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小倩外传2（ ）

也许是因为那次大雪和大雨的缘故，我的身体变得极其地虚弱，非常容易生病，秦寿每次在这种时候，都会往我身体里注入灵魂力量——很奇怪，他只是一个凡人，为何能如此灵活地运用灵魂力量呢？当时我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或者说是在这条世界线上，有一种职业，叫做道士。

虽然有灵魂力量的注入，可我的病并不能一下子就好起来，往往还要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秦寿每次都急坏了，他自己没有其他办法，就帮我找中医，或者找其他医生，可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的虚弱下去，我觉得很难受，甚至在某些时刻，我想到了死，可对于几个月大的婴儿来说，又有什么办法能强制离开这个世界呢。

每次在最最痛苦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来。如果此刻他能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只要能找回他，和他在一起，我所受到的疼痛又算得上是什么呢？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直到有一天，那时候，我应该有十多个月大了吧，我不仅仅在发烧，还咳嗽不止。秦寿焦急万分，在我身体里注入灵魂力量也依然没有作用，找中医更加没办法立即解决，最后他带我进了西医院。

我至今都记得，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检查完我身体以后，不住摇头的表情。那是一种充满着无奈，绝望，无能为力的表情。秦寿抱着我离开，走在路上扶住一根电线杆，才撑住了身体。我也能感觉到，我身体里的生命气息正在流失，我苦笑，臣，可能我这辈子还是等不到你了，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真的还有下辈子吗？

我记得，那时候的我，哇哇地大哭起来。秦寿慌了，说了很多安慰我的话，那时候的我不怎么听得懂，我只知道，他也哭了，哭得比我更加伤心。于是我不哭了，我好奇，为什么一个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都可以给我做到这种地步。我想不明白，直到现在也一样。

见我不哭了，他就笑了，能看到他的笑容，我的心里也温暖了许多。他没再带我去找医生，而是带我回家，我渐渐地困了，困得抬不起眼皮来，心中有种悲伤的情愫在四处蔓延。我知道，我这具身体没办法再支撑多久了，很快，我就会变成一具孤魂野鬼。可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再睁开双眼，看看这世界，触摸那一望无际的天空。

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甚至无法触及自己。我疑问，我在哪里？我的你，又在哪里。我四处奔跑着，可那样的黑暗，还是一沉不变，仿佛这是世界最原本的模样。于是，我开始自暴自弃，累了，停了下来，找到一个角落蹲下，我继续睡着，便开始数着绵羊。

一……

二……

三……

四……

数到七的时候，忽然周围一片光亮。那是我这辈子看过最明亮的世界。过了好长好长时间，我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全身上下没穿衣服，但显然不是婴儿时期的样子，我长大了，这样的发育状况，大概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吧。摸了摸胸口，很平，很令人沮丧，不过他曾经告诉我，他就喜欢这样的。

我到底怎么了？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轻飘飘的，这明显就是灵魂状态，可是，我没有转世，依然漂浮在尘世中。就在我苦思冥想也不能得到任何答案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我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欢迎你回来。我转头看去，一个熟悉老人正端坐在床上，眼睛已经开始模糊了，但他脸上的笑容，温暖如初。我看着他，脸颊湿润了，然后扑到他怀里，一如婴儿时期的自己。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如果没有名字的话，他给我想好了一个。我说我已经有名字了，我叫聂小倩，他就呵呵一笑，笑得挺开心。我好奇，那你准备叫我什么，他说，婉儿，现在只能叫你倩儿了。我认同了这个昵称，也觉得蛮好听的，接着我又问他我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他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原来秦寿也知道，我的肉身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也检测到，我的灵魂已经没有再次轮回的机会。于是，他就用了某种特殊的，违背自然规则的办法，将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再经过一些特殊处理，将我体内的阳气处于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上，这样我就可以免于转世轮回。

我真的很感谢他。即使我现在没有肉身，但以这样的状态，我可以去寻找我的他了。这点上，秦寿帮不了我，我只有自己寻找。身体里的灵魂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只是灵魂的强度还比较低。我花了两年时间离开秦寿，离开那个被他称之为我的家的地方，外去到别的城市去寻找，但找遍了大半个华夏，都没感受到类似的灵魂波动。最后我沮丧地回来了，回到原来的城市，在某个瞬间，在一个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忽然有了某种强烈的感触，我敢肯定，这种熟悉的味道，就是他。

我想叫住他，可是他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不管我怎么呼唤，我只是一个灵魂，连鬼魂都算不上，根本就没有那种能够和他交流的力量。但总算，我找到他了，我的辈子没白费，只要能天天见到他，我就很开心。我一直跟着他直到深夜，才回到秦寿身边，秦寿很晚很晚都没睡，问我去干什么了，我就将我的收获告诉了他，他也为我高兴，只不过，语气中似乎透露着某种忧伤。

秦寿叫我加油，我说好的，一定会的，谢谢你。于是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我就天天跟着那个男孩。我很快就知道，这个男孩的名字叫做郝爽，哈哈哈哈，好奇怪的名字呢。他还在念高中，在一处名为北城中学的地方。我本以为他会有女朋友，结果我错了，这辈子的他，长得挺安全，根本就没有主动接近他的女生，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主动和别的女生套近乎的类型——他唯一的爱好就是，上课玩游戏。

不得不说，他上课玩游戏的技术很赞。不管什么游戏，玩一两个小时，就全然通关了。不愧是我的臣，好聪明呢。于是这辈子，以灵魂的状态，我又，再次地，爱上了他。只不过，灵魂的世界也很危险，每天都会有奇怪的鬼魂接近他，好在我的灵魂强度不算太弱，每次在他有危险的时候，我都挺身而出，保护他，他也在逐渐的成长着，我陪伴着他度过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两年后，他念高三了。而我也变得很少回家，也就是秦寿那里，我活着的目的，就是回到他身边，让他能抚摸抚摸我的头，然后和往常一样，打击我几句。这便是我小小的梦想，但是，如今的我，甚至没办法和他说一句话……在每个夜深人静的黑夜，我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想哭多大声就多大声，反正也没人能够听到，他也听不到。

我大概一周回去秦寿那边一次。秦寿每次见我回来，都会露出亲切的目光，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亲情。我一回去，秦寿就会给我聊很多东西，聊他在大街上的所见所闻，也聊他在算命时遇到的奇闻异事，我知道他老了，是想找一个心灵的依靠，如今的我已成为他唯一的倾诉对象，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烦。不管每次，我都非常耐心非常耐心地听完。等他沉沉入睡，就像当年他哄我还是婴儿时他哄我入睡一样。

或许人世间最简单地幸福莫过如此，可我还是依然无法停止脚步，寻找他，只要能和他聊上一句话，我就满足了。真的。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我回到秦寿那的时候，他拿起了一款智能手机，这让我觉得很意外。诚然，智能手机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但我见过现世的那么老人，还没有谁在用这玩意，用这玩意的一般都是年轻人啦。

这一回，他叫我来到他身边，然后他在智能手机上点了些什么，最后打开了一款灵魂探测仪的软件。他说，其实人是有办法和灵魂交流的，只是发出的声音所在的次元频段不一样而已，只要有了这个软件，就能实现人与灵魂之间的对话，甚至于，只要改变一些次元结构，就可以让人类通过手机的摄像头，看到灵魂的所在。

我当时一下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也实在是太新奇了，在我经历的几千年的轮回当中，这玩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寿说，有了这个软件的话，你的那个他，就能和你交流了，我才恍然大悟，问他怎么弄到这个的，他说，托朋友帮忙的，剩下的你也不需要知道，你所能做的，就是等待，就在不远的将来。

等待是吗？可我想不明白。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触及臣的世界，那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能下载这个软件呢？这时秦寿斩钉截铁的告诉我，说，放心吧，他一定会下载这个软件的。我想不明白，问他为什么，他说不为什么，因为，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不信的话你继续等着，不需要太长时间了。

于是在半个月后，郝爽下载了这个灵魂探测仪，而那时候，我正好出现在他身边。我没穿衣服，也不觉得有任何害臊的意思。因为我已和他在多年前，赤诚相见。我终于能够和他交流了。我忍住内心的感动，忍住那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和他交流。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个有意思的人。

秦寿，谢谢你。是你让我有了新的生命。这一次，我发誓，这一次，我一定会抓住他，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