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体滋生
作者:狐仙小昭 | 分类:游戏 | 字数:65.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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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余韵未消
葛天果真平安到家了。
一出了火葬场的大门,他就觉得自己重生了,仿佛是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瞬间来到了阳光明媚的晴空里。
至于他是怎么走出来的,他自己都有些不记得了。
李梅找到了最引以为傲的收藏品,她可以每天尽情瞻仰自己最爱的那一个人头,她的阴魂在阳间飞来飘去,恐怕指示为了让葛天做个见证,证明一下自己的得意洋洋,赞许一下自己的歇斯底里。
她活着的时候是个疯子,死了以后还是个疯子。
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喜新厌旧的疯子,现在葛天的头对于他来说没有了丝毫的价值和兴趣,因此,葛天才能逃过一劫。
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繁华的街道,有很多人快步走着,有很多车堵在路上、不耐烦地叫着,街道上一如既往地吵闹和拥挤,但他从没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可爱。
他甚至觉得路旁那一排病殃殃的绿树和榆树都愈发得清脆欲滴了。
是的,他活过来了,他又来到了这个活人的世界。
余琦彤又没在家。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餐厅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面包和一张纸条:牛奶在冰箱里,我走几天,周末之前回来。
那是余琦彤的字迹。
妻子又不见了,她连一个电话也没给自己打就又这么凭空消失了?葛天紧张的思绪还没完全放松下来,就又绷紧了。
这段时间,妻子再也没对葛天提过有什么人跟踪她,也没再跟他说起那个神秘黑影的情况。
好像只要葛天遇上什么怪事余琦彤就能安然无恙地度日一样。
上次去烧完钱落落尸体回到家的时候妻子就没了踪影,这次从火葬场回来妻子又不知去向,为什么每次只要葛天和死人扯上关系妻子就不在家里了呢?
葛天之前对于妻子身份的推断曾经被他自己推翻了,可是现在,在他真真正正地见到过鬼以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自己的疑惑就走入了歧途?
有人说,狗只看得到黑色、灰色和白色,它们生来就看不到这个世界真实的色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存在这三色呢?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最真实的面貌恰恰是狗眼中的样子,而人看到的才是幻想,那些五光十色、那些华彩斑斓都只是貌似真实的自欺欺人呢?
没有人质疑过这点,因为我们都是人。
就好像葛天从没质疑过自己,却经常感到这幻化异常的世间居心叵测一样。
他怀疑妻子,那妻子眼中的他呢,会不会也同样的神经兮兮,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她才逃了,每次葛天带着一身死亡的腐臭回到家,余琦彤就躲避开了他。
葛天想的头皮都快炸了,他一夜没闭眼,急需睡眠补充,那些古怪的事情就让他睡醒以后再思考吧,他把手机充上了电就一头扎到床上沉沉睡去了。
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这里很冷,越来越冷。
斜上方射下了一缕金色的光,它曲曲折折地延伸到了眼前。
面前是一片湖蓝色,蓝的很透彻,比少女的眸子还要清冽,那蓝色使得周遭更加冰冷。
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明黄色的亮点。
蓝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只剩下了满眼冷冰冰的黑暗。
头发在漂浮着,像水草一样左右摇摆,身姿绰约。
嘴大张着,从里面升起了一串串气泡,它们由小到大,升向那个遥远的亮黄色光点。
手在上下摆荡着,画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漩涡,那是一个个完美的圆圈。
脚在来回扑腾着,激起了一段又一段细细的水流,那是一段段粗糙的拱形。
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黑暗浓重得像是一坛制作精良的墨汁,越下沉就越是浓重。
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寒冷刺骨得像是偷来了雪山尖顶上的空气,越浸没就越是逼人。
这里是一片不同于我们所居住的领域。
葛天猛地吸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他有一种令人麻痹的窒息感,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世纪没有喘气。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两点整,已经是下午了,妻子仍旧没有踪影。
葛天回想起了刚才的梦境,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幕,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被记忆埋葬了,尤其是他四肢冰冷的触觉,我可以确定,他是在不断地坠入某个大海的深处,那里很黑、很冷,他的内心充满了极度的恐惧,仿佛一旦堕入了海底,他就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光明的世上了。
可是在葛天的印象里,他并没有去过大海,至少在这个他从小长到大的城市,是看不见大海的。
也许是小时候,他的父母带他去过海边游玩?葛天丝毫没有印象。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王从南打来的。
“喂,天儿,你回来没啊?你没事儿吧?”王从南关切地问。
“嗯嗯,我回来了,我没什么事,放心吧。”葛天说。
“你查清楚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领导可等你回话呢,你回来了倒是来个电话告诉领导一声啊,我还以为你也遇上什么不测了,吓死哥们了。”
葛天迫切地想要跟他说,他真的撞上了鬼,可他忍住了,他只是压低了声音淡淡地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了,别瞎操心了啊。”
“你没碰上什么怪事儿吧?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去火葬场采访的那两个记者全死啦,你记不记得?”
“两个都死了?你不是说就你认识的那个杂志社的一名记者离奇死了吗?”
“你看,你忘了,还有另外一个杂志社的记者也去过采访了,你去的时候那个只是轻微抽搐,可就在今天早晨,他就在咱市医院里咽气了,据说他死的时候特别的恐怖,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拿头撞墙,拉都拉不住,最后从窗户跳下去啦,血刺呼啦的。”说着,王从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看见了?说的那么形象,还不都是听说的,谣言都是越传越邪,别轻信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说那个呀,他不会就是普通的癫痫吧,这种病有时候也要人命的。”葛天说。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信我,我亲眼看到的,照片都拍了,我发给你呀?”
“我不看,你别发给我了,我这就收拾收拾去趟杂志社,领导在吧?”
“你领导还是我领导?”
“阴编啊。”
“哦,她在呢,你过来吧,过来说。”
葛天挂断了电话,拿着自己的相机和公文包正要走,忽然想起相机里应该是空空如也,他一整天只顾害怕了,一张相片都没来得及拍啊,这可怎么向阴编辑交代呢?
抱着侥幸的心理,他在公文包里摸索了一阵,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带回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手指竟意外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那是……那是一个无比眼熟的、四四方方的骨灰盒盖子!
李梅的骨灰盒盖子,什么时候跑到自己的公文包里了?可以肯定的是,那肯定不可能是葛天自己放进去的,也就是说,要不然就是它不经意间滑落到了自己的公文包里,而葛天在惊恐之余根本没有注意到,要不然就是有人故意放到了那里面。
抛下第一种可能性先不说,如果是有人故意把这个晦气的东西放到了葛天的包里,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火葬场一行,他只遇到了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人一鬼,一人是那个老头,一鬼就是这个骨灰盒的主人——李梅。
难道说,李梅还在跟着自己?
不对啊,那她为什么会放自己走呢,她大可以在火葬场的时候就对自己赶尽杀绝,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或者,这其中另有什么阴谋?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现在突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眼见着就要下雨了,葛天望向了窗外,街道上的人都快步走着,那里面夹杂着一张熟悉的面孔,余琦彤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心地招呼葛天:“小天,你回来了呀,什么时候到家的?吃饭了吗?”
葛天说:“我该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走的?干什么去了?”
余琦彤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上班去了。”
“上什么班?”葛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看啊,咱们家的存款都用的差不多了,我以前的同事知道我的难处,就有给我介绍了一家公司,做客服。”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怕你担心啊,怕你不让我去。”
葛天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妻子出去工作绝对是好心,可一直以来对他只字未提他作为一家之主难免有些难堪,更何况余琦彤哪里知道葛天竟会为此对自己产生了莫名的猜忌。
那么现在,一切就都明了了。
妻子时而就默默消失了,不是因为她有所不轨,也不是因为她对葛天心存畏惧,而是因为,她去上班了。
因为是客服,所以她有的时候晚上悄悄离开,而有时则在早饭后才出门。
这么简单的缘由,他葛天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可是此刻,葛天的心却瞬间放晴了。
余琦彤还是原来的那个余琦彤,她对自己的担心没变,对这个家庭的责任感依旧,他还有什么好猜疑的呢?
谁又知道,你身边的那个人,有几分真、几分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