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的孩子……”

当陆离将偷来的塑料婴儿送到阿西娜面前后，阿西娜一眼认出这就是她的孩子。

抱着塑料婴儿的母亲的低泣使人悲伤。

因为阿西娜已经疯了，也因为那不是她真的孩子。

而更令人产生负罪感的是，陆离的所作所为只是将一个患者的痛苦转移到另一个患者身上。

一个母亲找回了“孩子”，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

“我找回了你的孩子。”

陆离不得不打断眼前令人悲伤的一幕，因为时间不多了。

重拾母亲身份的阿西娜感谢陆离的帮助，她给予陆离报酬：一枚面额“1”的硬币。

“乖……不哭哦，不哭……”

摇晃着婴儿的阿西娜让陆离放弃计划的分支——再把塑料婴儿抢回来还给首领怪异。

拿到酬劳的陆离赶回207病房，将刚才的疯狂举动告诉大姐头。

“你他妈疯了吗！”

大姐头的反应如陆离预料——

“为什么这么好玩的事不带上我！”

——一部分反应。

“下次一定。”

陆离让大姐头将注意力回到眼前：婴儿只有一个，但母亲有两个。

“把塑料婴儿夺回来还给首领怪异！”

“换一个。”

即便不期盼治愈患者，陆离也不希望加重病情。

话音落下，陆离听见走廊外传来的悸哭。没过多久，护士长和护士匆匆跑过。

“来不及了。”

陆离垂眸低语。

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保持安静。除了阿西娜和大姐头，没人知道是他偷的婴儿。即使护士质问阿西娜，神智混乱的她很难说出来是谁送来的婴儿，也不可能交出婴儿。

没有证据，即使护士怀疑陆离是凶手也没法指正。

但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存在一个超乎陆离逻辑的恐怖可能——如果那个婴儿不是塑料假婴呢？

陆离现在的一切行为都建立在虚假的“妄想症”之上。妄想症能让疯人院的病患变成怪异，也能让一个婴儿变成假婴。

“你有好办法吗？”

走廊外传来的喧嚣声越来越混乱，陆离问大姐头。

“那就再给她找个孩子！”

陆离顺着提议思考……的确有个合适人选——模特在寻找她的母亲。

可模特和首领怪异没有任何共性，除了都不像人类这点。

大姐头却对陆离的犹豫嗤之以鼻：“她需要女儿，她需要妈妈，为什么不让她们相认！”

陆离不喜欢碰运气，但这时别无他法。

将大姐头放在肩膀上离开病房，左边的211病房里持续传出尖锐的哭喊声。陆离抓紧时间钻进206病房，径直和模特说：“我找到了伱的母亲。”

当那双厌憎的外突铅色眼珠转来，令人不寒而栗的涌动情感似乎在警告陆离——说谎的下场会很糟。

“我不完全确定，但她也在寻找女儿。”

陆离为自己的笃定填补，带着钻出病房的模特直奔混乱源头。

护士站在门内，陆离挤开流露厌恶的护士，向犹如装在火柴盒里的蜘蛛般，缩在病房角落悸哭的首领怪异说：“我找到了你的女儿。”

仿佛是奇迹，甚至没有相互辨认的戏码，母亲认出了女儿，女儿认出了母亲，怪诞的蜘蛛和高挑的诡影似乎温馨地相拥一起。

她们确实是一对母女。

“狗屎运小子，你他妈蒙对了。”大姐头拍打着陆离大呼小叫。

“是我们。”

“我喜欢这句话！我们！”

大姐头的欢呼引起注意，还有恶意。

“陆离……”护士如对待仇人厌憎地训斥陆离，“你破坏了病院的规定！”

“正相反。我遵守了医院规定，还帮助你们的病人团圆。”陆离不认为护士知道他在夜晚溜出病房，他走入黑暗，他跑到其他楼层，他做的一切……

所以他的确没有破坏规定。

“这不是病人该做的事！”

“我只是做了正常人会做的事。”陆离回以正常的逻辑，“作为护士，你不希望病人得到治愈？”

但护士执拗地认为陆离违反规定，将之前的仇恨施加给陆离：“我会让医生把你关到三楼！”

“你不能这么做。”陆离平静地注视那双闪烁着仇恨的暗黄眼睛，越发无法理解护士对他的仇恨从何而来。

而且还在随时间推移而累计。

“我可以。”

“你不能。”

“他可以！”

——一道声音从走廊外传来，那是凯特。

“他可以！”大姐头立即凑着热闹嚷道。

“他可以！”星期五凑热闹般冒出。

“他可以！”因陆离团圆的模特和首领怪异异口同声。

渐渐地，二楼那些被陆离帮助过，还未离开的病人围聚在病房前。

陆离平静地看着护士：“你无权这么做。”

护士漠视病患的敌意，继续将仇恨积累在陆离身上，直到护士长粗粝地说：“沼泽地，你没有资格惩罚他。”

陆离习惯了这里所有人的怪名——如果护士有个正常名字才奇怪。

“你们都在违抗医院的规定！”

护士忽视护士长的指责，它颤抖着，地面颤抖着……整座疯人院仿佛都在随之晃动。

某种极度的恐怖正在拉开帷幕。

“我跟你去见医生。”

随着陆离话音落下，帷幕缓缓落回。

制止了某种不详未来的陆离环视门外的病人，取下大姐头交给护士长，看向护士：“带我去吧。”

得胜的护士挤开人群，带着跟随的陆离前往办公室。

陆离想知道疯人院的态度是什么。

表面上医生和护士站在一边，护士长站在他这边。但护士为什么敢违抗护士长的命令？

叩叩——

进入办公室，陆离第三次看见医生。

而这次，不再有假惺惺的问候。

“你是这里的不稳定因素。”医生嫌恶地看着陆离，和护士说：“带他去三楼。”

“我还有东西在病房。”路里说。

“护士会帮你拿上来。”

“如果少了什么东西，我会真的成为‘不稳定因素’。”

陆离转身向外走去。

诘问的结果出来了。

疯人院的立场不是病人这边。

跟着清脆的脚步声，陆离被关进属于他的313病房。

不过外面那层栅栏门丝毫阻止不了陆离出去。

只是接下来的行动要躲避护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