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清安再次拥有自我意识时，便发现自己处于熟悉的虚空之地。

只是这次和从前都不大一样，以往他都是站立在这片星空般的梦境里可以随意的活动眨眼，但这次他醒来他是侧躺着的，而且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睛在自己拥有自我意识前就一直睁着在了。

察觉到自己的头稳稳的躺在小清安的大腿上，自己却不能有所动作，一时间柳清安心底竟莫名的有些慌张。

小清安的手一点一点的抚摸着手下与自己相貌相同的少年头上，全然没有发现对方已经苏醒过来。

他微仰着头眼眸里带着些迷茫，喃喃自语说着：“星空，停下来了啊……”

柳清安没有办法抬头，但整个梦境除去黑色的地面就是无边无际的星空，他睁着眼看向前方的星河以逆转的方向流动，有些不明所以，他想问问小清安可全身都不受自己的控制，明明大脑清醒，身子却还在陷入深深的沉睡。

“循环的开始，终究是注定难以改变……”

他只能听着小清安的自言自语声，渐渐的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他感受到小清安热乎的手掌心将自己的眼皮轻轻放下，最后一点点的意识里，柳清安感受到脸颊一股滚烫的东西划了过去……

……

柳清安醒来时睁开眼就见着熟悉的卡通天花板，疼痛与恶心已经被一通扫空，梦也没有往常记得清晰，回忆起来只是一片模糊，但那滚烫的泪水却如有实质，侧脸的一边有一处还在滚滚发烫。

柳清安摸了摸后看向手掌却什么都没有，看的出神了会儿，柳清安就将此抛在了脑后。

回想起来当时车上爸爸的表情，柳清安只觉得光是想想心都有些颤颤的疼。

那个表情里有悲伤也有不理解，有时候柳清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就害怕将病痛告知与身边的人，每次自己难受时他们都充斥着紧张害怕，一瞬间那安详的所有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不复存在。

这种感觉对柳清安而言是恐怖片的存在级别，还没来得及深入去想不远处的门咔哒一声便被外面人打开了。

看见是柳温舟，柳清安下意识的低着头将手下的被子揪成一坨小小声喊道：“爸爸……”

没等柳清安说后面的话，柳温舟一只手扶着柳清安的头，另一边则扶着背，扑面而来的温暖让柳清安准备好的所有话语都咽了回去，爸爸在抱他，柳清安如此想着，下意识的用手环住对方的背拍了拍：“爸爸，怎么了？是指标……”

话没问出口，柳温舟就打断了柳清安：“没事的，只是爸爸有点难过。”

“难过？”柳清安有些慌了神，松开暖呼呼的抱抱后，柳清安便看见柳温舟带着些皱纹的眼角和充斥着悲伤的眼睛。

柳温舟顺势拉了个床边的板凳过来，坐在了柳清安的对面，父子两近距离的对视着，等了许久柳温舟才开口：“海海，记得哥哥们还有爸爸妈妈约定过什么事情吗？”

柳清安没有吭声，他似乎猜到了……

这模样柳温舟一眼就看穿了，一定是知道自己错哪了却不敢面对，一直隐藏的事情被拆穿那种无措感在小家伙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逃避没有用，柳清安还是勇敢的开口承认：“有难受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

“那么海海做到了吗？”柳温舟问。

“没有……”柳清安低下头摇了摇，声音细若蚊虫。

柳温舟伸出手轻轻抬起柳清安的下巴，好让对方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这边而不是把地板看出个洞，他放软了语气里充满的疑惑与不解：“那，海海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这个约定呢？如果不是这次，那么要过多久我和妈妈哥哥们才会发现药吃的很快的原因呢？”

“看着爸爸，这么多年里就算是木头在旁边看着都会知道你是我们最重要的至宝，你的出生，你的成长，你的所有一切顽强的抗争都显得弥足珍贵。”

“可海海，你不愿意告诉你的疼这件事就像尖刺一样，它不仅仅是在伤害着你也痛在了我们的心上，自己的宝贝被无声的伤害没有人会接受的了的……”

“可，可我不希望你们担心……”柳清安声音有些哽咽，“生病难受了，妈妈和哥哥们都好累，爸爸不睡觉，我不想这样子，我想你们好好的……”

柳温舟用手轻轻抬起遮住小家伙眼睛的碎刘海，无奈的苦笑着：“我们都想海海和病魔打斗一场后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最亲近的人啊，你是我们的宝贝，是我们的星光，我们舍不得你难受，可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那就让我们自私那么一点点好嘛，这是我们能为海海病痛时最后能做到的事了……”

空调冷气将祈福铃铛吹拂的轻微飘荡着，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铃声，赵光曲在站在门边静静望向窗外浅浅灰蓝色的天空中央，一道直直的光线穿破云雾，如同出征的号角般宣誓着今日注定晴空万里。

……

车窗外的风景在柳清安眼前一一闪过，从上车后柳清安便就一直这样看着窗外，他心里其实在想，自己光看到爸爸难受的样子心就很疼。

不过没关系的，对于爸爸自己的小小私心，柳清安在听完后便没再像先前一样钻牛角尖，而是尝试去理解接受。

他通过车窗外的景色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直到车驶入小区中靠近家的方向时，柳清安远远的就看见在门外站着柳林辰的身影。

“诶，哥哥怎么在外面？”柳清安扭过头问着柳温舟，毕竟外面天气温度很高，要等都是在家里等，哪有傻乎乎站在外面等的呢？

“不用担心，是爸爸刚刚进小区的时候就发给哥哥消息，他现在顶多就站了一分钟不到。”柳温舟转动着方向盘将车开到停车的位置后继续道，“先前海海给爸爸打电话的时候，哥哥也正好在旁边听着呢。”

“哎呀……”那不是就知道了嘛……

柳清安小小的叹了口气，等车停好后就快速的解开安全带，刚准备打开车门就被柳温舟提溜住了后领。

“爸爸？”柳清安疑惑的回过头。

柳温舟轻轻敲了敲柳清安的头满眼无奈：“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说完就准备把后座的包给柳清安拿过来，可刚刚侧了个身，侧脸就落下了个轻轻柔软的触感。

柳清安不假思索的吧唧了一下后才发现柳温舟所说的‘忘记了什么’指的并不是这个，但自己刚刚真的思索了好久，努力接受了爸爸所说的私心，所以一问到忘记了什么，柳清安下意识就想起来柳温舟先前在医院的话，四舍五入这也是柳清安给柳温舟的一个答案。

柳温舟明显僵住了一瞬，但看着柳清安从今天发生一系列事后的第一个笑容，柳温舟还是选择性的忽略了这显得格外腻乎的亲子贴贴。

车外的柳林辰可都是全都看到了，本来还担心弟弟身体出什么问题的心在这一下的闹腾中都被抛在了一边，看着柳清安拎着小书包下车往自己身边赶，柳林辰觉得呼吸都是顺畅飘香的。

柳林辰半蹲着接受着弟弟超级有爱的抱抱，他一把抱起和自己亲近的贴贴的柳清安故意测过脸吃味道：“哥哥没有吗？”

“嗯？”柳清安楞了一秒后就明白了柳林辰指的什么，吧唧香吻印在柳林辰的侧脸，柳林辰也回给了柳清安一个轻轻的额头吻，随着柳温舟的靠近，柳林辰与其互相对视了眼并未让柳清安察觉，柳温舟眼底情绪复杂，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再多有动作。

等进了屋内，柳林辰便把柳清安放下了地，土豆就闻着小主人的味啪嗒啪嗒的跑了出来，土豆现在都已经长成一只健壮的大狗狗了，不能一见到柳清安就往对方脚边扑，它一个急刹停在了柳清安身边。

“汪汪！”

“土豆！”柳清安熟练的撸着土豆的头，土豆热情的蹭着柳清安的手左右两边来回绕，闻声寻来的李雯兮见三人都傻站在玄关处无奈的笑了笑：“别光站那里了，阿姨晚饭已经做好了。”

三人一块排队洗干净了手，动作要缓慢许多的柳清安就在两个大人的关注下慢慢悠悠的洗着手，洗完还不忘将手伸直给两边人看。

说实话这个习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只是些下意识的一些习惯。柳林辰噗嗤一笑，用手心轻推了推柳清安的头往门口那边带：“走吧走吧。”

一餐下来烦恼统统忘掉，只是忘掉烦恼的可能只有柳清安一个人。

在之后柳温舟将大概的资料打印给了柳林辰一份，李雯兮那边则忽略了指标有下降趋势的事，光柳清安偷偷吃止痛药的事就足以让李雯兮难过好一会儿，的亏于柳温舟后面讲到已经沟通好后，李雯兮的心才侃侃放下。

柳温舟选择避重就轻，他知道不能一直隐瞒李雯兮，可他也不想在事态没有完全发生时就认定这个事实，再者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所以，再等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