次催问道:“后来呢?”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后来他整日郁郁寡欢,无心工作学习,还去了几次金陵女子学校旧址去查阅档案资料,整天泡在网络、旧报纸和图书馆里,头发不理,胡子不修,整个一个现代版鲁滨逊。”
“天哪,怎么会有人对一个素昧谋面的人如此痴迷,而且他们还不在同一个时代!”
“是有些匪夷所思,若不是我亲历,也不会相信。”
“那他最后找到她了吗?”
“哪里能找得到,他这样持续了半年的时间,已经形销骨立,精神恍惚了,自己是心理学的博士生,还过不了这个坎,朋友和亲人都劝了个遍,他一味不听,学业荒废了不说,身体也搞垮了,王教授很是内疚,和他详谈过好几次,也是于事无补。”
“太钻牛角尖了,应该找个人一巴掌呼醒他。”
“你看别人的问题倒是很清楚,自己的事情就迷糊,你不是也在钻牛角尖吗?”
“好了,又来说教了,我现在只能坐等自己突然大彻大悟的时候了。”
“是的,不能心急,你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认知功能损害了,现在慢慢走了出来,记忆力和思维灵活性等能力已经恢复,就是情绪还是很低落,慢慢调养就能完全康复了。”
“只要不想船上的情景,我还是能静下心做点自己的事,但是一旦有一个暗示,就立刻不想吃不想动,只想在床上躺着,觉得微笑一下都好吃力。特别是昨晚上的脚步声,把我吓得现在头还跟要炸开似的。”
我又像往常一样开导了几句,等了好长时间,她那头才有回应:“刚才镇上的警察来了,把我叫下楼问了几句。”
“出了什么事吗?”
“好像说有几个日本游客被杀了,具体的细节没有透露,问我前天在哪里。”
“这是例行的询问,你不要担忧。”
“我刚才怕极了,以为是警察要来抓我了,因为我害了一条人命。”
“黎璃,你真应该出去走走。”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入睡前习惯性地查看邮件,今天除了垃圾广告和黎璃的信件外,还有一封是张律师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点开张律师的信件迅速浏览了一遍,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以逃避的心态面对家中的变故,张律师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懦弱,在信中给予温和的批评,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提出了警告。
我在心中沉沉叹了口气,点开黎璃的邮件,今天她又想告诉我什么呢。
彭教授,您好,今天我听您的话出去散了散心,十一月的阳光很好,路上行人不多,大家都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和灰色的呢子大衣,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像怕见生人一样。拐过一个街角,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我又遇见了他,也许有阳光的地方就会与他相遇。谢之明!我竟远远地喊了一声,像只欢快的小鸟,而这种欢乐是久别的了。
他放下相机,迟疑地转过身,好像在奇怪这个陌生的小镇怎么会有认识他的女孩子。等逆光中我的轮廓越来越清楚,他才热情地迎过来,笑着打招呼:“你好啊!
我有些尴尬,目光尽量不与他交流,看看地面,又看看旁边的大柏树,寒暄道:“你在这里采风啊。”
“是啊,这里有几所老屋,每所老屋都有一个故事,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讲给你听。”
“故事……”故事当然会引人入胜,但讲的人需要费时间,听的人需要配合得好像很感兴趣,这是个苦力活,但是想着能与他多呆一会儿,就勉强点点头:“好啊。”
他很开心,就像在与人分享快乐:“那我们边走边说。”
他带我绕着城墙走了好几圈,讲了好几个类似丈夫被抓壮丁,妻子苦苦等候他回家,最终团聚,或是寡妇卖血供孩子考大学这种老掉牙的故事,还唏嘘不已:“还是旧时的人们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啊。”话毕,想了想道:“你住的水公馆会有什么故事吗,那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宅子。”
我一时语塞,平时就不跟白阿姨交流,对水云镇和水公馆仅有的认识,还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你真是个大胆又有个性的文艺女青年!”他下了定论。
“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女生住在陌生的地方,胆子还不大吗?”
“这没什么,小镇的人民都很朴实,那栋房子也很安全。”
“但是那栋房子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特别是1937年遭受过日本人的屠杀,有三十几口人死在里面,你没有感到怨气很重吗?”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一种深刻的恐惧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脚跟一软,踉跄了几步。但他似乎没有发现,接着说道:“一般上了年纪的屋子,总有几个寿终正寝的老人,那不碍事,还是有福气的,但是被虐杀的人,死后可是怨气冲天的,这就另当别论了。”他突然发现我脸色煞白,忙打住道:“你还好吧,被我吓到了吗?我是开玩笑的,这种东西没有科学根据,都是骗小孩子的。”
“哪里,我只是觉得有点冷……”我故作镇定,却把昨夜听到的脚步声在心里盘桓个不停。
谁知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我的身上,温柔一笑道:“你穿得太单薄,现在又有点起风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摸着姜黄色大衣的一角,心里稍稍有些熨帖,他里面穿着洁白的棉衬衣和学院派的菱格纹羊绒背心,温暖帅气。是个很会穿衣服的男生呢,我心里赞叹了一句。
“小镇虽然安详,但前夜出了命案,所以还是不要晚上出来的好。”他关心地嘱咐到。
“是几个日本人被杀了吗?”
“是的,你都知道了?我也是今天在老屋采访的时候才听乡亲们说起的。因为是外籍人员被谋杀,所以当地**格外重视一些。”
“哦……”我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劫财吧。”
“这我也不知道,官方没有公布细节,只是听街坊们说,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案件,而且他们的死因都是一样的。”
“什么?”
“男性都是因为被割掉了一个器官失血过多而死的。”
“那就等同于是虐杀了?我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劫财。”
“你不好奇是哪个器官被割掉了吗?”
“肾脏还是眼睛?”
“都不是,跟女孩子不好说这个,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
我一愣,心里立刻明白了,是生殖器,这,是个变态杀手吧。
我们互留了联络方式,回到水公馆已经黄昏了,心里五味杂陈,对黑夜的即将来临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10
一个惨死过三十多人的百年老屋,一个上了年纪行将就木的老妪,一个阴郁的不苟言笑的妇人,这个屋子也是有些诡异了。但这种组合除了会让人在心理上不舒服外,还能使出什么幺蛾子呢。我心里笑这些无稽之谈。
“黎璃,虽然我不信鬼神之说,但我知道这世上的确有鬼,这些鬼住在人们的心里,让人发狂发魔,失去常性。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受他人蛊惑,不被他人利诱,拨开前面的迷雾,看清一切真伪。”
写下这段话,我已经思路不清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我痛苦地捶着大腿,脑袋胀痛,像深陷在粘稠而糜腐的沼泽中,已渐渐没过颈脖了。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严重,谁的心里有鬼,是谢之明吗,他随意说的话竟落了口实,成了您诋毁他的把柄。如果这些只是您对人性的认知,从而形成对我善意的告诫,那我在这里谢过,但如果您将他的话毫无来由地上纲上线,还摆出批驳的姿态来,请恕我不敢苟同。”
她的不满在情理之中,也是我咎由自取,凭白说什么“要辨清真伪”这种大命题呢,我在她心里的威望已经一落千丈了。女人总是那么善变,往往以为自己有“一叶知秋”的大智慧,可以从一句话一个细节看清整件事情,其实她们是狭隘和笨拙的,往往要等一件事尘埃落地多年,才能将全部的零零碎碎归拢清楚。
“如果我的话让你感到不适,请接收我最诚恳的歉意,但请相信这一切都是出自好意,我没有对谢先生有分毫的不满,相反,在你的描述下,他已经给了我一个很健康的形象,只要能缓解你的病情的人和事,我都会无条件地接纳并给予赞许。”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刚才是我激动了,抱歉,彭教授!”
“没关系,夜深了,今天早睡。”我松了口气。
“好的,晚安!”
一切又恢复正常,我庆幸没有将矛盾激化。洗漱完后开始加班写论文了,白天各种繁杂琐事,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定下心写上几段。
不知过了多久,邮件“滴滴”响了,在空旷的深夜里显得特别有穿透力,我心猛地一跳,有些不详的预感,果真,黎璃留了一行字,每个字都格外扎眼:我又听到脚步声了。
我不自主看了看钟,三点一刻,跟昨天的时间一样,这是纯属巧合还是人刻意为之?我立刻回复道:“这些都是你的心理作祟,没有脚步声,什么都没有。”
“有的!特别清楚,棉拖鞋的摩擦声!我快要疯了,我得上楼去看看,我再也受不了了!”
“不要出去!你的房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要确定我的头顶上到底是人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又打了个冷战:“不干净的东西?荒谬!”
但是再也没有消息了,我猜想她是真的出门了,我脑海中闪现出一副恐怖的画面,简直可以做日韩鬼片的宣传海报:百年不祥的老屋,咯吱作响的旧式楼梯,一个女孩惊悚地战战兢兢地走向弥散着诡异气氛的阁楼,黑夜是恐惧的催化剂,心被一根细如蛛丝的线勒得红肉外翻,你永远不知道一转身或是一抬头会看到什么。
我在电脑对面焦虑地等待她的消息,我是个无神论者,不怕她遇见什么脏东西,只是担心她在惊慌失措中吓到自己。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更长,聊天工具上终于出现了“正在输入……”几个字,我像吃了颗定心丸,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你还在吗?”
“在。”
“我去阁楼了,门锁着,没人。”
“我就说嘛。”
“但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怎么可能?是你的错觉罢了。”
“我从门缝向里望,似乎听到人的呼吸声。”
“那你的耳朵也太尖了。”我以调侃的语气试图打破现在古怪的气氛。
“我朝阁楼的门里看的时候,感到旁边有个人在注视我,而门后面也有一个人,他贴着门站着,这个画面好清楚,我相信我的感觉。”
“你太紧张了,放松一下,赶快睡觉吧。”
我越来越费解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这么相信这些不合逻辑乱七八糟的感觉呢,难道说是她的病情加重了?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就会出现幻觉,我心里一紧,这么长时间的治疗就如此功亏于溃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现在已近四点了,论文被打断了好几次,已无心再写,我只得叹一口气,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准备与这残夜争夺最后一次睡眠。但这个渺小的心愿也无法满足,因为在五点钟左右,我又一次被惊醒了。冬天的五点,天还是漆黑的,光明来得特别迟。
“我看到她了!她还活着!”我能想象得到她脸色煞白,惊恐到极点的样子。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条消息同步发在我的手机上,巨大的提示音加震动呛得我心惊肉跳,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就不能消停了吗?
我们没有交换手机号码,因为她患病的原因,不喜欢与人直接对话,但是打字是有缓冲时间的,很多紧急的事情都不能及时解决,像我现在,就在手忙脚乱得给她回信息。
“遇见什么状况了?”
“我看到她了。”她回得很快。
“谁?”
“清水沙也加。”
“不可能!”这太离谱了,我甚至有些厌烦了。
“真的,请相信我这一次,她就站在我的床边!”
“你以前也说过在床边见过她。”
“但这次绝对不是幻觉,我以前是在做噩梦,只会梦到她的眼睛,那是她死之前的眼睛,但是在刚刚,我看到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站在我的床边,面无表情,个子很高,穿着暗红色的旗袍,上面的刺绣都那么清晰,我尖叫着闭上眼,再一睁开,她就不见了。”
“你肯定不是在做梦?
“不是的,绝对不是!”
“就算是清水沙也加,也不会穿着旗袍,黎璃,你这只是个梦,看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吗,梦是会将白天的生活片段重组的,清水沙也加给你造成的心理创伤和这个屋子在民国期间发生的惨剧让你的大脑拼接出来了一个穿着旗袍的日本女子,现在懂了吗?”
“等等,有人敲门。”——“是白阿姨,她听到尖叫声,问我出了什么事。”
“她还是很关心你的,为什么不尝试跟她聊聊,让她多讲一些这栋房子的历史,你看她一直都没遇着什么怪事。”
“也许只是因为我把她吵醒了吧。”
“喝杯热茶压压惊,今晚可吓得不轻吧。”我觉得她也实在是不容易。
“我几乎已经忘了她了。”似乎在喃喃自语。
“你是缺乏睡眠,大脑快成浆糊了。”
“但是我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好害怕,到现在还觉得是真实发生的,因为她实在太漂亮,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脸。”
“我担心你的病情加深,你需要一个舒适环境来营造好心情,有没有考虑离开水公馆?”
“如果我真的病到这个份上,换哪个环境都没用了,不如呆着这里,慢慢克服这些幻觉,哪一天清清爽爽明明白白了,就说明病是完全好了。”
“好吧,尊重你的意见。”
“你说,清水沙也加会不会没有死?”她突然问道。
“不会,掉落在太平洋里,尸骨无存。”我也希望她没有死,围绕着她所带来的烦恼就可以彻底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