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灵剖开的胸腔可以看见，里面的内脏整个已经溃烂发黑，就连肋骨也慢慢在腐蚀的蔓延下断裂坍塌，他有些说不下去，无力的偏头倚靠在墙上微喘，黑红色的血迹一缕缕沿着唇角淌下来。

安湛怔然看着这一切，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他心头。

安灵是如此的强大，如果不是为了护着自己他又怎么会中那一弹。

他设想过过无数的版本，各种各样他们兄弟二人反目的缘由，可从来他都没有想过这一切后面竟然有如此令人窒息的隐情，安灵确实是个畜生，可这个畜生杀了他们的母亲和父亲却都是为了保护他这个弟弟，独自承受这一切整整十年。

他揪眉看着安灵，原来自己从未被他抛弃。

靠着墙的安灵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微微一笑：“你从小就是这样，一旦做了什么自认为错了的事就是这样的表情。”他说着，有些费劲的抬手戳了戳安湛的眉心：“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也已经长得跟我差不多一样高了，就不要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这是小时候每当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都会说的一句话。

安湛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明明身体已经没有体温，但眼眶灼热的错觉让他感觉刺痛。

黑红色的印痕已经从剖开的胸膛内蔓延出来，逐渐向四周延伸，安灵像是感觉到了自己时间已经不多，索性完全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你遇到那个凛的时候我就已经见到你了，我一直都在暗处注意你，其实很想去认你，但是知道不可能，当时‘主宰’内部纷争不断，如果让人查出来你是我的弟弟，那你的处境一定会很危险。”

“我在‘主宰’内部各种苦心安排，制造各种契机杀掉了内部不少对我们相认有威胁的SSS级飱尸，直到剩下最后几个，我迫不及待打算先去见你再慢慢除掉他们。”安灵说着，自嘲般牵起唇角：“可天不凑巧，也就是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的发生最终导致了我不得不做出要杀掉你的决定。”

安湛最想知道的真相终于来临，他死死盯着安灵。

“当时‘主宰’内部已经剩下的敌手不多，最难缠的就要数‘主宰’的核心骨干重无了，这个人当时算是我的一个劲敌，在一次‘破晓’的清扫行动中我设计让他落入了‘破晓’埋伏，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打算去见你，可谁知道，我没见到你之前却先遇到了杀掉我的人。”

安灵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厌恶的事情，脸上渐渐的浮起一丝邪佞笑容：“我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咱们再不可能相认了，非但不能相认，我还必须亲手杀了你，然后再让你复活成为飱尸。”

“究竟是谁？”安湛声音都有些颤抖：“究竟是为什么！当年杀掉你的人他究竟是谁！！”

安灵冷冷一笑：“这个人我说了，你也认识，而且很熟。”

安湛

搜寻了一遍脑海，根本没有对得上号的人。

“我杀了父亲之后，他复活了，成为了飱尸，是他亲手杀了我。”安灵轻描淡写说着，发出一声嗤笑：“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我也复活了。”

安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呆了，他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办法回过神来。

“重无被‘破晓’埋伏，我赶去见你，没想到半路遇到了他，原本我就知道他已经变成飱尸的事实，但是我不知道的是他居然进入了GAS，成为了‘鹰隼’身后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所以你看多么可笑，那些号称是用来毁灭尸的武器竟然是一个飱尸研究设计出来的。”

父亲变成了飱尸？而且还进入了GAS？

‘赫器’是他研究出来的武器？等等，赫器？十年前的实验叫什么？

安湛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有些呆住了：“你的意思是...”

“你曾经用过‘器’实验的药物并且成功存活下来，你成为飱尸的几率比普通人大的多，并且你的身上也会有很多他所需要的数据，他不会放过你，一定会将你杀掉然后唤醒成为飱尸，说不定你就将一辈子被关在那个该死的实验室，飱尸不会死，他们一定会用各种变态的手法来折磨你，来给你试用各种的实验成果...”安灵说着突然一顿，猛地往下耸了些，他的身体大部分面积已经被那些印痕所包裹，肉身逐渐在侵蚀中崩塌。

“安灵！”安湛伸手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挡住：“别碰我，这个东西会很快传染到你身上的，这也是经过他的手研制出来的赫狙弹，虽然是仿照了大泽的成果，不过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百分百复原做出复制品，也真有他的了。”

安湛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此刻他的心情，自己从小时候模仿着他成为了温柔的人，身边逐渐有了越来越多的伙伴，但却也渐渐的远离了他的身边，可他对自己的爱护却是一天都没有间断过，宁愿自己背负着这些东西就这样熬过了十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安湛一拳砸到地上，眼眶瞬间红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让我跟你一起承担，你这样算什么啊！那我恨了你这么久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了吗！那我伤害了你这么多次是算什么！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啊！！”

自己伤害了他，在他心心念念都是为了自己的时候，甚至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为什么啊...”他痛哭着趴伏在地上，不断的用头去狠狠磕地：“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一只大手落到他的头顶，轻轻的拍了拍：“小湛，自私的人是我...知道他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所以我宁愿是我杀了你，宁愿你的迷恋是因我而起，至少，至少那样，你一定会深深的记住我的存在...”

安湛埋头跪伏在地上，从听到那声熟悉的昵称起

他最后一丝强撑着的力量就瞬间瓦解，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喊，他嘶号，这真相来得太迟，也来得太过沉重。

“为了让你能有足够的迷恋复活过来，我对你说了那些残忍的话...重无是我无意之间发现之后设计引到那里的，那就是为你醒来而准备的第一顿养料，有SSS级飱尸的尸骸开胃，你一定会成长为出色的存在，我不断的伤害你、逼迫你也是为了让你吃的更多，变得更强大...”安灵说着，声音逐渐变慢变小：“我要让你变成‘破晓’和‘主宰’中都忌惮的存在，特别是他，我要让你强大到...足够保护你自己...”

安灵慢下来，整个人眼看就要倒下去，他的胸腔已经被侵蚀成一个巨大的空洞，安湛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发现整个毁坏殆尽的胸腔里竟然有一颗完好无损的心脏。

“所有人都以为我没有迷恋...因为从未见过我暴走...其实有的，”他说着，变了色的五指隔空做了一个抚慰心脏的动作：“唤醒我的迷恋，就是为了继续守护你...”

“不要...”安湛哭的像是个孩子：“不要，安灵，不要离开我！”

印痕慢慢爬上了安灵的脸，他淡然笑着看着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弟弟：“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答应过你...会永远的...”

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永远，我都不会背叛你。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弟弟。

安灵把没能说完的话都化作了一抹淡然的笑意，直到印痕爬过了他的脸颊，开始腐蚀他的头颅，四肢已经完全变色朽坏，他的双眼最后含笑看着安湛。

“安灵！安灵！！”安湛摇着头，双眼血红：“安灵，不要走，哥哥！不要走！”

听到他喊出哥哥的那瞬间，安灵逐渐被印痕弥漫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丝的清明，他抬起已经如朽木般的手，慢慢伸向安湛，尽管嘴里不能再言语，但此刻的留恋之情显露无遗，安湛伸手去接他的手，那指尖却在触到他的瞬间消散为灰烬，整个人逐渐坍塌为粉末。

“不要...”安湛埋头狠狠一锤砸到了地上，眼泪一直不出的刷刷涌出：“你不要走...”

安灵的肉身完全崩塌消散，剩下的仅仅只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剥离出来的半边羽赫和四条尾赫，安湛怔怔然抬头看着，在那一堆灰烬之中静静躺着那颗被迷恋的力量守护起来的心脏。

十年的道路上你走的很孤独吧，不被任何人理解，不被任何人所爱。

没关系，哥哥，我们兄弟永远都在一起。

从此这世间不再有安湛，有的只是为了摧毁GAS而战斗着的安灵，我会继承你的一切，和你迷恋永远的存在下去。

他伸手捧起那颗心脏，慢慢的送到了自己唇边，两行眼泪淌了下来。

恨吗？不甘心吗?

那就去吃吧。

（本章完）