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岛
作者:田原一君 | 分类:游戏 | 字数: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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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摆件 02
“你醒了?”
我感觉眼角有些湿润,咽喉还有心脏都在剧烈地疼着,还隐约被一种时有时无的酸痛牵动。
“你做噩梦了?一直在哭呢。”
我尝试擦干眼角的泪水,并利用大口呼吸强压内心的波动——啊,原来是梦!
现实的归属感令我顿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还好一切都还在,我试图安慰自己。
“你梦到了什么?”
我有意识去注意这半天是谁在和我说话,却在环顾四周后忘却那些问题。周围是一间被木架和木架上的小摆件构成的小屋,而我之前竟睡在这间小屋里唯一的木桌上。它看起来像个工作室,我睡的那张桌子应该是这里唯一的办公桌。
这里面积虽然不大,但却摆放着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小摆件,其中大多都是人物摆件即一些小人偶还有小动物。
我从桌子上下来,完全不在意睡在这上之后所产生的身体上的酸痛,连手腕上已被包扎好的伤口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那些摆在木架子上的层出不穷的小人实在太吸引我了。我将其中一个拿到手中把玩并心生满足。
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花香,因为一鼻子闻下去并不知是什么花,我便四处寻找,结果竟发觉对面的木椅上似乎正悬挂着什么东西。为什么说是似乎,因为那东西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有模糊的轮廓。
我大着胆子走过去,企图用手去戳,却听到那团雾一般的存在惊声叫道:“喂,你要干什么?!”我猜想那家伙应该站了起来并无比愤怒地看着我。我仔细寻找,发现一双悬在半空的形如黑加仑的眼珠——这应该算是这家伙浑身上下最明显也是唯一的生命特征。
我吓得退到桌子旁边,由于隔远了又不太确定那里是不是真有我以为的东西而感到困惑和迷茫。
“你是谁?”
“我是智魂。”
“智魂?什么意思?你难道不能让我看见你吗?”我隐约觉得一双眼球正对着我,并想象那个飘渺的身体同时向我靠近。
呼吸自此变得急促,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知如果要跑的话该迈哪一只腿。奇怪的是我却认定那家伙不会伤害我:或许因为我潜意识里知道这应当是梦,又或许因为它帮我包扎好了伤口还会制作如此可爱又充满灵气的东西。
受我的启发,它的身体随即发生了变化。与其说是变化,不如说一开始以我的肉眼只能看到它身体的一部分。
只见,两只黑加仑下面突然凭空出现深蓝色的似流沙的物质,接着模糊的轮廓变得具体,似一小块儿幕布,又似连接绮丽世界的小小窗口,其上的画面让我立刻联想到灿烂的银河以及熠熠生辉的星系。
“哇,那是什么?!”
“这就是我的身体啊,你不是想看到我吗?我是宇宙的一部分,宇宙也是我的一部分呀。”声音仿佛来自“窗口”的深处,那些璀璨由此成了创造这声音的源头。
我开始不再那么惊慌。身处浩瀚的宇宙银河,所有的一切特别是人类的情感都不再那么重要。然而,它的展示稍纵即逝,“窗口”逐渐褪去色彩并过渡为之前的透明。说透明其实很勉强,更应该说是一面可以干扰视觉的气障。
“你应该对我很好奇,又不知从何问起吧?”
智魂收回它的魔法,我顿感我们之间的气氛既冷清又尴尬。
“我——我叫宋佳,你——你好。”
“我知道你叫宋佳,我认识你很久了。”
“啊?”
智魂回到原位,因为我注意到椅子轻轻摇晃了一下,接着,桌上的半成品和小刀被悬在半空。一刀刀,一片片,木头仿佛在雕琢自己。
“我是不是在做梦?”话从我嘴边脱口的那一刻便同时让我感到自己的愚蠢。因为就算是梦,我也不应该去问一个出现在我的梦中即一个由我创造出来的东西。
“这不是梦。这里是一木世界。”
“呵。”这是梦的想法在我心中更加明朗,我也因此感到放松。
“你手上的是什么?”
“啊,这个嘛——你为什么不问这些都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不问什么是一木世界?你认定这是梦了?”
我感觉一道目光打在了我身上,甚至怀疑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穿过。那是一种令人瞬间感到冰冷的怪异。
我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心里却反问:“难道不是吗?不是梦还能是什么。”
“算了,随你怎么想吧。这些都是我的作品,每一个摆件或者饰品都装着某个人的肉体。”
“肉体?不更应该是灵魂吗?”
“哈,那倒是个好主意,可是灵魂一旦寄托在某一个事物上后便很难分离,只有肉体最容易被控制。因为肉体没有思想,他们只是一团等待被灵魂解救的散沙。”
智魂的分享令我惊讶,我似乎隐约记得谁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因为我身在梦中想连接正确的记忆不太容易或就是听到类似言论的时间太遥远,所以一时间根本想不起谁说过。
但我觉得,智魂的话一定受某个人的启发,毕竟梦就是记忆的衍生物、各种潜意识的代替品。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是沙喽。那么灵魂长什么样?”我感觉说这句话的我有点儿欠揍,因为连我自己都能嗅到这语气里的不尊敬。不过,当你认定一件事或者一场经历是假的以后,你所做的就只是逢场作戏。
“我就是灵魂啊,我不是说了吗?我叫智魂。我还没有想好要寄存在哪一个身体。”
“所以,你在制造身体以备不时之需?”
我突然照着自己的这一想法思考起来,瞬间感到毛骨悚然。如果真的如它所说,我岂不是也有这么两部分:等待被灵魂救赎的散沙以及不停犹豫但却在寻找的灵魂。
“不,我不能制造那种身体。哎,怎么和你说呢,反正就像你的这种身体,我是制造不出的,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有,那是我不能创造的。”它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急躁,不过,听上去并不是因为生气或者其它。
“那你能创造什么?你创造的肉体又有什么用?”
“我只能创造现实世界看不见的东西,也就是有别于你这种东西的东西。至于那些肉体,哈,就是用来玩的。”
我完全不能理解它的意思,但却讨厌它把我称作东西。生平第一次在梦里梦见这样一个自高自大又奇怪的生命,我突然希望这个梦就此塌陷。
我刻意地想:有什么的,你不也只能出现在我的梦里。
“你知道的世界,或者说你看到的世界都是由物质构成的吧。它们都有质量并且息息相关,有的大到可以吞噬一切,有的小到看都看不见。但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或者可以通过理论证明。但理论、知识、各种事物之间息息相关的联系又是什么呢?它们看不见摸不着,却在你们的脑子里,为什么,因为我们呀!”
我似懂非懂,却怀疑这家伙是否已把问题带偏。但根据它的描述,一种新奇的解释生命的方式正在我脑中展开。
“我们是有别与物质的东西,我们没有质量,没有具体的可供肉眼识别的身体,但我们只要存在就有意义,存在才让物质更丰富,不然,物质文明不会发展进步,智慧不会出现,一切都会像一开始那样单一、稳定,并且没有生命和创作。你们说我们是你们的灵魂,主宰你们的生命,实际上,我们存在的意义比这重大得多,但总归就是不停地创造并推动物质文明的发展。”
那条在我脑袋里即将明朗的路令我印象深刻,至此我又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梦。我虽知人的大脑在梦境中会创造很多意想不到的事物,但智魂所说的这些显然超出了我的想象。
“瞧,那个水缸,那就是我最近最得意的创造。它可以帮我销毁没用的肉体。”
我寻找智魂所说的水缸,并在桌子斜对面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半米深、脸盘大小的陶瓷水缸。
那种陶瓷水缸,在很多饭店的门前随处可见,里面一般装有假山、水草,再就是几条大且肥美的金鱼。在智魂没有提醒我注意它之前,我对它毫不在意,但在它告诉我这个水缸可以毁灭肉体以后,我不寒而栗,并觉得自己离那个水缸还不够远。
智魂看出了我的紧张因而解释,“别担心,那东西伤不到你,你是现实世界的人,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它是没办法吃掉你的。”
“哦?是吗。”我假装若无其事,“那你说的肉体是指?”
“当然是它们啊,”木架上的小摆件轻微地晃动起来,“这些觅人的肉体是可以被水缸摧毁的。”
我更加糊涂。想知道的内容很多,但却对这些问题的好奇心以及兴趣远远不够,因为心里总有个声音暗示我,这些皆是不真实的存在。
“你看起来很困惑。”摆件们安静下来。那个之前被智魂雕琢的半成品也落到桌面。我想此刻,智魂或许会像我努力端详它的轮廓似地盯着我。
“嗯,的确有很多想法。但不知道从何问起。你还是随便说点儿什么吧。关于水缸,或者你说的觅人——”
我放弃与那副难以辨识的身体对峙,目光沿着架子上的小人扫过,突然我看到它,不禁心跳加速——呀!那不是我桌子上的小摆件!
我迅速走到木架前,拿下那个被我盯住的人偶仔细端详,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我那些小摆件上的人物。
“哎呦,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啊。”智魂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古怪的喜悦。
“这是什么,也是你做的吗?她——”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更不知从何问起,隐约觉得所见和所思间隔着跨越不了的障碍。
“这是乐丝陶,是一个觅人。架子上的站在她旁边的其他两个是阡米,丁拉伯。他们算是伙伴。”
“他们——”
“你是想说,你见过他们,和你桌子上的摆件几乎一样,对吗?哈哈,那东西有我参与的成分,不过那个和这个不太一样。”
“你是说那家店子里的小人都是——”答案似乎正含在我的嗓子里,但此刻它却像一口无法下咽又无法吐出的痰,粘着我的喉咙。
“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并不是,你的那些小人和我无关,我可没那个能耐,我的能力十分有限,以物质构成的事物是我无法创造的。其实,若不是我强行给自己添了这两颗眼珠,你都很难在这个房间发现我,因为我们是不一样。”
“那为什么——哎,该怎么说啊,这之中到底有什么关系?”不知怎地,我突然想到他们在雨中嬉戏的画面,而我似乎正坐在某处观望,中间隔着朦胧的雾气,如影如幻, “我们家最近出了很多事,会不会——”
正说话间,我听到门外传来交谈声。根据声音强弱的变化,很容易知道谈话的人正在接近这间屋子。不知怎地,我顿时心慌。
“或许你的疑惑很快就会解决。”我根本不在意这句话是智魂安慰我的,还是我自己对自己说的,特别是在我看到那张曾经出现过那么一瞬现在却又无比清晰、活灵活现的脸时。
哦!是那个时候——是她,是——乐丝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