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伤重逃走，殿白带人追击，安湛在一片狼藉中呆坐着，看着自己怀里靠着的凛。

背上被射中的那些赫子碎片被他一个一个小心拔除，她一直昏睡着也没有醒来，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看着她垂在自己臂弯的黑发，尽管这具身躯靠在他的胸前是如此冰冷，可安湛的心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温暖。

她救过自己三次，这已经是第四次，如果不是她趴在自己身上张开赫子将两人包裹起来，那些碎片可能就会将自己射出几十个窟窿。

一旁的废墟中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安湛惊诧望去，遍体鳞伤的宁娜娜努力拖动季建雄一点一点从角落挪出来，她的身上一侧插了满满一排赫子碎片，而两次袭击季建雄身上却一点伤都没留下。

“宁娜娜…”安湛望向她：“你…”

“我…不要紧。”宁娜娜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季建雄拖到了安湛的身边：“能保护他，我已经很开心了。”

其实安湛有很多问题要问，为什么宁娜娜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自杀时的伤会痊愈，这些答案虽然呼之欲出，但他始终不愿意自己去面对真相。

“我吃了人…在跳楼之后。”宁娜娜突然说道。

安湛怔住，愣愣看着她的指尖深情抚过季建雄的脸颊：“当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很饿很饿，等我回神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说着她转头望向他：“大概你不能理解那种饥饿感，可当时我的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吃，只是想吃。”

因为执念而变成醒尸，此间执念难平，已经死去的肉身就永远没有安息的时候。

他已经大概明白醒尸是一种多么可悲的存在，但白鹿他们口中的‘自弃阶段’是什么意思他还是不太明白，只是从交谈中猜测大概这种阶段是否能度过决定了醒尸是否会拥有赫子，不过他可以感受到，‘自弃阶段’是一个极为难熬的过程。

垂头看看怀里昏睡的凛，睡着时的安静样子和醒着的时候判若两人，睫毛密密的还往上翘着，她也吃过人么，因为极度的饥饿、为了想要继续活下去，为了将她口中的那些人通通拉下地狱。

安湛抱着凛站起来：“这里很危险，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儿，现在的你应该可以抱动她吧？我来背着季建雄，我们快回去。”

“我可以背动建雄，醒尸的力气都很大。”宁娜娜说着揽起昏睡的季建雄背起来，她个子不算很高，季建雄简直快要完全盖住她：“你没事么，腿不是受伤了，把她也放到我背上吧。”

不过安湛谢绝了她的建议，他将斗篷拉起来把凛整个盖住，季建雄的车就在楼下，安湛将凛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三两下将她捂的严严实实，由他驾车，一行四人立即往回赶，索性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状况，到达目的地之后安湛吩咐宁娜娜带着季建雄直接从窗户进，电梯不知道为什么故障停在了6楼，安湛只能抱着凛瘸着腿一层楼一层楼的往上爬。

上楼的时候手机响了，他腾不出手去接，不过猜着应该是宫北辰打来的，也就没管。

回到

家中他已经是满身大汗，宁娜娜已经将季建雄安置在沙发上，安湛知道他并没有受伤所以顾不上他了，一进门就赶紧直扑卧室掀开被子将凛趴放到床上，除掉斗篷，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个上身穿着件宽大烟灰色毛衣的普通少女，凛的身形很纤瘦，一头漆黑长发在身侧披散开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这个安静沉睡的少女就是那个虐杀醒尸为乐的小个子。

毛衣上留下血迹斑斑的好几个窟窿，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凛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安湛找来一条没用过的干净毛巾，端了盆热水坐到床边仔细的透过那些窟窿给她清理伤口边缘的血迹，毛巾拭过的地方露出白皙的肌肤，触上去却是冰凉的。

“嗡嗡嗡…”

手机又震动起来，安湛腾手去接起来，刚一接通，宫北辰声嘶力竭的喊声就穿透他的耳膜：“安湛！！！你这个挨千刀的王八蛋！！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安湛急忙起身挪远了两步：“你小声点！怎么了。”

“啊哈好你个安湛！你还凶我！你凶我！！”宫北辰一副不死不休的口气：“我为什么要小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好啊你个混蛋！你以前从不这么大声跟我说话！”

安湛是真拿他这个毛病没法治，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和宫北辰就是同系不同班，就因为宫北辰每次来找他都是这样一副口气，所以班上的人都以为安湛喜欢的其实是男人。

“你到底说不说，快说，怎么了。”安湛挡着嘴压低声音：“小声点，你别喊了。”

“我现在不说，你给我开门，我马上上楼来了。”宫北辰不情愿的哼一声：“宫日凉那个吃里爬外的小丫头给你炖了汤，说了你不喝我一口都不准喝，你妹的赶紧给我开门，一路骑车过来我要渴死了。”

安湛差点没吓得手机掉地上，他脱口而出：“你到哪儿了？”

“上楼呢啊。”宫北辰估计把楼梯踩的很响：“你听，上楼呢，电梯不知道为啥挺在6楼不动了，哎，我的腿好疼！”

“几楼了？”安湛一遍问一遍冲到客厅，冲着宁娜娜比了比卧室内的人，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10层了，你妹的赶紧来接，这汤好沉！”

“我马上来。”安湛说着赶紧挂了电话，叮嘱了宁娜娜一声“快把门反锁上”就扑了出去。

咚咚咚的下楼去，在11层接到了满头大汗的宫北辰，安湛一把从他手里接过汤：“我正说要出门，你要来该早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啊。”

宫北辰立即瞪圆了眼睛望着他：“我没打吗？打那么多你接过吗！”

安湛立马想起自己爬楼时那一遍又一遍不懈打过来的电话，宫北辰没好气的一把掀开他，继续往上爬：“你是不知道，宫日凉那个小丫头片子简直是要造反了，说什么你刚出院没多久，需要养身体，就役使我这个当哥哥的大冬天骑着车来给你送汤，我简直是…”

他站在台阶上转过头望着安湛：“你为啥不走了？”

安湛有点尴尬，他不知道怎么说好：“我要出门

…要不然等我回来再打电话给你，那会儿你再过来？”

宫北辰立马瞪圆了眼睛：“你仿佛在刻意都逗我笑！开什么玩笑我都到门口了你说让我滚我就滚了我怎么那么听话啊！”说完他有点意识到什么似的，意味深长看着安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安湛抱着保温桶磨磨蹭蹭的往上爬楼梯：“你进去坐一下又得走，是不是，还不如…”

“你绝逼有什么事瞒着我，安湛啊安湛，你小子可以啊，咱俩十几二十年的感情你居然瞒着我！”说着，宫北辰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攀着扶手噌噌两下爬上了12楼，安湛赶紧跟上去，索性宁娜娜已经按照吩咐锁了门，宫北辰拧了拧门把手开门失败，扭头盯着安湛：“你锁门干什么？”

“不知道呢，”安湛抱着保温桶耸耸肩：“可能我出来的时候被风吹得关起来了，我没拿钥匙。”

“你骗别人还行骗我就省省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宫北辰走到安湛跟前：“怪不得你这个小子最近都不见人影，嗯？你是不是在家里金屋藏娇了。”

安湛有点微窘的避开他视线：“胡说八道什么。”

他俩正说着，门里突然传出门锁打开的声音，两个人都正在原地的当口，一个身高不过160左右、套着一件宽大男式毛衣的少女揉着眼睛出现在两人面前，毛衣领口很大，露出她的锁骨和一点肩，下摆刚好遮到她膝盖上面，一双白晃晃的腿就亮在两双眼前，宫北辰感觉她好像是刚醒来，有点还不太清醒的样子，不过他认识，那毛衣是安湛上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的一件。

“安湛…是你的朋友么。”少女说着望向宫北辰：“你好。”

安湛差点没眼前这幅福利画面直接激出鼻血来，他赶紧冲上去挡在她和宫北辰中间挡住小宫同样怔然的视线，他比她高了好多，她的脸刚好就在他胸前的位置，安湛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醒了，出来干什么，快点进去。”

凛却完全还是一副睡眼惺忪呆萌呆萌的样子，声音也很轻：“诶~为什么，安湛不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么。”

她的语调很轻，就像一根白羽毛扫过安湛的心窝，他感觉轻飘飘的，有点晕头转向搞不清楚，又觉得这样并不是很坏，垂头瞥了一眼宽大圆领里漏出来的锁骨和肌肤，他赶紧挪开视线：“你穿成这样子…”

“都怪你，我的衣服才坏掉了，”凛说着，弱弱的垂下头，显得特别委屈：“还是，安湛不喜欢我穿你的衣服么…”

“噗——”

安湛和宫北辰两个人都极力捂住即将喷出的鼻血，宫北辰更是整个人钻上来挤进了安湛和凛之间的微小夹缝里，挤得安湛差点一个趔趄，他把保温桶献宝一样献上去：“一点心意，就算见面礼了啊妹子，我叫宫北辰，我是安湛的发小，我有点事今天就先不打扰了啊。”

说着宫北辰转身给了安湛一个掏心肘，飞似的消失在两人眼前。

“你、给我滚进来！”

凛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消失，转身进了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