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回去休息了。

盗门的弟子全陪在了柳燕枭的房间，连同柳叶新收下的十一人，竟然达到了五十八人之众，本来房间是如何也放不下这么多人的。可是难不倒他们。

天上地下，犄角旮旯，都能成为栖身之处，屋里不但不拥挤，倒还显得很宽敞。

房间中充满了欢乐和喜悦。所有人都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柳燕枭，以及他敷着草药的双腿，想像着他站起来以后的样子。

柳燕枭看着眼前这些孩子们，竟也是感慨万千。有二十年了吧，他是落魄的，心情是消极的，未来是茫然的，但生活却是宁静祥和的。

正是这二十年，让他尝尽了人间冷暖，似乎也看淡了一切，活得更加的通透了。收留这些孩子，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想想，以前他对这些孩子真是有些不负责任，都没有好好的教导过他们。可是这些孩子，却始终把他当成至亲之人，一直供养着。

卧榻不起，日夜醉眠的这些年，何尝不是对他心性的一次磨炼。他有了一颗平常心，更有了一颗不屈心。

如今他将重新站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补偿他们，把一生所学传授给他们，可是，他也料想到，平静的生活应该要结束了。他能陪他们多久，自己也不清楚。

想到这里，他脑中又浮现出夜寒的身影，清清爽爽的少年，十四岁，炼气六层修为，别说是大商朝，就是流云大陆，也是天才行列里的。

关键是，他的医术还如此了得，背后绝对有高人。他不得不怀疑，夜寒是哪个大世家放养的子弟，最坏也是被遗落的大家子弟。

更关键的是，心和脸一样洁净，还有大志向。为生民立命，多么伟大的梦想。

所谓梦想，你有实力实现才是梦想，没有能力实现，那就是个笑话。

夜寒无疑是前者。

想到此处，柳燕枭长舒一口气，开口道：“孩子们，你们有梦想吗？”

众人：……

曾经有吧，现在有吗？有吧。

“我的梦想，就是要练成《搬山纳海》，我可是又进步了。”柳叶凑到床边，开口道。

“我们也是。”众人跟着附和。

柳燕枭瞪着眼扫了众人一眼，吓得大家一起缩了下脖子，好像师父不高兴了呢。

“师父，怎么想起问这个了。”燕青儿开口道。

“你们难道真想偷盗一辈子吗？”柳燕枭问道。

“师傅，我们是盗门，不偷不盗，还叫什么盗门？”柳叶说道。

“就是，师父，我们是侠盗，劫富济贫，也是正义之事啊。”燕飞也附和道。

“偷盗算什么正义之事？还盗门，那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江湖上谁承认？”柳燕枭竟然生气了，第一次大声的怒斥他们。

然后，又马上叹气道：“唉，也怪我这些年没管你们，耽误了你们。师傅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啊。我当年也是误入歧途，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愿意成为盗贼吗？你们愿意吗？”

众人都沉默了。是呀，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谁愿意当盗贼呢。可是人生，哪那么多重新选择的机会？

对于他们，几乎为零。没钱，没背景，没人脉。除了偷，还没能力。

“你们愿意吗？”柳燕枭又重复了一遍，似自言自语般，却如一记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上。

一群曾经都是苦命的孩子，好像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过选择权，不是不想有梦想，而是没有资格有梦想。

唯一有过的，勉强可以算作梦想的，就是小时候盼着能吃顿饱饭，穿一件完整的衣裳。

直到如今，正如他们所说的，他们的梦想就是练成《搬山纳海》，最终的目的，就是当一个更厉害的盗贼，劫富济贫。

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们还愿意当盗贼吗？

众人都茫然了。也不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

因为师傅是盗，他们就甘愿为盗。因为没有师傅，他们在小时候，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了。

长时间的沉默。终究还是柳燕枭打破了沉寂，又问道：“你们知道那小城主的梦想是什么吗？”

众人皆是一愣，怎么又扯到夜寒身上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柳叶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举着手跑到了前面。

师傅狠狠的瞪着她，愣是让她闭了嘴，一步一挪的又退了回去。

燕青儿和柳媚儿同时抬手拍了拍她，冲她笑了笑，表示着安慰。柳叶却是一脸的委屈。

“为生民立命。”师傅终是自己说了出来，“义匪桃花郎，人屠寒号鸟，一个是救人的菩萨，一个是杀人的恶魔，竟然是同一个人，可以想像吗？

而他所做的一切，是多少英雄和枭雄想都没想过的事，都不敢想的事，可能也不会去想的事。为生民利命，大情怀啊。

关键还有大气魄。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从桃花镇，一路打到边荒城。

更有大智慧。灭周家，灭白家，联合万家，做到一家独大。

你们说，这样的人，值得追随吗？”

“当然值得追随了！”柳叶再次嘴快的接了话。

众人都看向了她，难得的师傅这次没有责怪她。而是看向众人：“你们呢？”

“师父，他算好人吗？”柳媚儿这时却是问道。

“做事，遵循本心就好。世上的好坏，真的很难衡量。以后你们会懂。”柳燕枭道。

“师傅，是徒儿让您失望了。”燕飞自责的说道。

柳燕枭摆摆手，“我不是那意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都很好。如果给你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们愿意吗？”

“什么？”众人没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愿意什么？是追随夜寒，还是重新选择要走的路？

他们疑惑，可他们不知道，师父也同样在疑惑着。

“师傅，他值不值得追随，都和我们没关系。他治好了您，有恩于我们，将来有需要，我们可以拿命去还。”燕飞此时却开口道。

“我们也不想做什么重新选择。没有师傅，我们早就死了。自打被师傅救下那天起，我们就决心一辈子跟着师傅。师傅是盗，我们就是盗，一辈子都是。”

众人：“对，我们跟着师傅，一辈子为盗。”

柳燕枭心尖一颤，竟是涌起一股暖流，也明白了这些孩子的心思。平复了一下心绪，道：“如果师傅想让你们重新选择，你们听吗？”

众人沉默。

柳燕枭又道：“青儿和小叶子，不是把《无影功》和《飘渺身》教给了他的寒影卫了吗？”

此话一出，燕青儿二人唰的跪在了地上。

柳燕枭却没有理会她们，接着说道：“我想把我的所学，尽传于他，也把你们交付与他，加入他的寒影卫。”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